转眼时至中秋,皓月当空。
银辉之下,明和皇宫内宫灯高挂,彩绸飘扬,乐声悠扬,歌舞升平,一派繁华热闹之景。
然于荣和宫内,却是一片清冷幽静。
月光虽皎洁,却照不透那紧闭的宫门,宫内烛光摇曳,映照着空旷的殿堂,更显孤寂。
卫凌峰深知,今日岑思卿必孤处于荣和宫内,只因中秋宫宴乃荣妃忌日不久之后,岑思卿无意于宫中热闹,宁愿独守一份清净。
是夜,卫凌峰正值守卫之职却心系岑思卿,遂心生一计,借夜色掩护,悄然离岗,直奔荣和宫而去。
踏入宫门,但见岑思卿正于院中静立,目光深深锁于皎洁的明月之上,眉宇间交织着淡淡的哀愁与无尽的思念。卫凌峰心中不由得泛起一阵酸楚,他轻声上前,郑重行礼道:“殿下,中秋快乐。愿殿下岁岁安康,福泽绵长。”说完,送上了一份中秋月饼。
岑思卿见来者是卫凌峰,眼眸中闪过一丝讶异,随即这抹讶异化为一抹浅笑,温柔地漾开,轻声道:“卫凌峰,你怎会这个时候来荣和宫?你不是今夜当值吗?”言罢,岑思卿接过月饼,细细品尝,似能从中品出几分温情,几分故人之意。
卫凌峰轻轻一笑,安慰岑思卿道:“殿下无需挂怀,今夜宫中上下皆沉浸于宫宴与庆贺之中,热闹非凡。班头与那群人,亦是因不愿执勤,才刻意让我留守。所以,我此番前来,并不会有人知晓的。”
闻此,岑思卿心中安然。他邀请卫凌峰共坐院中石凳之上,一同沉浸于这难得的平和时光。
此刻,月华如练,二人对月倾谈,将宫中纷扰与忧愁暂且抛诸脑后,尽情品味这份难得的静谧。远处,丝竹之音袅袅飘来,更添几分雅致。
皓月映照之下,两人的身影被缓缓拉长,映衬出一幅悠然自得的画面,分外宁静祥和。
终于,月已偏西,卫凌峰抬头望了望天空,心中暗自估量着时辰,觉得是时候该离开了。他站起身来,再次向岑思卿行礼道:“殿下,时辰不早了,我也该回去了。”
岑思卿闻此,方才从先前的欢快中渐渐抽离,目光中流露出几分意犹未尽之意,但最终还是温柔地点了点头,在无言中默许了这场短暂相聚的结束。
卫凌峰告别了岑思卿,脚步轻快地穿梭在夜色中,心中还回味着刚才与岑思卿共度的温馨时光。然而,当他踏入巡卫所的大门时,一股不祥的预感悄然升起。
突然,四周灯火通明,几个身影从暗处窜出,迅速将他团团围住。卫凌峰定睛一看,为首之人正是班头,他一脸阴沉,眼中闪烁着狡黠的光芒。
“卫凌峰,你果然擅离职守,去了不该去的地方。”班头冷笑一声,语气中充满了得意与挑衅。
卫凌峰心中一惊,他没想到班头会如此狡猾,不仅没去宫中的中秋庆典,反而猜到他会去荣和宫,并刻意在此等他归来。
但很快,卫凌峰又镇定下来,环顾四周,不见金奕的身影,只见巡卫们个个手持棍杖,将他团团围住,形势十分危急。但他并未露出丝毫惧色,只是冷冷地看着班头,静待其变。
“我还当你有多精明,到头来竟是自寻死路。”班头的声音在夜色中低沉而刺耳,他脸上挂着一抹得意的狞笑,仿佛胜局已定。
面对班头的挑衅,卫凌峰也只能无奈屈服,深知今日已是劫数难逃。
“卫凌峰,你可真是愚蠢至极!”班头恶意地提高了声调,嘲讽道:“在这皇宫之中,人人皆想攀龙附凤。唯独你,不懂得找个位高权重之人依附,偏偏要去巴结一个失宠的皇子。”说到这里,班头与手下们一同放肆大笑,极尽讥讽之能事。“今日受罚,也是你活该,咎由自取!”
言毕,班头眼中闪过一丝狠厉,他挥手示意手下们将卫凌峰牢牢控制住。夜色下,巡卫所的灯笼映照出一张张冷酷无情的脸庞,空气仿佛凝固了一般,沉重而压抑。
“卫凌峰,你擅离职守,按宫中规矩,理应受罚。”班头的声音冰冷而威严,他缓步走到卫凌峰面前,目光如刀,“今日,我便要让你知道,什么是规矩,什么是服从。”
说着,班头一挥手,手下们立即行动起来。他们将卫凌峰按倒在地,几人手持棍棒,另两人则紧紧压制住他的双臂,以防他挣扎。卫凌峰咬紧牙关,强忍着心中的屈辱与愤怒,他知道,此刻的自己除了认罚,别无选择。
就在棍棒即将落下之际,一个声音突兀地出现。
“住手!”
这一声响亮的喝止,让在场的所有人都愣住了,包括正欲施刑的班头和那些巡卫。
众人的目光不约而同地转向声音的来源,只见岑思卿不知何时已悄然出现在他们面前,月光下,他的身影显得格外挺拔而坚毅。
被压制在地的卫凌峰心中涌起一股复杂的情绪,既有惊讶,也有不愿让岑思卿看到自己此刻的落魄。他试图挣脱束缚,却力不从心,只能以眼神表达着内心的焦急与担忧。
岑思卿缓步上前,目光冷峻地扫过在场的每一个人——那位面带轻蔑之色的班头,以及一群敷衍行礼的巡卫。对于这些人的轻视,他并未流露出丝毫介怀,而是径直走向班头,语气中带着几分威严:“我命令你,立即放了卫凌峰。”
班头听罢,嘴角勾起一抹轻蔑的笑,仿佛对岑思卿的介入既感意外又觉得荒谬可笑。
“七殿下,我不过是在遵循宫中的规矩行事,您若是横加干涉,恐怕不太妥当吧?”班头故意提高了音量,言语中充满了挑衅,甚至有意无意地提及了二皇子,试图以此羞辱岑思卿:“即便是高高在上的二皇子亲临此地,也不会无视宫规,对有罪之人姑息纵容。七殿下,您说呢?”
岑思卿面色不变,眼神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寒意。他深知,与班头这样的角色硬碰硬毫无意义,但为了保护卫凌峰,他不得不鼓起勇气,毅然面对。“规矩固然重要,但卫凌峰并非擅离职守,何来目无宫规可言?”
班头听后,不禁又嗤笑一声,故作姿态地反问:“哦?殿下言下之意,卫凌峰并未擅离职守?那他当值期间,人影无踪,卑职斗胆,请问殿下,如此亦不算是擅离职守吗?”
“是我让他去荣和宫的,并非他个人擅自行动。”岑思卿再次为卫凌峰辩白,语气坚定。
“即便如此,卫凌峰在值守之时擅自离岗,此乃无可辩驳的事实。按规矩,此举确有过错,理应受罚。”言罢,他转向岑思卿,目光中带着几分戏谑:“总不能仅凭七殿下您的一句吩咐,卑职就该对卫凌峰的失职视而不见?虽说是殿下您让卫凌峰去的荣和宫,但卑职若是不惩罚他,难道惩罚殿您吗?”
此言一出,其冒犯之意尽显无遗。
“你!”岑思卿明显感受到了班头的公然挑衅,怒火中烧,却也强行压制了下来。
然而,岑思卿忍了下来,卫凌峰却没能忍下这口气。他挣扎着抬起头,冲着班头,连名带姓地喊了一声,然后说道:“今日,我卫凌峰若有过,甘愿受罚。但你竟胆敢在众目睽睽之下对七殿下无礼,此亦为大不敬!”
班头依旧是一副轻蔑之态,冷笑回应:“卑职怎敢?七殿下,您可千万别被这奴仆挑拨,错解了卑职的一片好意。”
岑思卿闻言,神色一滞,他望向卫凌峰的目光逐渐黯淡,头也缓缓低垂下去。
“七殿下,卑职还有这么个不听话的奴才要惩罚。”班头转向岑思卿,说道:“殿下,时辰不早了,您还是尽早返回荣和宫安歇吧。”说完,班头微微欠身,做了一个请的手势,意在让岑思卿自行权衡利弊,选择退让。
见岑思卿沉默不语,似乎在权衡着什么,班头立刻提高了声调,下令道:“来人,恭送七殿下回宫!”
紧接着,班又故意将声音提高几分,向周围的侍卫发话:“卫凌峰无视职守,擅自离岗,即刻执行杖责!”
岑思卿步伐沉重地离去,但卫凌峰遭受杖责的闷响仍清晰可闻,如同重锤般敲击在他的心上。他双手紧握,指尖因用力过猛而深深嵌入掌心,疼痛却丝毫未能缓解他内心的煎熬。
与此同时,正在接受严厉惩罚的卫凌峰,尽管身体正承受着难以言喻的痛苦,但他的眼神却异常坚定。他强忍着剧痛,微微侧头,用余光瞥见了岑思卿那渐行渐远的身影,心中不禁感到宽慰。
这一刻,卫凌峰只希望岑思卿能够尽快离开这个是非之地,千万不要受到牵连,也千万不要回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