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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24

他们两人一问一答地, 又这样耗去了好长一段时间, 直等到陆平山腹中响起了一阵鼓声, 他们两人间的交流才算是暂告一段落。

这种情况, 陆平山其实已经是很习惯了的。毕竟对他而言,因为太过投入而忘记用膳这样的事情, 真不算稀少。

往日里这个时候都是会有奴仆送饭食过来的, 而今日

陆平山『揉』了『揉』肚子, 看了看周围, 恰正望见那隐在一侧小心地往这边打量, 愣就是不敢打扰的小童, 笑着对他招了招手,才回头跟净涪佛身道:“净涪师父, 时辰已经不早了,不如就在这里用了”

他话说到一半,忽然意识到面前的这个年轻僧人是修士。

修士, 少有听说过食用凡人吃食的。

净涪佛身果然就摇了摇头, “我已辟谷,陆老不用在意我,自去用膳就是了。”

陆平山暗地里松了一口气。

但他才刚想要继续说些什么,净涪佛身便站起身来了, 他与陆平山告辞。

陆平山难得遇上这样的一位僧人, 却不想就这样放他走, 便想要留人, 但都给净涪佛身谢绝了。

陆平山叹了口气, 也顾不上其他,亲自将净涪佛身送了出去。

站在村口边上,净涪佛身多看了陆平山两眼,忽然从他的随身褡裢里捧出几张纸张来,双手递给了陆平山。

陆平山才一眼扫过封面,就下意识地双手接了过来。

“这是”

净涪佛身正『色』答道:“诚如陆老先生所见,这部《金刚般若波罗蜜经》还尚没有在民间完整流传。”

陆平山认真地听着。

陆平山不傻,他仿佛猜到了什么。

他郑重地将这部薄薄的经书拿在手里,但

“我虽然也翻阅过不少的佛典,可这部我怕”

净涪佛身只是笑笑,“陆老不必太过放在心上,只闲暇时候偶尔翻翻也是可以的。”

陆平山皱了皱眉头,他那重重堆垒的皱纹一时就统都被挤压在了一处。可既然净涪佛身都这样说了,他也没有别的话可说,只能点了点头。

净涪佛身又笑得一下,合掌弯身与他拜了一拜,“我这就告辞了。陆老先生,保重。”

陆平山捧着手里的经典,也正『色』应道:“一路顺风。”

陆平山在原地站了很久,直待到那一道颀长的身影彻底消失在他的眼前,他才低头看了看手上的这一部《金刚般若波罗蜜经》,转身回了他自己的屋舍里。

屋舍里,小童已经摆好了饭食,正翘首等待着他的归来。

耽误了饭时的,可不只有陆平山一个人,还有他家的这个小童。

小童见得他回来,先是松了一口气,但很快就意识到了什么,猛地板起脸来,硬着声音叫道:“老太爷。”

陆平山对着他笑笑,却也没有立时坐到饭桌边上,而是先将他手上的那一部《金刚般若波罗蜜经》送到书房里和其他的佛经佛典摆放在一起之后,才重新转了出来,在饭桌边上坐下。

饭食摆放的时间有点长,都有点凉了。

放在讲究些的别人家里,这饭食便是不撤了,也得拿回去重新热过。但陆平山却没那个意思,他径直拿起了碗筷,快速而干脆地吃起来。

饱腹之后,他放下碗筷,也只是和小童交代过几句,便就离开了饭桌,还一头埋入了他的那些瓶瓶罐罐之中。

小童忙活着手上活计的间隙,也曾瞥眼看过陆平山那边的动静,注意着他的动作。

也不是为了什么,而是他怕陆平山太过专注他的那些种子忽视其他,以致于一不小心弄出些什么来。

要知道,陆老爷子年岁可已经不小了。若不注意着点,弄出个什么不好来,他不单不能跟主家里的其他主子交代,甚至都不能过得了他自己的那一关。

老太爷可是好人。

陆平山可没注意到他家小童都在想些什么,他还只专注地拿他那双仿佛发生了惊人变化的眼睛一一查看过那些他先前精挑细选选出来的粮种。

散去了眼前浓雾的眼睛出奇地好用。

不单单是种子本身的『色』泽和光亮,便连种子饱满的弧度都清晰可见。

从堂屋上摆放着的瓦罐,到内间甚至是地窖里的那些瓦罐和布袋,所有的容器里头装着的种子,陆平山都一一拿肉眼查看过了。

看过这些种子之后,陆平山也没有立时将这些种子收起,而是在原地站了站,闭目酝酿了一阵后,又忽然睁开眼睛来,再从头到尾地翻看过那些种子。

但和他先前用肉眼观察过那些种子时候的寻常不同,这会儿陆平山睁开眼睛去查看那些种子的时候,他的那一双眼睛处,蒙着一片浅浅的金『色』光芒。

陆平山查看那些种子的时候,脸『色』还算是平静的,但当他查看完粮种的情况之后,他忽然心中一动,仔细而快捷地收拾了手上的那些瓦罐、布袋,又将它们统都摆放回原位之后,他直接就抽身,几步出了屋舍,向着村外头的山坡赶去。

天知道,这会儿天『色』开始擦黑了,那村外头的山坡虽然离他们这里算是近了,但也没近到哪儿去。陆平山现在出门,真站到那山坡上的时候,天『色』是必定要全黑了的

小童在后头追了两步,又叫得两声,也只得到陆平山叫他放心的声音。

放心放心,老太爷这个样子,他怎么能真的放下心来?!

小童在原地站得一小会儿,探头巴望了陆平山的背影两眼,目光在院子里转了两转,忽然钻了进去。

片刻后小童再从屋里出来的时候,他手上已经提了一盏灯笼了。

拿了灯笼后,小童再不迟疑,快步跟着陆平山离开的方向寻去。

待到小童在山坡上找到陆平山的时候,不知怎么的,往日里在陆平山面前还算是放得开的他这会儿甚至都不敢靠前,只能像根木桩子一样站在原地。

陆平山站在坡上,迎着微凉的夜风,张望着远处的土地,心中像是被寒冬的冷风倒灌一样的,哇凉哇凉。

他曾听人说,世间万物,都有气。

人有人气,草木有木气,土地有地气,就连水,都有水气。

他还听人说,这气,又是生机。

他借净涪僧人的法眼窥见粮种的生机,见粮种俱各生气勃勃,心中确实是欢喜的。可当他再借神通,探查这一片水土,乃至是这一片土地上的人气的时候,他心中再多的欢喜,也都没了

他睁眼,看见此间世界,世间万物依旧有气,气中亦有生机,可那些生机里,却没有让人喜爱的勃发活力,而是衰颓的、沉暗的、无力的、仿佛寒夜微烛一样的气。

陆平山双目空茫,久久没有动静。

后头的小童提着灯笼,半点不敢打扰,只能陪着他站着。

一直到半夜,小童都累得不行了,他才在昏沉中听到了一个熟悉的声音远远地传来,“走吧。”

那一夜,小童沾床就睡,陆平山却始终没能入眠。

他内室里的烛火,亮了一整夜。

一整夜的未眠,对陆平山的影响,似乎远没有对他那些同龄人那么严重。

他都没有梳洗,直接就坐到了书房的案桌后头,亲自磨墨铺纸,提笔写信。

“宫卜兄敬启”

一连写了几封书信之后,陆平山叫来小童,将这些书信交付出去。看着小童带着书信离开屋舍,他自己重又回到案桌边上坐下。

默然坐得半响之后,陆平山终于动了。

他从座椅上站起,起身来到他靠墙摆放的那一列列书架上。

他抬起手,伸向了那书架上他自己整理的资料册上。

陆平山其实是还想再看一看的。但他的手才伸到半途,忽然就定住了,目光瞥向了另一侧。

顿得一顿之后,他的手转了个方向。跟着他手转移方向的,还有他的身体。

陆平山捧起那薄薄的几页书纸,带着它回到了书桌边。

他在位置上坐下,看着那书页上的封面半响,慢慢地伸出手去,翻开那一页书页。

“如是我闻,一时,佛在舍卫国祗树给孤独园,与大比丘众、千二百五十人俱。”

陆平山翻阅《金刚般若波罗蜜经》的时候,正正是净涪佛身正式跨过妙定寺与妙理寺边界,进入妙理寺界域的时候。

净涪佛身跨过界线之后,却是先低头看了一眼他腰间垂挂着的那一枚属于妙定寺的弟子铭牌。

看过了这一眼,他便将那枚弟子铭牌解了下来,收回随身褡裢里。

他才刚刚忙活完,在他视线的前方,就出现了一位年轻的沙弥。

沙弥不紧不慢地走到他面前,先是看了他两眼,又问道:“可是净涪师兄?”

净涪佛身点头,也问:“师弟是?”

哪怕沙弥已经认出了净涪佛身的身份,也还是等到净涪佛身点头应了,才端端正正地合掌与他见礼,“妙理寺净原,见过净涪师兄。”

那一板一眼的模样,完全不叫净涪佛身觉得意外。

两人见过礼后,净原沙弥完全不与净涪佛身多话,直接开口问他道:“净涪师兄,昔日我寺中师长与你的那份身份铭牌,可还带在身上?”

净涪佛身无二话,探手将当日妙理寺大和尚赠予他的身份铭牌捧了出来。

净原沙弥双手将那身份铭牌接了过去,仔细验看过之后,与净涪佛身点头道:“确实此物。”

随后,净原沙弥捧着那身份铭牌,向着妙理寺所在的方向深深拜了三拜,默声祝祷一番后,就有一道金『色』的佛光从他头顶冲出,没入被他高举过头顶的那枚身份铭牌中。

那原本空白的身份铭牌上刹那间金『色』佛光流转,给铭牌平添上一层璀璨的『色』彩。

不过很快地,那一片金『色』佛光就收敛了回去,只剩下铭牌边沿处隐隐显现的金『色』印痕。

净原沙弥仿佛知道身份铭牌已经发生了变化,他站直身,同时将手收回来。然则,他看过一眼那身份铭牌之后,便将铭牌双手捧向了净涪佛身。

“净涪师兄,请收下。”

净涪佛身正『色』向他拜了一拜,才双手将那铭牌接了过来。

净原沙弥亲眼看着净涪佛身将那枚属于他的身份铭牌挂到了腰间后,便就开始跟净涪佛身讲解这妙理寺地界上的规矩。

前文便已有言,于妙理寺众僧而言,佛经所载佛陀一言一行皆为无上妙理。他们恪守佛陀教诲之言,言行之间无有逾矩,无有暌违。以践行佛陀大愿,体悟佛陀慈悲心『性』为法门,积攒功德,清净心『性』,以求得到世尊灵光接引,登临极乐净土。

所以明白地说,妙理寺的僧人修的是律,恪守的戒律,绝无违背。

因而

净涪佛身沉默地听过净原沙弥流畅说道出来的一系列规条,直到净原沙弥终于停下来了,他才合掌,向着妙理寺的方向拜了一拜,口中也应道:“是,弟子必不敢忘。”

一直到得此时,净原沙弥才稍稍放柔了语气,道:“净涪师兄放心,寺中师长们都是相信师兄你的。师兄也无须太过紧张,一切按照师兄日常习惯行事即可。”

净涪佛身寻找《金刚般若波罗蜜经》这一路经过好几个地界,时间都不短了,也从来没有刻意遮掩过什么,各寺的大和尚、比丘僧、沙弥僧但凡有心,都能看见净涪佛身这一路的作为,也都知道净涪佛身这一路的处事习惯,更别说,可还有不止一位世尊隐在他身后,这样的人,便是最重视律令的妙理寺,又如何能要求他更多?

不能了的。

纵然净原沙弥已经特意放柔了语气,他甚至还试图『露』出个笑容来,可到底平日里严肃沉默惯了,一时间要给扭过来,可没那么容易。

尤其是这么做了之后,他的表情不单没软和下来,甚至还有些别扭。

净涪佛身却不介意,他点头道:“多谢师弟,我记得的。”

净原沙弥见净涪佛身是真的明白,又对他笑了笑,才合掌,与他告辞道:“如此,我就不打扰师兄了,师兄请随意,我先回去了。”

净涪佛身点头,送了他两步,道:“师弟慢走。”

送走净原沙弥之后,净涪佛身便也就跨开脚步,向着他所感应中的那枚贝叶所在寻去。

一路寻去的时候,净涪佛身也有注意这些生活在妙理寺地界上的凡人们的面貌。

严格说起来,妙定寺与妙理寺地界仅只得一线间隔,但生活在这两片地界上的凡俗百姓,却赫然是两般情况。

生活在妙定寺地界上的百姓相对而言,更加随『性』、自在;而生活在妙理寺地界上的百姓,则显得颇为严肃、正经。

这或许就是妙定寺与妙理寺这长年累月的影响所导致的结果。

当然,虽然看起来,生活在妙理寺界域内,受妙理寺统辖的百姓更为严肃,更恪守规条,但这并不就意味着人家的生活无趣乏味。

事实上,妙理寺地界上条规虽多,但这里的百姓们脸上的笑容可真没比妙定寺那边的百姓少。

或许也是因为,条规极多的妙理寺地界,其实也算是一处清净、自由的地方。

毕竟在这一片地界上,所有人都需要遵守官府衙门定落下来的条规。违逆了条规,自然是会有相应的处罚,可是在条规之内,百姓想要怎么活,活成个什么模样,却都全随他们自己心意,不会有什么问题。

这就是相对的自由了。

净涪佛身看过这里的百姓,见到他们面上、眼底自然绽开的笑意,也就明白了他们心底里的选择。

相比起完全的自由而言,他们更愿意选择这样的相对自由。

完全而绝对的自由,那往往都是强者的希冀。他们这些没有自保之力的凡人,想要活得自在,活得安全,自然就需要约束。

哪怕没有妙理寺定下条规约束,百姓自己也会定下类似的条规,其实也没差。

抱团活下去的人,本来也都需要定律约束。

既约束自己,也约束别人。

如此,他们才能安心地抱团下去。

想过这么一遍之后,净涪佛身在心里摇了摇头,也就将这些有的没的统都给甩开一边去了,再没理会过。

走了相当一段时间之后,净涪佛身在某一日午间,停在了一处小山村的村口边上。

他抬眼往里看得一看,便也就抬脚往里走。

这一回,净涪佛身在一辆马车侧旁停了下来。

那拉车的马是老马,但马车的车厢却不少,看着能装下不少的人。

甚至,这车厢里头也真的挤了好几个幼童。

车厢中有孩童撩开遮挡耳窗的布幔,探头往外张望。

那是一个年岁不过七岁的男童。

男童掀开垂挡的布幔,本以为自己是能看到外面的什么东西的,却冷不丁地,撞入了一双眼睛里。

孩童一时失神。

但外头渐渐靠近的哭闹惊醒了他,他的手抖了抖,几乎就要拿不住那布幔了。可他也很快反应过来,又用力抓住了那布幔,他凝神打量了净涪佛身两眼,甚至还似模似样地对净涪佛身点了点头,才收回了目光,松开他的手,让他手上抓着的布幔垂落下来,重新遮挡住了那一个不大的耳窗。

净涪佛身多看了那一片还在晃『荡』的布幔一眼,才收回目光。

哭闹声近了。而随着哭闹声一起靠近的,除了哭闹的几个孩童之外,还有好几个成人。

大人们能劝的劝了,不能劝的,有低声喝斥的,也有沉默的,还有垂落的,总之,众生百态。

净涪佛身打从一开始就知道了今日里的这一场都是个什么戏码。

这是牙人来收人的。

净涪佛身没想要劝阻,他在一旁略等了一等。

哭闹的孩童哪怕哭到上气不接下气,几乎昏阙过去,也还是没能扭转自家家人的心思,被催着带着,送上了那辆马车去。

牙婆就守在马车边上,每有一个孩童经过她侧旁,爬上马车,她便掏出一张契纸,当着众人面,给凑到她面前来的那家孩童家里人念过契纸上的内容,确认得一番后,就拿过印泥,叫那人摁手印。

纵然过来定契的大人没几个识字,不知道那张契纸上写着的契约内容是不是真就如牙婆跟他们念起的那样,也没几个人担心契约内容有误,听过一遍后,就都将手指在艳红的印泥上满满沾过,再摁落在那张契纸上。

而每摁下一个指印,牙婆便会将那张契纸收起来,从怀里掏出一块碎银子来,递给那摁手指的人。

虽然围在马车上的人不少,但不得不说,他们这些人动作都挺利索整齐的,没有一个错『乱』。

净涪佛身一直等到那些围绕在马车边上的大人们都三三两两散去,牙婆最后清点契纸的时候,才低唱了一声佛号,“南无阿弥陀佛。”

年轻的牙婆被这一声佛号吓了一跳,都还没有转过身来看人呢,先就下意识地麻溜道:“师父,我是在衙门里登记过的官牙,不是那些无牌无证的黑牙,不信的话,我可以让你看看我的契纸的”

她边说,边循着记忆中佛号响起的方向转过身来。

望见忽然站在马车侧旁的净涪佛身,牙婆咬了咬牙,随手将那一叠契纸都放到一只手里,腾出另一只手来去取她的官文。

净涪佛身看见她的动作,摇头道:“檀越且慢。”

牙婆停住了手上的动作,愣愣望他。

净涪佛身又道:“我不是要阻拦檀越做事,而是想跟檀越要一个人。”

牙婆听得他这话,狐疑地打量他几眼,却也没有多问什么,而是很专业地开口打探净涪佛身的意愿。

“师父你要人是准备做些什么的?有什么要求吗?又或者是你确定想要哪个人吗?他在这里吗?”

净涪佛身都还没有答话,那一连串的问题就先砸向了净涪佛身。

净涪佛身尚且没有回答,那马车里听见他们两人对话的孩童们就都竖起了耳朵,恨不能将他们两人间的每一句话,每一个字都听得清清楚楚的。

是有僧人要买人吗?他为什么要买人?他想要买谁?那个人,会是我吗?

对于这些已经『摸』清楚自己处境的孩童们来说,倘若真能被一个僧人买去,那就是再好不过的了。

可这些孩童们也都清楚,如果这个僧人真的要买人,他要的应该也是男童,而不是

马车里的一圈女童对视了一眼,都看到自己眼里的苦涩。

为数不多的几个男童你看看我,我打量打量你,又很快都转开了目光。

马车之外,净涪佛身又等了等。

牙婆这番失态,其实也不过是被净涪佛身这不同寻常的一笔吓到了而已。

牙婆虽然年岁不大,但见识实在不算少了,尤其是在凡俗百姓之中,她见识过的人、听说过的事也海了去了。可饶是这样,她也没有见过或者是听说过哪一位僧人会在牙婆手里‘要’人的。

这委实是破天荒的第一遭。

牙婆定了定神,才合掌上前跟净涪佛身拜了一拜,问道:“师父,请问你想要的是谁?”

净涪佛身笑了笑,“小檀越,能请你先出来一趟吗?”

马车里,那个紧靠在耳窗边上的孩童脸『色』陡变。

似是狂喜,又似是不敢置信。

旁边的孩童各自将目光转了过来,定定地望着他,仿佛要将他整个人看清楚看仔细一样。

这种模样的目光总能叫人很不安定,但男童这会儿却恍然未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