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佛塔归属佛身, 且整座宝塔近乎由佛身自己一手打造而成, 『摸』清宝塔内里层层蜕变对于佛身而言, 不过是一眼细看的事情。

佛身心神一动, 脑后便升起一轮虚虚淡淡的功德光圈。

待到他双手在胸前虚虚一托,那功德光圈里便有一道微不可察的金『色』光点飘出, 落在他那虚托的双手前。

那是一座不间断传出阵阵诵经声的九层宝塔。

宝塔上勾栏、檐角、砖石依旧, 墙壁上所装饰着的八宝图案也与往常时候并没有什么不同。粗看, 这一座宝塔似乎真无什么变化。

但其实不然。

佛身轻轻垂落眼睑, 放松了心神去听那些从塔里传出来的诵经声。

塔里数百万残魂诵的还是净涪手上握着的那十份《金刚般若波罗蜜经》。虽然经文尚且残缺, 未成完整, 但这些残魂也诵读得很是认真,完全不觉得经文残缺有什么问题。

待到仅有的十份《金刚般若波罗蜜经》诵完, 佛身睁开眼睛,注视着这光明佛塔里毫不停顿地又开始新一轮诵经的残魂们。

他这一轮突破,佛塔本身形态乃至形质并没有太大的变动, 仅仅只是出现些许调整而已。可要说它全没变化, 却是差了。

这座佛塔它最大的变化在于

佛身屈起手指,点落在佛塔其中一个檐角中垂挂着的小宝铎(风铃)。

到达童真心住之前,这些小宝铎就已经挂在佛塔上了,不过它们先前也只是挂着而已, 并没有什么声音, 直到现在。

清净自然的宝铎声响起, 自然有清灵静雅的意蕴传出, 涤『荡』人心。

也几乎是宝铎声响起的那一刻, 光明佛塔里的诵经声忽而一顿,然后竟是渐渐放缓放慢。如此不断调整着,直到它们合上了宝铎声音的规律。

而从诵经声与宝铎声相合的那一息间开始,一整座光明佛塔内里凭空升起了一种自然清净的祥和气息。

这气息蕴自宝塔,却并不拘禁于宝塔,而是从宝塔中渐渐散开,将佛身和净涪本尊团团簇拥着。

虽然这气息清淡且浅薄,或许连一点冲击都承受不住,但此时此刻,被这一片气息簇拥环护的佛身与净涪本尊却也自内而外地散发出平静祥和的气息。

便连身在无边暗土世界里的魔身,也因识海世界那另一侧只有一个虚虚影子勾勒出来的幻影而一并受到影响。

深陷在定境中的魔身慢慢地舒展了一直紧锁的眉眼,到得最后,他脸上竟然浮起了一丝浅淡的笑容。哪怕不用细看也能猜得到,这会儿的魔身应该还是没有什么进展。

待到宝铎声音渐渐淡去,佛身和净涪本尊才各自睁开眼睛来,重新在光明佛塔上落下目光。

‘很不错的效果。’

听着净涪本尊这句点评,佛身也轻笑着点了点头。

‘那些残魂,’净涪本尊望入宝塔内里还在诵经的数百万残魂里,看着他们较之先前凝实了些许的魂体,‘倘若他们愿意,待到魔身那边的小轮回完成,便也送他们一道转世了吧。’

虽然这些残魂每日里从不休止的诵经确实能够加持光明佛塔的威能,但佛身也没想着将他们强留下来。

他点了点头,‘且看他们自己吧。’

打自一开始,佛身便盘算着要将这座光明佛塔化作自己的掌上佛国的。而掌上佛国,在佛门诸位僧侣手里,除了算作一门神通之外,还能安置他们各自的信徒,是这些信徒们日后登临佛国之后生活、修行的地方。

这么说吧,掌上佛国这么神通就是以西天那一片佛国为模板开发出来的。也因此掌上佛国修至大成,可成就真正佛国。

若有人在他们魂体修补完整之前成为净涪的信徒,净涪也不介意让他们继续留下,而若是他们别有想法,那不论是想要通过魔身那边构筑的小轮回轮回景浩界还是踏入地府那边的大轮回往生,净涪也不会强留他们。

光明佛塔里的一众残魂仿佛听见了净涪本尊与佛身的这一段对话,竟在一遍残缺的《金刚般若波罗蜜经》念诵完毕之后,破天荒地停下他们的诵经,齐齐站起,合掌弯身向着佛身所在的方向拜了一拜,口中齐唱佛号:“南无阿弥陀佛。”

纯粹而凝实的念力从他们身上传出,飘向净涪佛身。

净涪佛身回眼一看,微微一笑,也站了起来,合掌与他们回了一礼。

但那些来自数百万残魂们的念力却在净涪佛身这么一礼后,在落到他身上之前就被光明佛塔的砖砖瓦瓦吸纳过去,连一丝半点也没沾染到净涪佛身身上。

礼拜之后,数百万的残魂还坐回他们自己的位置上,继续专心念诵《金刚般若波罗蜜经》。而净涪佛身也归了座,与本尊一道,转眼望向魔身所在的无边暗土世界。

也是直到这个时候,净涪本尊和佛身才正眼察看过无边暗土世界那边魔身的情况。

那情况,既在他们的预料之中,也有些出乎他们的意料。

预料之中的,是魔身那边明显平静安定下来的情况。而有些出乎他们意料的,却是无边暗土世界里的残魂。

净涪本尊、佛身齐齐突破,补全了净涪三身的短板,所以哪怕这会儿魔身还在闭关,也水到渠成地突破了当前的境界,踏入下一重修为。

魔身修为的突破,并没有什么波澜。但净涪三身似乎都小看了三身分修对各自的影响,低估了佛身这边修为突破,心境蜕变之后对于净涪本尊和魔身的影响。

确实是低估了。

净涪本尊和佛身看着无边暗土世界里以魔身为中心汇聚的安静了下来的无边残魂,一时也都没有了言语。

好半响之后,佛身才合掌低头,低唱了一声佛号:‘南无阿弥陀佛。’

哪怕这样的宁静安详只能维持小小的一段时间,哪怕那些无边暗土世界里的残魂们还会每日煎熬不得解脱,这一时半刻的清净平和,于这些残魂们而言,也是难得的一刻休憩。

净涪本尊默看半响,才低声道:‘到底掌控了无边暗土世界的本源,能有此影响,也属寻常。’

只是他们若是早知道他们三身之间对各自的影响会如此紧密,如果他们早知道无边暗土世界里会出现这一幕,他们或许会重新再斟酌那压制修为的决定。

不过哪怕是知道会有这么一幕,净涪本尊、佛身和魔身也绝对不会让为了突破而突破的情况出现就是了。

佛身笑了笑,从无边暗土世界那边调回视线,问本尊道:‘我们现在是不是可以翻看那一片新的贝叶了?’

说来这一回的突破,也真的有些出乎他们的预料。

在他与本尊的预想中,他们该是以那一片新的贝叶上的经文做契机,推动自身修为突破的。谁知沈安茹先了一步,做了这么一个契机。

说是出乎预料,但细想起来,其实也在情理之中。

毕竟,沈安茹是他这一世的生身母亲,是他这一世生命的真正始点。

也是她,给了他一个新的开始。

童真心住,这一重境界原就是要的一种赤子童真的心境。而赤子的最最开始之时,无不是婴儿,无不是在母胎之中。

净涪本尊与佛身念头转过一回,便将这一层天然关联想明白了。而想明白这一层之后,净涪本尊与佛身也就不再执着于这一点,轻易放下种种杂念杂思,准备开始参悟新收拢到手上的那一片《金刚般若波罗蜜经》。

净涪本尊盘膝坐在识海世界中央,对着佛身点了点头,‘开始吧。’

得了本尊的示意,佛身便也就出了识海,睁眼看着手上拿着的那一片空白贝叶。

佛身的动静其实很不明显,但还是被又一次留守在家的女童发现了。

其实会被她发现一点也不奇怪,女童这会儿可是正在院子里呢。她手里确实也在麻利地忙活家里的活计,但一双眼睛却时不时地瞥向坐在院子里头的佛身,观察着他的动静。

说起来,女童会愿意而且可一将自己干活的地方花费力气从屋里搬到院子里头,真不只是因为女童自己的好奇,还因为她和她的家人们都很担心这一位先生。

毕竟这位先生可不仅仅是在他们院子里坐了一两个时辰那么简单,而是足有大半月的时间了。

大半个月的时间啊,日日夜夜坐在院子里,不论晴天还是阴天,不论刮风还是下雨,这位先生可就一直这么一动不动地坐在院子里的啊

不吃不喝,不动不弹,不上茅厕不洗漱,整整大半个月的时间

若是木头人也就还罢了,但这位,他还呼吸着呢!他脸『色』还红润着呢!

要不是看他表情红润,靠近又会被一片金『色』光芒推出来,还听女童提起过当日那块鹅卵石在他手上变化的情景的话,女童这一大家子怕都要找人来将他给送出去埋了。

但没办法将他拉出去,又不知道该怎么处理这件事,女童家里话语权最大的爷爷也只能拍板让女童继续留守,时刻观察着这位先生的动静,等待着这位先生自己醒转过来了。

他们也真不怕这位衣着打扮都极其不同的先生是些什么破家灭户的恶人。

怕什么?!

这人真要是一个十恶不赦的凶徒,他们怕就有用,怕就能躲得开这一场?

是他们就能将这个人送出去呢,还是他们能逃得出去?

既然怕了也是无用,那还怕什么?

而且看这位先生的眉眼,看他们靠近他之后浮起的那片金『色』光芒以及那片光芒落在他们身上的那种暖融融感觉,他们也不怕他。

不是他们肤浅愚昧,实在是看着这位先生,他们心里就生不出什么恶意和畏惧来。

所以,这该是一个好人。

这个结论,是女童家里见识最广、年纪最老的曾祖父拍板定下的。

当然,在定下这样一个结论之前,那老爷子不单亲自靠近过坐在那里的先生,亲自体验过一遍那片金『色』光芒落在他身上的感觉,还仔细问过了女童的意见。

而在他们一家子达成共识之后,女童便也就比往日里多了一项任务。

等着这位先生再醒过来的时候,招待这位先生。

其实也不对,女童并不只是多了这一项任务,还有别的事情也需要她『操』心。

譬如拦下其他各家各户跑过来看稀奇的孩童们之类的。

这会儿也就只剩下些孩童了,若是早晨、傍晚这样的时候,连各家的大人也会过来走这么一趟。

也是劳碌得很的。

不过女童自己心里也惦记着这件事情,且也知道家里的情况,所以没有过一句怨言而已。

也所以,这会儿女童瞥见那位已经大半个月没有动静的先生这会儿睁开了眼睛,一时便就放下了手头上的活计,站起身来死盯着那位先生。

她其实跟想叫唤一声的,叫什么说什么也无所谓,先要引起那位先生注意再说。但不知为何,女童竟又觉得,她不能打扰到那位先生。

因着这一种莫名的感觉,女童竟也就真的一言不发,安安静静地站在一边看着净涪佛身的动作。

佛身这会儿也全没注意到那边厢的女童,他微低了眼睛,看着手上的那一片空白贝叶。

心随意动,净涪佛身的气息伴随着他指尖处的一点金『色』佛光,轻巧飘逸地落到了那一片贝叶上。

随着净涪佛身气息和他所融汇的佛光落下,那片真就和一片空白纸张没什么两样的贝叶终于动弹了一下,呼应也似地升起了一片佛光。

纯白的纸张被这一片佛光映衬成一片灿灿的金『色』。然而,比这片灿金底『色』更耀眼更灿烂的,却是在那片纸张上一个个仿佛有人提笔书写一样行云流水般出现的鎏金文字。

女童的那双眼睛大张得,仿佛就差那么一点点,她眼珠子就能从眼眶里跌出来似的。

也幸好这院子里头,除了净涪佛身之外就只剩下女童自己在了,不然叫旁人看见,得被她这副模样吓着。

不过若这里这会儿真还有旁人在,怕也不会有这么多闲心思也就是了。

但佛身这会儿也没那么多心思注意这些旁枝末节,他的整个心神已经像以往每一次参悟新得贝叶中经文那样,被拉入了那一处飘在不知名时间空间里的祗树给孤独园中。

还是那一片树园,那一株菩提树,那一位世尊,那一个个佛门比丘。

净涪佛身所落在的那个位置,也同样还是他每一次出现在祗树给孤独园里所坐的位置。但这一回,不知是净涪佛身此刻的心境问题还是旁的什么原因,总而言之,这会儿的净涪佛身眼中所见的一切,竟与他前一次乃至前几次在这院中所见大不相同。

饶是净涪佛身,一时半会儿的,也控制不住地流『露』出了些许惊异。

往常所见,树园是树园。一株株菩提树,一片片菩提叶,混实厚重的土地,偶尔轻拂偶尔回环的清风和景浩界中的大多数院子没有什么不同,甚至还更为简单朴素。

若不是落在此间的方式玄奇,若不是净涪三身都明明白白地知道这里不是俗境,哪怕是以净涪的眼力,也能真当这里是一个普通到没什么稀奇的简陋院子。

菩提树也是世尊背后的菩提树,枝条是枝条,叶子是叶子,除了相较景浩界其他的菩提树更大一点之外,没有什么值得人多看一眼的地方。

不,便连景浩界中天静寺里的那株大菩提看着也要比这一株菩提树像样。

至于这坐了一地的佛门比丘以及上首的世尊,其实也是一般的不起眼。

和景浩界里其他僧侣一般光溜溜的脑门,和其他人一般无二的两只眼睛、一个鼻子、一个嘴巴、两只耳朵,甚至是比其他人更为简单灰朴一点的僧袍

当然,若是着意认真细看,还是能够看出这些人身周的气息是别于凡俗的舒适自然的。

但顶多了也就是这样了,别的,任净涪本尊和佛身再如何察看,也完全看不出来。

不是说笑,是真的,一点都看不出来。

可是现在,不同了。

虽然要净涪佛身细说,这一处树园,这树园里的人到底都有哪里不同,他也说不出来,但净涪佛身就是觉得,这一切,真是都不同了。

净涪佛身转眼看了又看,从这树园里的每一株菩提树,到这树园里头各处坐定的一众比丘、大比丘。

他都仔仔细细地看过了一遍。

当他看树园里的菩提树的时候,树园里的菩提树还像是每一株树木一样,安静地扎根在土地里,安静地生长。

仿佛从净涪佛身那边落在它们身上的目光和这院子里的一缕阳光、一片微风没什么区别。

而当净涪佛身的目光转落到树园里各处坐定的那些比丘、大比丘身上的时候,有些比丘、大比丘也似乎对他的目光一无所觉,但有些比丘、大比丘却会转过头来,像是世上所有察觉到旁人投注到他身上的目光一样,或带了点笑意地点头,或平静无事地别开目光,不一而足。

每到这个时候,净涪佛身也会相应的给予那些比丘、大比丘回应,然后才又转开目光,再去看别的比丘、大比丘。

不得不说,这一整个树园里头的所有人和物,净涪佛身都一一仔细察看过。除了世尊。

不说以世尊的尊位和实力,净涪佛身便是再将修为往上拔高两个大层次,也不可能从这位世尊身上看出些什么玄奇来。

这是一份切切实实的修为鸿沟,比之他与天魔童子之间的修为差距还要大到不知几十百千倍。

净涪佛身自己也明白,所以从没想去在这位世尊身上探查些什么。

一个不好,哪怕这位世尊已经有意收敛,净涪佛身也会落个吃不了兜着走的下场。

且这种结果的可能『性』还无限的大。

这实力上的差距也就罢了,这位世尊还相当的照顾他。

旁的都不提,这会儿都还没有开始的讲经说法就是个明证。

如今他手中握有的空白贝叶已经足有十一片,也就是说除了这一回之外,他已经进入过这一个树园十次了。

而这十次里头,又有哪一次不是他落入树园里坐定,又等到他心神、心境俱各调整平稳之后,这位世尊才开始讲经的?

净涪佛身垂下眼睑,静坐在位置上,稍稍回复刚才耗去的心神之后,便开始整理方才他所见所听的一应所得。

方才他凝神细看了这个树园一圈,也仔细察看过树园里与他一道听经的其他比丘、大比丘们,虽然花费了一定的心神、心力,神魂甚至由此而生出些许倦乏疲劳,但对比起他的所得,净涪佛身又觉得值得。

是真的值得。

树园里的株株菩提树,净涪佛身确实都没看出什么玄奇地方来,但那些比丘、大比丘则不然。

尤其是其中一位比丘。

净涪佛身在他身上感觉到了些许道韵。

当然,这道韵仅得些许,且还若隐若现的飘忽无踪,难以捕捉揣度。

其实净涪佛身也没想要捕捉揣度这一丝道韵,他道途早定,并不需要遍察他人的道以确定他自己的道。他或许也确实需要从旁人的道中吸纳他们的优点扩充自己的道境,但净涪佛身没想过要在这个时候。

他方才的一应动作,其实都仅只是他落入这一片树园后,以当前境界、当前心境触及这片树园而自然生出的那种好奇之后的一种下意识应对而已。

真不是他着意为之。

他不是有意的,但那位比丘

净涪佛身调养过心神后,又看了一眼那位被他察觉到一丝道韵的那位比丘。

他呢?

他是故意的么?

净涪佛身对自己在这一处树园的位置认知得很清楚。

这一个树园里,哪怕是一株菩提树,修为怕都要比自己了得太多。更别说是这树园里其他听经的一位位比丘了

这些比丘、大比丘,可都是跟随在这位世尊座下的僧侣。

世尊已然成道,且成道岁月不知如何久远,这些僧侣便是资质再差,跟随在这位世尊走过那么多年,修为也都不会弱。

怕比其他的菩萨、佛陀也还要更强上三分。

这样的比丘,竟然还能被他一个小千世界里的小比丘体察到一点道韵?

说出去,也得有人信啊。

净涪佛身又看得那位比丘一眼,才收回了目光,闭上眼睛静坐。

也就在净涪佛身垂下眼睑的那一刻,那位曾被他多看了几眼却始终没有别的动静的比丘转回了目光,在净涪佛身无所察觉的时候仔细回看了他两眼。

这位比丘身侧的另一位比丘察觉到同伴的动静,先回头看了身侧的同伴一眼,然后又循着这位同伴的目光望向净涪佛身那边,边看他边与同伴问道:“阿难,你在看的什么呢?”

阿难尊者收回目光,笑言道:“看一个后辈呢。”

那位比丘看了看这位身光净如明镜、五官端正的比丘,又回头看了看坐在最末的那位青年比丘,问道:“他竟入得了你的眼?”

阿难尊者摇了摇头,“什么入得了入不了眼,这位比丘你也知道,何至于这般说话?”

那位比丘笑着摇了摇头,倒很坦然地答道:“确实是我说错话了。”

“说起来,”他顿了一顿,带着点叹息道,“他们那个小世界真也挺为难的。”

阿难尊者点了点头,也道:“确实。”

“那童子颇有些手段,且看他的样子,是非要得个结果不可了。”

旁边另一位比丘听见,也转了头过来,搭话道:“但看他那个样子,怕真让他回去,娑婆世界也难以安稳啊。”

“所以”阿难尊者问那个搭话的比丘,“师兄你也是觉得不能让他回去?”

那比丘摊手,反问道:“你觉得我们这一圈子人里,有几个能赞同他回归娑婆世界?”

娑婆世界也是他们的故乡,虽然他们的故国和那童子的故国不是一个国度,但他们的徒子徒孙里也有不少人是来自那个中原古国的,甚至就当前而言,阿难他们一脉还在那国家里多有传承,若真让那童子回归娑婆世界,原本就已经处在末法时代的蓝星怕不能承受得住那童子的折腾

阿难尊者了然地点了点头。

他们这一圈比丘、大比丘趁着世尊开始说法的这一段小小空白时间里闲话,虽然确实没有特意提高声量,但也没有着意压制声音,可偏偏,原本是能听个仔细明白的净涪佛身却一个字都没有听见。

别说是只言片语了,哪怕他睁开眼睛来,再着意去细看,只要这些比丘、大比丘们没有谁着意要让他看见,他就什么都看不见听不着。

就是这么简单,也就是这么粗暴。

这就是巨大实力鸿沟带出来的天然差距。

净涪佛身对自己在这一个树园里的诸位比丘、大比丘们的定位倒确实很精准,精准到没有一丝错漏。

然则因为这会儿净涪佛身还在调整心神,世尊也似乎还没有开讲的打算,阿难等几位比丘于是就很自然地继续着他们的话题。

而这会儿,话题已经自然发展到了若是真让净涪佛身听见,会让他心神再度掀起波澜的那一个问题上了。

也是若净涪佛身真能与这些比丘、大比丘对话,他最想从他们那边得到答案的问题。

“倘若景浩界那边情况真的到了绝境,而净涪或者是那些从景浩界进入佛国的各位罗汉、金刚往佛国求助,他们会有多少人愿意出手?”

毕竟说到底,那位童子就是从娑婆世界里出来的,如今这样千般万般折腾,为的也是要回归娑婆世界。

这样计算下来,景浩界那边的劫难,多多少少都和他们娑婆世界有些因缘牵扯,若景浩界那边真找上门来求助,他们总也得给人一个交代不是?

不过这边的这一个话题也才刚刚提起,每一位比丘、大比丘的答案一时半会儿还只在他们自己的心里,那边的世尊便睁开了眼睛,往下方扫视了一眼。

各位比丘、大比丘俱各心中有感,齐齐坐直了身体。也有几位离净涪佛身的位置近的,悄然无息地往他那边扫了一眼。

果然就见那端坐在他自己位置上的年轻比丘已经平稳了气息,正慢慢地睁开眼睛来。

净涪佛身真不知道方才那一小会儿树园里的这些比丘、大比丘们都干的什么说的什么,他只按着他自己的习惯,抬首望向上方的世尊。

世尊稳坐上首,双眼一垂,便开始说经。

“金刚般若波罗蜜经。”

“法会因由分第一。”

“善现启请分第二。”

“大乘正宗分第三。”

“正信希有分第六。”

“无得无说分第七。”

“须菩提,于意云何。如来得阿耨多罗三藐三菩提耶?所以者何,一切贤圣,皆以无为法,而有差别。”

“无为福胜分第十一。”

“尊重正教分第十二。”

“如法受持分第十三。”

“无法可得分第二十二。”

“法身非相分第二十六。”

“应化非真分第三十二。”

一遍经文说完,净涪佛身所能听见的,还如往常一样,只有他手头上握有的那十一片贝叶所记载着的经文。

而也是这个时候,景浩界中远远站定在净涪佛身对面,始终无法将自己的目光从那位先生手上拿着的那一片升腾着金『色』光芒的纸页上挪开的女童,看见了在那一片纸页上一个个勾勒成形的文字。

她这个年纪,这个家境,是不可能识字的,但这会儿,女童却赫然发现,她知道那些文字都是个什么发音。

她认得这些字。

几乎是下意识一样的,女童张口便将那些文字一个个地读出来。

“须菩提言:如我解佛所说义,无有定法,名阿耨多罗三藐三菩提。”

女童读得很慢,却很流利,哪怕她只能读而根本不通义。

更别说要去体悟这一段经文中所阐述的佛理了。

不单单是她,净涪佛身这会儿也还为了这一段经义中参悟所得的一点皮『毛』而深陷定境中。

世尊在上首见得,全不着急,还自回过头去,从最初的那一段经义说起,又给下首的一众比丘、大比丘们再讲了一遍。

即便一众比丘、大比丘听这一篇《金刚般若波罗蜜经》已经听了很多遍,也没谁真就觉得这厌倦,还在座下认真听着,仔细品味体悟世尊话中的禅意,查看经义中指引的道。

事实上,《金刚般若波罗蜜经》堪称微言大义,内中阐述的道更是处在既可说亦不可说中。

哪怕这些听经的比丘、大比丘早在娑婆世界时候就已经有缘得听这一篇真经,且自己还每日里诵读体悟,勤修不辍,也没有那个能耐拍着胸脯说自己尽悟此经。

树园里这些非同寻常的比丘、大比丘们尚且如此,净涪佛身自然就更加了。

何况,这会儿的净涪佛身确实只从经义里体悟到了丁点皮『毛』。

而哪怕是这点皮『毛』,净涪佛身都不敢明言真假。

能在这会儿再听世尊说经,净涪佛身求之不得,如何还会嫌弃。况且这个时候的净涪佛身,甚至都还没能抽出心神来想这些呢。

净涪佛身连上首世尊这一回到底讲了多少次佛经都不记得了,只记得自己心头全是一段段的经文,都是一点点经义。

经文循环来回,但他从这些经文里体悟得的经义却很零散,根本不成篇章,更遑论其他了。

所以当净涪佛身察觉到自己脱出了那祗树给孤独园之后,什么都没想,转身就又入了定境,抓了其中一点体悟出来的经义在手,潜心参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