树不茂密,灌林丛的间隙里,见得一缕深陷的小路,路旁长着野草,弯绕着流向远方。
不知是谁常在此行走,压出这么一条路来?
视线的尽头处,高杆的作物欣长而整齐,在晚风中摇曳,惹人怜爱。
而这层层的梯田拱卫着的月亮,那斜上的地平线与那天空纯然一色,妙不过山月,远看不过几尺。
云是透的,双月那微小的白光铺在湖面上,而那湖面又是静的。
浅浅湖边下,鹅卵石洋洋洒洒,吸收白光的热变得模糊,射出的亮堂,又透过湖面,星光点点。
两人安静地坐在湖边。
“塔斯汀,感觉如何,这是处好地方吧?”
好地方?如果是在其它国家,确实值得驻留,但这里是莱塔尼亚。
塔斯汀偏头望着面色认真严肃的吉奥,坦然道:“恕我直言陛下,这里的景色稍显平板单调。”
“嗯哼~”
吉奥对此等回答毫不意外,青年发出得意的鼻音,望着波光粼粼的湖泊,悄声回道:“再等等,时间差不多了。”
时间?什么时间?
黑山,蓝天,银月,构成一幅恬淡的剪影。
沉寂的画卷突然松动,塔斯汀的目光被吸引到驶入画卷的陈旧渔船上。
渔夫拿出一张渔网,没有使用源石枝艺,就像莱塔尼亚的伐木工也会用斧头一样。
网线浸湿了,湖水也哗啦啦地响,那磨起老茧的宽厚手掌往后一拉,湖底的石子便喷出雪白的泡沫,跃出湖面,咻地炸开。
湖面在波动下翻涌,湖内的生灵也甩起尾巴,哗啦啦的水声更大,也更沉重了。
突兀的演奏自塔斯汀身旁响起,吉奥拉奏小提琴,悠扬随性的长音下,塔斯汀忍不住规劝:“陛下,这很可能是瞒着天气术士偷偷捕捞的贼人,根本不值得您演奏。”
“呵呵。”吉奥琴声停顿,似是嘲笑。
一大批鳞被那“贼人”放回湖泊。
“他只是想填饱肚子,又或者冒风险为家人改善伙食……”吉奥低声轻笑,“倒也不坏。”
“塔斯汀,现在你觉得,这片景色如何?”
“已经能在我的脑中留下一丝印象。”
塔斯汀不解:“陛下,您为什么要让我看这些?”
“只是想让你明白我的看法,你现在是我与巫王的余音的对接人,我总该与你多多了解对方。”
吉奥把小提琴收回“小方块”,目送渔夫远去。
“世人皆将人心分门别类,或高尚,或平凡,或卑劣,但我认为:人皆伟大,不过促使他们抒发伟大的环境都独一无二,就像他们的心,我从未见过两颗一样的心。
我擅于营造环境,更擅于寻找环境,捕捉那一瞬间的光辉,将其奏响,我乐于此。”
塔斯汀听着,不禁赞同:“是啊,人皆伟大,又怎会永远停于一刻?
但陛下,营造环境太苛刻了,以您的能力,直接找到他们的心要更快一些。”
就像赫尔昏佐伦陛下!塔斯汀不禁想。
“塔斯汀,事情没有这么简单。”
吉奥望着远方的山脉,那漆黑的边缘染上了一抹红霞,正愈来愈明亮。
“高尚源于人心,不止是自我之心,还有他人之心,若我将人的心灵展现出来,在我眼中的高尚,真的是‘高尚’吗?”
偏头,塔斯汀若有所思,又是一声轻笑,生命冠冕转身。
“生命为自然增色,脱于自然,也逃不开自然。”
——
时间:1096年3月21日 6:00A.m
天气:阴
地点:施彤领检查站
慵懒的哈欠驱赶睡意,施彤领的城防军抬手接过邀请函,打眼一瞧,便还回去,示意阿尔图罗进城。
阿尔图罗走到半路,检查通道里的循兽突然从台子上跃下来,对着阿尔图罗尖利地叫唤。
这小家伙是城防军的好伙伴,它们站在检查关口的循兽台上,靠灵敏的鼻子揪出那些携带非法药剂的嫌犯,而恰巧,阿尔图罗就有这么一瓶。
“一瓶紫藤花花瓣,点缀咖啡的配料,如果不燃烧的话,基本没有危险性。”
阿尔图罗提着一小筒的花瓣摆在胸前,循兽台旁的城防军大抵是见多了这些贵族玩意,捏起手指吹了声口哨,那在阿尔图罗身上爬上爬下的循兽就扭头跑回原位了。
“过去吧,这位萨科塔女士。”
“谢谢先生。”
阿尔图罗点头致意,快步穿过检查站,离开通道的刹那,城内阴郁的氛围扑面而来。
天气改变一座城市的风貌,同样是一座城市的名片,施彤领的风暴便是如此。
当年四皇会战,巫王那摄人心魂的术法经过高塔的传递将一整片大区笼罩,高卢的先锋军被一举撕碎,从此泰拉诸国皆畏莱塔尼亚。
可巫王的法术并非没有代价,作为主战场的大区从此被厚重的阴云笼罩,拔高的源石颗粒浓度使新生儿出生就会受到矿石病的诅咒。
而那大区很不幸的叫施彤领大区。
阿尔图罗没有在第一时间拜会当地的选帝侯,反而走向最不繁华处——感染者社区。
泰拉各国收容感染者的措施大多相同,但了解一座城市却必须要在此行走。
毕竟富贵者千篇一律,贫贱者千姿百态嘛~
一直生活在肥沃土壤中的贵族,展现心灵的机会可不常有,不如在感染者社区逛上一逛。
——
“那边那个,对,就是你!”
妇人停下了,慌张地看向声源处,把孩子牵到身后,不一会,那宪兵就过来了。
“你手上拿的是什么?”宪兵话先问着,眼睛却是在乱瞄,忽地,抬手一指,“那盏路灯的零件,你偷的?”
宪兵是来找茬的,倒也正常,毕竟大早上的,谁会来这里巡视?都是无利不起早的主!
“大人,这怎么会是我偷的,您又不是不知道我,干不出来,而且您也经常来这……”
妇人显然认识宪兵,想辩解一番,可不知宪兵被她的哪一句话刺到了,竟劈手夺过钱袋。
“少跟我套近乎!偷没偷,我看一眼就知道了。”
宪兵打开钱袋一瞧,哟呵!
整整700杜卡特!这年头感染者鬼精得紧,钱袋里不会放太多钱,今天买什么东西,还真让我捞着了?
宪兵顿时喜笑颜开,很自然地将钱袋揣进兜里,热情地说道:“哎呀!格恩斯塔女士,今天起得早呀!认识!怎么不认识!瞧我这脑子,睡迷糊了,就不打扰你了。”
宪兵满面春风地走开了,格恩斯塔不敢抬头,直到孩子晃了晃她的手。
“妈妈,买糖去吧。”
“啊!阿诺曼,妈妈和刚才的叔叔有事要谈,你先回家,待会,待会再去买糖,好不好?”
格恩斯塔轻轻环过女儿的脖颈,左手拍了拍小羊羔的后背,哄着孩子先行离开。
阿诺曼,奇怪地盯着母亲,但还是乖巧地点头,哼出微弱的鼻音,算是同意了。
“小可爱,快回家找爸爸去,别乱跑。”
阿诺曼应和着点点头,转身迈着小短腿向着家的方向跑去。
等到阿诺曼跑过第一个拐角,格恩斯塔才收回视线,向着宪兵离开的方向追赶。
宪兵还未离得太远,这会正“检查”着两个居民的“危险物品”,看看能否再捞个子呢!
“大人,您辛苦。”
格恩斯塔给宪兵递去一根烟卷,宪兵抬手驱赶那两个穷鬼离开,才饶有兴致地接过,想看看她的萌芦里卖的什么药
打火机是没有的,但格恩斯塔在感染之前也上过学,用源石技艺点根烟还是做得到的。
哪知宪兵一见格恩斯塔点着火就变了脸色,咻地一巴掌扇了过去,直接把妇人砸在地上。
“他妈的!老子源石技艺适应性不差怎么会陪你们这群贱民待着,你个下贱的感染者还敢在我面前用源石技艺,没眼力见的东西!”
宪兵一脚踩在格恩斯塔脸上,冲着静止不动的人群骂骂咧咧:“你们他妈看什么看!?谁再看就进大牢吧!”
说着拿出便捷施术单元晃上一晃:“看清楚了,这就是王法!”
那积攒法术弹的枪口径直指向宪兵脚下的格恩斯塔,看样子,宪兵要在大街上合法杀人了。
“敢贿赂老子,这就是下场!”
砰!
清脆的法术激发声,代表着一条生命的消逝。
人群迅速散去了,阿尔图罗停下演奏,越过神色不一的看客,目送赶来的宪兵把他同僚的焦尸和脑部突出源石结晶的感染者一并送进裹尸袋,抬着离开现场,而独留一名宪兵盘问情况。
匆匆赶来的父亲牵着孩子,拉住临近的邻居,悄声问道:“威尔,你见到格恩斯塔了吗?”
“诺姆,她……”
邻居不知如何说起,只好指向还未离开视线的宪兵和他们抬着的裹尸袋:“太突然了,谁知道会这么收场。”
“那,她,她现在……”
这位父亲很显然被突如其来的噩耗刷白了脑袋,邻居只能叹了口气,匆忙走开了。
诺姆面上终于不再有任何表情,他似乎忘记自己还带着女儿,抬脚想追上宪兵。
“爸爸,找到妈妈了吗?”
诺姆的脚步被女儿拉住,女儿声音响起的刹那,丧妻的父亲才意识到什么,刚立起的脊背弯曲下来。
“妈妈她打跑了坏人,受了伤,现在在别的地方休息,伤好了就回来,阿诺曼,你先回家等妈妈回来,爸爸先去看望妈妈。”
阿诺曼没有从父亲身上读出什么疑点,也就信以为真了,小羊羔因为妈妈成为英雄无声地笑,轻快地等应着:“好——”
诺姆沉着脸先行一步,拐过街角,阿诺曼看着父亲离开,拔腿就要跟上去。
“阿诺曼,你的妈妈是个大英雄。”
小羊羔歪头,骄傲地扬起脑袋,对这位陌生的天使姐姐又道:“姐姐也看到了吗?”
“是呀,看到了呢。”阿尔图罗流畅地回答,“为了阿诺曼买糖果的钱币,去找宪兵协商,结果反被羞辱,而最后的反抗也杀了宪兵,虽然免不了死亡,但确实是一位伟大的母亲。”
孩子还不明白阿尔图罗的意思,但她在大人口中听过一个词:“妈妈不会回来了?”
“嗯,因为她已经死了。”
出乎阿尔图罗预料的是,阿诺曼并没有向她询问更多的内幕,也没有爆发出别样的情绪。
她只是哭,哭着往远处闷头直撞,眨眼间失了踪迹。
阿尔图罗没有去追逐,这不是她的本意。
她只是认为,孩子应该有知晓真相的权利,特别是因自己而死的双亲。
就像她自己,父亲从未对母亲的死与她交谈,反而在逃避女儿,拒绝与她共感,让迷茫伴她许多时日。
但为什么阿诺曼的迷茫有增无减?
是因为……还是孩子吗?
……
“大抵是哪位贵族的子女。”
父亲低声咒骂一句,便将女儿打发到自己的房间。
阿诺曼呆坐在床铺上,她好像失了什么,胸口有些奇怪,脑袋也有些昏沉,她确实是失了什么,是什么呢?
“糖果罐!”
小羊羔分明看到,窗户的外沿立着一罐沙桔糖,她小跑着上前,拉开窗户。
“是奇怪的大姐姐!”
小阿诺曼惊讶地大张嘴巴,她看着眼前的糖罐,小心翼翼地问:“这是姐姐的吗?”
完全忘记了吗?不,是没有认知到“死”吗?
阿尔图罗仰视着天真的小兽,她突然烦闷起来,她好像失了什么,很早就失了什么,是什么呢?
孩子偷偷吃了块糖果,她偷偷笑起来,那情绪传到阿尔图罗心中,纯粹的情感,早已演奏过的情感……但有什么变了。
阿尔图罗的低沉被填平,她也笑了。
“是送给阿诺曼的礼物哦~姐姐是来实现愿望的天使呢~”
天使小姐柔声问道:“阿诺曼有什么愿望吗?”
阿诺曼盯着阿尔图罗,两只耳朵时不时颤动一瞬,终于,女儿开口:
“爸爸一直在说妈妈的骨灰,姐姐能把骨灰送给我吗?”
“当然可以,可爱的孩子。”
——
《偷心魔》
母亲是个什么样的人呢?
在卡蒂斯眼里,母亲是父亲的福气。
长相清纯可爱,嗓音甜美,衣着打扮都是上等,相比之下,父亲站在旁边就像一块黑炭。
万幸的是她随了母亲的样貌,可惜的是父亲不让她找母亲学习做一个好女孩。
不过抛家弃女的女人也教不了她什么。
笞心魔的席位交还给了古王庭的炎魔,整个王庭便在一夜之间蒸发了。
笞心魔本就不是痴情的种,没有王庭盟约,他们都不会有结婚的概念。
或伪装,或远道,总之,卡兹戴尔一夜间多出数千个单亲家庭。
父亲被“偷心”了,他总是偷偷瞒着卡蒂斯去找女妖玩,她也被“偷心”了,看到“女人味”就恶心。
她不想当母亲那样的人,不想做笞心魔了。
首先,把利他性的虚伪改掉,卡蒂斯要做自己。
“卡蒂斯,全卡兹戴尔找不出比你更有女子气概的笞心魔了。”
“你叫谁笞心魔呢!”(生气)(鼓包子)
“快跑啊!要吃粗眉毛的升龙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