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歌回到家里,刚穿过前院,就被赶过来的姜母抱在怀里,见到女儿终于回来,姜母忍不住嚎啕大哭,弟弟姜梓豪在一旁也扯着嗓子跟着哭。王婆子和郑婆子也在一旁擦眼泪。
姜歌在姜母怀里哭泣着,知道的是母女重逢,激动的,不知道的还以为府上出了大事。
姜父被同僚告知玲珑公主已经回府了,就匆匆和上司请了假往府里赶。到了大门口,就听到姜母的嚎啕大哭声,腿一下子就软了,瘫在了大门口。
街上的路人听到从府里传来嚎啕大哭的声音,忍不住伸着脑袋想看个究竟。见姜父匆匆回来,又瘫坐在大门口,纷纷猜测姜府是不是出了大事。
有路人就说,“今天不是听说玲珑公主回京了吗?是不是玲珑公主受了重伤已经不行了?”
“我寻思你说的差不多对,不然这哭声咋这么慎人。”
“唉!这要是真的就可惜了,玲珑公主才多大呀,这就英年早逝了?”
“没想到啊,这姜大人白发人送黑发人,这搁谁谁也受不了呀!”
姜父听了众人的议论,忍不住老泪纵横,在大门口就哭了起来,嘴里还不停的喊着,“歌儿,我的儿啊!”
刘叔听到门口的动静,看着自己儿子刘明傻呆呆的站在一旁,上前踹了一脚自己儿子,说,“还不赶紧把老爷扶起来,傻呆着干嘛?”
刘明被老爹那一脚给踹醒了,赶紧去扶老爷,姜父嘴里还哭喊着,“儿啊,爹回来了,爹回来了,你等等爹啊!”
刘叔想解释小姐没事,但是姜父情绪激动,无奈,只得把大门关好,先扶着老爷进屋。
随着姜府的大门关上,关于玲珑公主回京,身受重伤,不治身亡的传言很快传遍京城。大家都感叹,小小年纪就战死沙场,可惜了。
姜父大哭着被刘叔和刘明搀扶着去了后宅,见到自己夫人抱着女儿在嚎啕大哭,忍不住颤抖的上前,带着哭腔说,“夫人,歌儿已经走了,你就放下她,让她好生去吧!”
正在母亲怀里哭泣的姜歌听见父亲的话,猛然抬头,什么叫她已经走了?还让她好生的去吧?转头看向父亲,瞪大眼睛看着姜父,说,“爹?啥叫我走了?你让我去哪?”
姜母听见姜父的话也愣住了,啥意思?姜母止住哭声,看着姜父说,“你刚才的话啥意思?啥叫歌儿已经走了?你又让她去哪?”
姜父也愣住了,看着姜歌回头,还开口问他,就觉得脑瓜子懵懵的。刘叔上前说,“老爷,您误会了。小姐没事儿,小姐好着呢!刚才就是夫人见到小姐有些激动,哭声大了点儿,啥事都没有!”
原来是一场误会!姜父终于松了口气,责备的说着姜母,“孩子回来了是喜事儿,你哭的那么大声干嘛?我走到府门口,听到你的哭声,我还以为歌儿已经去了,没把我吓死。”
姜母这个时候才感觉到,自己哭的是有点过分了,有些不好意思的看了看姜父说,“这不是孩子能安然无恙地回来,我激动吗!”
“激动也不能哭成这样啊,很容易让人误会的好不好!”姜父无奈。
姜歌看见父亲埋怨母亲,就说,“你们有话以后慢慢说,先去给我们弄点吃的,我得回房间洗漱一下,洗漱好了正好可以吃。”然后又对着刘叔说,“他们几个,”指着宫羽五人,“赶紧安排一下,让他们赶紧去洗漱,把住宿房间安排好,一会儿等饭好了让他们赶紧吃饭,辛苦一路了,得好好休息休息!”
说完就自顾自的回自己房间了,都是啥事儿啊,自己没有死在边境的战场上,回到京城家里,差点被死亡了。
来福洗漱一番收拾好后,回到皇上身边。
皇上看到来福进来,笑着说,“回来了!”
来福跪地行礼,“老奴拜见皇上!”
“起来吧!辛苦你跑了这一趟,怎么样?有没有涨见识啊!”
“皇上,您快别打趣老奴了,还涨见识,老奴都快被吓死了。”
皇上一听,来了兴趣,正想让来福说一说,什么事,把他快吓死了,就听外面太监禀报,大皇子求见。
皇上示意让大皇子进来。大皇子进来后向着皇上跪地行礼,“儿臣拜见父皇!”皇上对着大皇子说,“起来吧!”
来福公公向着大皇子行礼,“老奴见过大皇子。”
大皇子周煜说,“来福公公辛苦了!”
来福赶紧回道,“奉皇上的旨意办事,不辛苦。”
皇上看了一眼自己的儿子,对着来福说,“你把事情经过讲一讲。”
来福对着皇上恭敬的行了一个礼,说,“老奴跟着张德海将军到了鄂州,和另外五万大军汇合去了鄂州府,老奴以为玲珑公主会在鄂州府,结果在那里只见到了宫羽,说是玲珑公主已经去了秋水城。
老奴跟着张将军又往秋水城赶,到了秋水城也没看见玲珑公主,秋水城守将说玲珑公主在春城,老奴又和张将军带兵赶往春城,到了春城,终于见到了玲珑公主。
此时吕大将军已经带着兵马去攻打禹州府了。吕大将军只给公主留下了两万兵马守城。也幸亏老奴和张将军及时赶到,不然,还真不好说。
张将军带着五万兵马去支援吕大将军,将那五个州府的五万大军留给了玲珑公主。张将军走后,玲珑公主就收到斥候来报,春城城外百里处发现有三万大周国士兵,正在往春城赶。玲珑公主就安排五万大军主动出击,并且自己亲自披挂上阵迎敌。老奴劝过玲珑公主,但玲珑公主说,吕大将军安排她守城,她就要身先士卒做个表率。老奴没有跟着去,但是玲珑公主回来,老奴却是亲眼目睹,玲珑公主带着一万人出发,回来的时候那个惨了,老奴甚至以为这场仗败了,还安慰了玲珑公主。玲珑公主下了马,站都站不稳,还是老奴扶着公主回了城主府。晚上睡觉的时候,老奴在外面守着,半夜里听到公主惊叫,‘爹爹快来救我!’可想而知,公主当时经历了什么!”
皇上听完点点头,战场上瞬息万变,玲珑只有九岁,她能亲自披挂上阵,已经实属不易了。
大皇子周煜说,“战报上不是说,玲珑公主下令将大周国士兵全部就地斩杀,不接收俘虏吗!”
来福看向大皇子说,“大皇子您的意思是?”
大皇子周煜说,“我觉得玲珑公主此举太过残忍!”
来福又问,“大皇子的意思是接受俘虏?”
周煜说,“难道不应该吗?他们已经投降了,为何还要斩杀?”
来福低下头没有说话。
皇上看了一眼自己的大儿子,又看向来福,对来福说,“来福,讲给他听!”
来福看了一眼皇上,皇上也在看着来福,来福叹气了说道,“大皇子可知,吕大将军斩杀了大周国二十万大军。”
“我知道,战报上写明了。”
“同样是斩杀,为何大皇子对玲珑公主有看法?”
“我听说辅国大将军吕大将军一贯如此。”
“就因为玲珑公主只有九岁,下了斩杀命令,所以,玲珑公主就残暴了吗?”
“难道不是吗?玲珑只有九岁,她这个年纪的女孩子哪个不是娇娇嫩嫩的。”
“大皇子,先前您也说了,如果是您,您不会斩杀俘虏。想来,您的做法肯定会有人称赞,说您仁慈,有爱心!可是,同一个战场,您善待俘虏,吕大将军斩杀俘虏,您得了称赞,吕大将军就会被人诟病,不仅仅是残暴,还有嗜杀!到时候,虽然吕大将军打了胜仗,却因为您的仁慈,把吕大将军推到了风口浪尖上。再有,不杀俘虏,那就要把他们看管起来,需要很多兵力去看管他们,还要管他们的吃喝。原本,战线拉开,大燕兵力就不足,而且,为了敌国士兵浪费兵力粮草,有点划不来。”
大皇子听了来福的话都呆住了,他只觉得斩杀俘虏有些残忍,但是没想那么多。
来福接着说,“按照大皇子的想法,也不多算,就算有十万的俘虏,那么请问大皇子,这十万俘虏需要多少人看管?就算这十万俘虏一天只吃一顿饭,您算算需要多少粮草?而且,大周国一旦递交国书,这些俘虏是要返回大周国的,也就等于还给了大周国十万兵力,大皇子,老奴想问,这仗,打的有意义吗?”
皇上听完来福的话,脸色也严肃起来。是啊,他们看到的就是斩杀了俘虏,可是又有谁真的想过为何要斩杀?这账不能算,一算吓一跳。最主要的是,两国议和,归还俘虏再正常不过,这就等于把兵力又还了回去,那这仗打的还真的让人无语。
大皇子周煜听完来福的话,低下了头,对着来福公公一拱手,“多谢来福公公教诲!”
来福忙闪开,回礼道,“老奴也是到了战场才明白。虽然我大燕大胜,可是我大燕也有牺牲。玲珑公主就和老奴抱怨过很多次,说大周国国君是死了吗?死了这么多将士他不知道吗?还不赶紧递交国书停战,这样杀下去,大周国还有人吗?咱们大燕战死的那些将士,不知道是谁的儿子?谁的父亲?谁的丈夫?玲珑公主说,她心疼大燕的将士,但不可怜大周国的士兵,那是大周国国君的事情,也不该大燕操心!”
大皇子周煜羞愧的低下头。敌国的俘虏他操什么心,那是敌国的事,自己的将士还操心不过来,还同情怜悯敌军,他真是愧为大燕的皇子。
大皇子周煜对着皇上行礼,“父皇,儿臣错了,儿臣退下了!”
皇上长出一口气说,“去吧!回去好好想想,身为大燕皇子,哪些该做,哪些不该做。”
皇上看着自己的儿子情绪低落的退下,对来福说,“讲的好!朕听了也很受益!我们大燕的粮草,是百姓们辛辛苦苦种出来给我们大燕将士的,不是给那些敌军的俘虏,让他们保存体力,等到有朝一日,回国以后,再向我大燕亮起屠刀。杀的好!杀的好!”
来福听了皇上的话,终于放下心来,露出真诚的笑容,对皇上说,“以前老奴也不理解,上了战场,才明白,战场上,不是讲仁慈的地方。玲珑公主差一点就死在大周国的铁骑之下,斩杀三万大周国士兵,老奴觉得太应该了。不经历那场面,真的是体会不到啊!”来福说完,觉得自己话说多了,赶紧对着皇上说,“老奴激动了,话有些多,皇上勿怪!”
皇上摆摆手,“你说的很好,朕喜欢听。朕不能亲自去战场,朕也有些遗憾啊!”
“皇上,您可别遗憾了。那玲珑公主一听说大周国递交国书投降,不知道有多高兴呢!老奴也明白过来了,每次战争结束,人们都欢呼胜利,其实啊,他们是欢呼不用每天面对死亡了,他们终于活下来了!您说,这能不高兴,能不欢呼吗?”
皇上听了来福的话,突然对胜利有了新的理解。
“启禀皇上,丞相大人在外求见!”
“宣!”皇上说完,整了整衣冠。来福站到了一旁。
丞相孟大人进了御书房下跪行礼,“臣参见皇上!”
“孟卿请起!”
“禀皇上,大周国使臣已在驿馆入住,请求尽快展开和谈!”
皇上听后,沉思片刻,说,“这次和谈由孟卿带队,你再挑选几个副手,觉得如何?”
丞相孟大人行礼,“皇上,臣定全力以赴!”
皇上看到丞相大人离去,没有说什么,喝了一盏茶,继续批阅奏折。
姜歌在家里狠狠的睡了几天。吃完了睡,睡醒了吃,吃饱了又睡。
关于玲珑公主身负重伤,不治身亡的传言越来越多,甚至有那说书的都已经把玲珑公主的一生都编写好了,在茶楼开讲。
裴玉庭从书院回来很不高兴,郑婆子见了就问,“这是怎么了?”
裴玉庭气恼的说,“外面都在传小姐身受重伤,不治而亡。我同他们解释,玲珑公主现在好好的在家休养呢,但是没人相信。我问他们,如果玲珑公主真的身亡了,为何姜府不办丧事。娘,你知道他们有多过分吗?他们说,小姐是皇上的义女,是大燕的公主,小姐的丧事得由皇上决定,不是姜府能办的。更过分的是,现在连‘玲珑公主的一生’,这样的书都出了,听说,茶楼还有说书先生再讲‘玲珑公主的一生’。无论是书还是茶楼,现在都很火爆。”
郑婆子都听傻了,小姐在家休息几天没露面,这就已经一生都过去了?
郑婆子领着儿子去了姜母院里,见了姜母,让裴玉庭把听到的传言又和夫人讲了一遍。
姜母听到外面都说玲珑公主身受重伤,不治而亡,眼睛都瞪的老大,又听说书铺已经开始卖‘玲珑公主的一生’这本书,而且说书先生还在茶楼讲这本书,就觉得离了大谱,对着郑婆子说,“这歌儿好好的在家休息,怎么,怎么就不治身亡呢?而且,这是谁啊?还写了玲珑公主的一生,这,他了解事实吗?就瞎写,也太不负责了吧!”
郑婆子说,“夫人还是等老爷回来和老爷说说吧!这也传的太不像话了。”
姜母深呼吸,皱着眉头说,“等老爷回来,是要和他好好说说,怎么能这样编排人呢?”
吃晚饭的时候,姜父回来了。等吃完了晚饭,姜母拉着姜父进屋,把裴玉庭说的事和姜父学了一遍,姜父很生气,好好的女儿被人传成不治而亡,这也太不像话了。还有那个写书的,还‘玲珑公主的一生’,歌儿才九岁,能有什么一生,真是瞎胡闹。
姜父皱着眉头说,“也不知道谁那么有才,能把九岁的孩子写出一生。你要是让我写,估计顶多两页纸就写完了。”
姜母盯着姜父,感觉好像哪里不对,就听姜父接着说,“出生时难产,还不吃奶,米汤养大的。三岁才开口说话,第一句话就是:吃肉。为了吃口肉,我被老姜家分出来了。”
姜母听到这,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姜父接着说,“为了吃口肉,咱们一家子上山,歌儿抓了一条黑蛇,为了卖蛇,咱们一起去县城。途经一处断崖,歌儿撒泼打滚要挖那紫草,我,腰上绑着藤条,你拉着我,把那草挖了出来,算是随了她的心。然后去县里卖蛇,结果那草卖了高价。歌儿不想回村,咱们去镇上买了宅子,又挖出银子。然后,我上私塾,考童生,考秀才。我本不想读了,歌儿哭着喊着要当小姐,无奈咱家搬到府城,我继续读书。读了两年,她又哭着闹着要进京,然后来了京城。我努力读书,最后考中榜眼。后来她大闹赌坊,又当街打架,又为父报仇,再就是随军出征。”姜父低头想了想,说“这也不能算是歌儿的一生吧!好像大部分都是我在努力!”
姜母气的踹了姜父一脚,“我和你说什么呢?你都歪到哪去了?”
姜父不介意的拍拍被踹的地方,自言自语的说,“明天我得去买一本看看,那书是咋写的?愣是能把九年写出了一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