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墨本来抱着速战速决的心态,这会儿却叫他一直等着,他现在也实在有些耐不住性子了。
他动了动左侧的手臂,借力让自己往黑奎奎的山洞里挪了一寸,在不远处看,毫无变化。
他又往里挪了一寸,等了片刻,没有动静。
沈墨闭着眼睛继续往山洞里挪,灌木丛这边终于有人发现他位置不对了,嚷道:“张木大……大、大哥,你看!那道士在动,不会是山神在把他往里面拖吧?!”
张木也注意到了沈墨动作,从他这个角度看,刚好可以看见沈墨往洞里面一点一点移动着,特别像是被什么东西往山洞里面拖进去的。
他心里琢磨:山神怎么有点慢啊,这道士真的很重吗?
“真的!真的在动!”又有一人嚷叫道。
他声音有些大,致使辛苦往洞里挪去的沈墨心头一惊,停了动作。
那几个人竟然还没走,不会是在哪里躲着盯着他吧?
沈墨没有睁开眼睛,只能判断出声音是从他左边方向传来的。
刚刚那人立刻被按了下去。
见沈墨没有再动了,张木愤愤地踹的那人一脚,骂道:“你他娘的!嚷什么嚷!想祭山神吗!?”
那人被他一脚踹到肩膀,倒地滚了一圈,又从地上爬起来,跪到他脚边。哀声求饶道:“张木大哥,我错了!!千万别拿我去祭山神!!我,我……”
他“我”了半天,被张木一个眼神逼了回去。胆小地缩到一边,不敢再开口讲话。
沈墨猜着他们应该离得远,眼睛睁开一条细缝,四处瞄了瞄,看几人藏身在灌木丛后面,暗舒了一口气。
要是这些人知道他没晕死过去,他少不免要多对付几个人。
停了一会儿,沈墨又开始慢慢往里挪,挪到黑暗里,直到几人的目光看不见他,他才从地上站起来。
山洞里很黑,不知怎么,外面的日光照不亮这里面。沈墨看不清路,只好摸索着旁边的石壁,一步一步缓缓往里面走着。
黑暗里安静得有些诡异,他走了几步,脚下忽然踢到了什么东西,那个东西被他踢了一下,咕噜噜往前面滚去。
沈墨捏起一个火诀,周围瞬间亮起来,低头一看,他刚才踢到的那个东西,竟然是一个骷髅头。
看起来像是已经死了很久的,那骷髅滚了几步便停了下来,一双已无血肉的眼动直直地望向前方的黑暗里。
沈墨背脊发凉,下意识地看过去,看到一双猩红的眸子正直直地瞧着他。
他反应极快,迅速出剑,在那只狼发出声音之前就了结了它。
利剑从血肉里抽出,四周重归寂静。
沈墨凛神相待好一会儿,也没有其他东西和声音,仿佛这洞里只有这么一只狼。
不对,不可能就这么一只,一定还有。
干脆一不做二不休,沈墨手里捏出一张火符,往身前方一丢,火光照了一路,在一片浓墨前止步熄灭。
刚刚那一下,足够沈墨看清楚洞里的情形了。
他猜的不错,这山洞果真很大,山洞中间有一片水域,水域中间还有一处天然石台,狼妖就卧在石台上面。
它暗红色的毛发在黑暗的渲染下显得阴鸷又诡异,周身妖气浓郁,将空气都扭曲了几分。
沈墨丢过去的火诀在触碰到黑气的时候,瞬间熄灭。
这山洞里,普通的狼真的就那么一两只。
怪不得方才张木在外面喊话,没有声音应答,原来如此。
即便是山洞里突然出现了火光,石台上的狼妖也没有睁开眼睛,可它周身的黑气却不减分毫,甚至越来越浓。
它在渡劫化形。
看这样子,应该就快完成了。
吃了那么多修士,终于撑到了渡劫期,只要过了这一会儿,它就能化作人形。
这种时候,绝对不能让任何东西打扰,所以它安排了一大群护法。
沈墨抬头一看,开阔的山洞顶上挂着一排排的黑色生物。
翼狼!
翼狼是狼族中变异分化出来的一支族群,体型平均比普通野狼小上一倍。
唯一不同的是,翼狼拥有状似蝙蝠的翅膀和倒挂的习性,翼狼习性虽然与蝙蝠相似,不过却属于狼系生物。
沈墨刚才丢出的火焰刚好惊醒了这些对火光特别敏感的生物。
翼狼从喉咙里发出凄厉刺耳的尖叫,像是在呼唤身旁的同伴,又像是在向敌人示威。
它们聚成一大群从洞顶呼啸而下,直冲沈墨面门而来。
沈墨立马捏出一个防护阵,在身前凝成一堵坚实的盾,双手结印,唤着灵剑袭向来势汹汹的翼狼群。
“扑哧,扑哧……”一只只翼狼被乱飞乱舞的剑气削到,砸在地上,不一会儿就堆出一大堆尸体来。
沈墨一手召剑,一手不停丢出火符,灵光一沾上翼狼的皮毛,便立刻粘上,皮毛瞬息间烧了个干净。
被烧了皮毛的翼狼落在地上,散发出一阵淡淡的焦香味。
沈墨一边砍着,一边往石台那边推进,狼妖就快化形了,此时是他最脆弱的时候,必须快点结果他!
若是让它渡劫成功,那可就不好办了。
可是山洞里的翼狼仿佛无穷无尽,数不胜数,沈墨杀完一波,立刻又有另一波涌上来。
甩了甩有些酸累的手臂,沈墨举剑砍断一只翼狼的翅膀。
正在这时,一股妖风席卷而来,将他手中的灵火卷灭,视线顿时陷入一片黑暗。
沈墨心里咯噔一下。
坏了!
耽搁这么一会儿,竟然给它渡劫成功了。
不知道从哪里来的一击,沈墨整个人被拍了出去,落进一地的尸体中,糊了他一身的血污。
“咳!咳……”
沈墨伸手,摸到了刚才不小心脱手的灵剑,一个邪魅低沉的声音在近处响起。
只听见那狼妖低低地笑道:“这次送来的祭品,还挺好玩儿的呢。”
妖物化形之后,除满身妖气外都与常人无异,话说一半,它突然往沈墨心口抓来。
沈墨快他一步,翻身一起,扬剑挥出,剑刃闪过一丝亮眼的白色灵光,狼妖立刻闪开了。
狼群退进浓郁的黑暗中,发出一阵刺耳的尖鸣,又突然噤了声音。
沈墨神色警惕,捏出一个火诀,往四周一丢,扭头便看见右侧一张俊美妖异的脸。
还未等他出剑,狼妖的利爪已经刺进了他的右肩,剜了他一块血肉去。
沈墨往后一退,倒吸一口凉气,死死咬着下唇。
肩部一片湿热,右手已经支不起力,他没有机会伸手去捂,血腥味弥漫着整个山洞。
剑还未举起,他就倒飞出去,落在了水里,呛了一口混着铁锈味的水,伤口传来一阵撕裂的疼痛。
沈墨咬着牙忍着站了起来,灵光一熄,唯有衣襟里滑落出来的紫玉石发出温润的光来,。
那狼妖又在黑暗里开始低低地笑着:“啊呀,小道士还想杀我,本仙今天刚渡完劫,你就迫不及待的送上门来了!嘻嘻嘻……”
沈墨看不到的黑暗里传来一阵细细的吞咽之声,狼妖又道:“这小道士的肉倒还不错,就是修为……”
沈墨强忍着肩部的剧痛,右手结印,召着灵剑往狼妖这边刺来,袖中白绫应心而动,迅速滑向狼妖。
狼妖身形一动,闪到一边,躲了过去,似乎被沈墨激怒了,一股杀意向沈墨袭来。
沈墨不禁心想:我该不会要死在这儿了吧?!
几片雪花飘在黑暗里,无人无妖发现。
那狼妖本来杀意满满地向沈墨袭来,却不知在什么地方停住,没了动向。
就这样静静默然半晌,沈墨没等到狼妖的攻击。左手勉强聚灵捏诀,火光照着洞内。
沈墨这才看清面前三丈远处,狼妖倒在地上,白绫松松垮垮缠在它身上,狼妖已经化回原型,没了声息。
怎么回事儿???
有人帮忙?
“谁??!”
“出来!”
沈墨忍着痛提剑在周围转了一圈,无人回应,连一只翼狼的声音都没有。
一息之间全部杀完。
沈墨左思右想,着实不敢确认心里冒出来的两个字。
他微一抬手,那白绫缩回他袖中 前几天被沈墨胡乱修补好的地方一下子就崩坏了,沈墨干脆将它收进储物袋里,不打算再用。
他从储物袋里掏出一瓶治伤的丹药,往嘴里丢了两颗,再捏碎了两颗细细撒在伤口上。
想不到这里的水竟然是甘泉露,刚好缓了一下他的伤势,这狼妖真会选地方。
待丹药起了作用,止住了血,他才走到狼妖的尸体旁,想看看刚才帮他的人有没有留下什么蛛丝马迹。
正在这时,一道身影从洞外逆着光冲进来,哭喊着道:“道长……呜呜……道长,你在哪里啊?道长……”
一听这声音,沈墨立刻喝道:“别进来!”
少女听他的话止步在洞口前,抽泣道:“道……道长,他们……他们都死了,呜呜呜……”
什么死了?
翻来覆去也找不到什么有用的线索,沈墨抬步往洞口走去。
阿樱站在洞口等他,见他出来,顿时瞠目结舌,连害怕都忘了。
一身白衣的道长一定经历了一番猛烈的撕杀,以至于鲜血染红了他的白衣衫,更可怕的是,他的右肩已经血肉模糊。
少了一块血肉的右肩与左肩极不对称,叫人平白生出来一丝恐怖。
沈墨见她被自己吓到,想缓和一下气氛,勉强勾起唇角,微微一笑道:“没事。”
“道长……”
沈墨气力不足,连说话都是轻飘飘的:“你可别扶我,我一身都是血污,别弄到你身上了。”
此话一出,更惹得阿樱一阵心疼。
沈墨道:“你怎么在这儿?”
阿樱收收眼泪,哽咽道:“我担心道长 就偷偷跟着你们来了,他们……他们都被杀了!!”
她早上偷偷跟着几人进山,见张木几人迷晕沈墨,又看到他们把沈墨丢到山洞边,然后躲在灌木丛后面。
她也不敢走的太近,只能远远的等着,想等着张木几人先走,她就能去叫醒沈墨。
可张木几人硬是铁了心不走,要守着看着沈墨尸骸被抛出来才甘心。
她看见沈墨被拖进洞里,更是满心焦急,就在刚刚沈墨被拖进去不久,张木几人突然就倒在了地上,一动不动。
阿樱害怕得不敢出声,连杀了几人的是什么东西都没有看清楚。
等了一会儿,不见有其他事发生,阿樱才敢上前去看张木几人的情况。
探到几人没了鼻息,阿樱一下子跌在地上,眼泪止不住地夺眶而出,想往回跑,又怕这边山洞里的沈墨也遭遇不测。
她心一横,就往山洞里冲进来,看到了这副样子的沈墨。
沈墨看她吓得浑身发抖,勉强笑了笑,伸出还能动的左手在衣服上寻了处稍微干净的地方擦了擦。
又在阿樱头上轻轻地揉了揉,轻声安慰道:“别怕。”
“别怕,有师尊在呢。”
有什么年久的记忆在眼前一闪而过,沈墨拼尽全力,也只抓住了一片影子。
似乎有什么时候,他也对另一个人说了这句话,还有这个动作。
是时昀吗?
他好像没有对时昀做过这种动作。
他放到少女头上的手顿了顿,阿樱抬头看他,小心翼翼地问道:“道长,那只大妖怪死掉了吗?”
沈墨被她拉回思绪,自豪道:“死掉了,我杀的,怎么样?厉害吧?”
阿樱摇摇头,否认道:“不厉害,道长把自己弄伤了。”
沈墨道:“嘿,你这个小丫头真是的,你就不能夸夸可怜的道长吗?”
阿樱被他一逗,破涕为笑,转过身去不打算再理他。
沈墨笑了笑,走到张木几人身边,足下一顿,他俯下身,手指探向张木额间,探到一片空白。
几人满头乌发已经变得银白,再一看,连着几个人都是这样的情况。
魂魄没了。
或许是被什么厉害的鬼给吃了。
阿樱十分紧张地跟着他转来转去,沈墨偏头问她:“阿樱,你看到是谁干的了吗?”
阿樱摇头,指着远处的一棵大树,语气失落道:“我当时躲在那里,不敢靠他们太近,怕被发现。太远了,什么都没看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