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伍鹤羽的到访一打岔，等雪幽昙跟他们商量完闭关的事情，得以出主事殿的时候，都已经过了午时了，误了吃饭的时间。
月离和风明决已辟谷，对食物没什么需求，自然不会想到这一茬。
雪幽昙本来也该想不到这一茬的，毕竟他虽然贪吃，但怎么说也是已经辟谷的人，饿一顿对他来说，跟两顿没区别，反正不会有什么饥饿感。
可等他到了自己的院子，望着桌前摆满的菜肴，他的肚子还是不争气的叫了。
不是被饿的，是被馋的。
桌上的菜像是刚出锅的，不仅冒着热气，还色香味俱全，有荤有素还加个汤，比他从后院厨子那里偷摸吃的还丰富。
雪幽昙闻了闻味儿，视线好容易才从满桌子的菜上挪开，望向眼前的人，“这些，都是你做的？”
裴止点了点头，“今日师尊没来教习新的功法，有些无聊，所以随便做做。”
随便做做你做一桌？！
裴止见雪幽昙只看着，却并没有动筷子的意思，抿了下唇，“师尊不喜欢么？”
谈不上喜欢与不喜欢，他只是觉得诧异。诧异加惊恐。
虽说这一世的裴止确实跟上上世的性格不一样了一些，可单凭裴止跟他之间这浅薄的师徒关系，他不觉得能驱使裴止亲自给他做饭。
正所谓事出反常必有妖。雪幽昙沉吟了片刻，“你犯事儿了？”
裴止的表情有些裂开，干巴巴地来了句，“没有。”
“那就是想求我办事儿？”雪幽昙再猜。
裴止连表情都不想有了，“不是。”
“那……”
“师尊一定要有个理由吗？”雪幽昙的第三次猜想还没开口，裴止就打断了他。此番雪幽昙坐着，而裴止站着，所以裴止望过来的时候，眸子低垂，重瞳微掩，显然有些恼了。
但这种情绪只出现了两秒，等他眼睑稍微抬起来的时候，眼神已经变得湿漉漉的，三分委屈加四分茶艺，“只是单纯想为师尊做点什么，也不行么？”
行，当然行。
但他不想吃。
什么都不图的示好，很危险。
而且除了系统任务之外，他不想跟裴止有别的交集。前几次的经验的告诉他，裴止没法刷好感度，所以离他越远越安全。
于是雪幽昙起身，“你的好意为师心领了，只是为师早已辟谷，饭菜于我而言，可有可无。时候不早了，为师还要收拾东西为首徒闭关做准备。你把菜撤下去吧。”
“师尊今日就要闭关？”裴止敛了装出来的委屈神色，语气有些意外，“掌门和月师叔为何先让师尊闭关？”
苍牙山首徒闭关的规矩他听说过，为了防止闭关期间有妖孽闯山，所以三个坛主中必须保证有两位会在山门。这也就意味着，首徒闭关的一月是三位坛主依次进行的。
裴止以为会按照地位和功法选先后，却没想到，三人决定让雪幽昙列为第一位。
“此事说来话长，反正就是今日。”
其实这话说起来不长，但他懒得跟裴止说明。毕竟听风明决和月离话里的意思，是说最近各门派附近有妖族的人频繁出没，估摸着世道不太平。再加上这边又有伍鹤羽的纠缠，所以这两人就打算让他暂时离开苍牙山。
等他一个月后下山，妖族的事儿解决了，伍鹤羽的事儿也能平下去。这样就算是独留他一人守山，也能躺平，享受些安逸日子。
既然这两人把所有的情况都已经考虑到了，那他自然是听从安排就行。
“可师尊昨夜答应我，要破格教我首徒专属功法的。如今师尊闭关，一去就是一个月，怎么教弟子功法？”
裴止的声音打断了雪幽昙的思绪。
雪幽昙从思绪中回神，一时没反应过来，挑了下眉，“为师昨夜何时说过……”
话刚说到一半，他就想起来了。
昨夜，他被伍鹤羽那狗东西的药整得迷迷糊糊的时候，好像确实听到裴止问过他在水底说过的话还算不算数。而他好像答了声“嗯”。现下看来，裴止指的，就是他说教他首徒专属功法这事儿。
可……
裴止当时不是拒绝他这个条件，选了什么以牙还牙，扑上来也咬了他一口吗？
怎么这会儿又想起来了？
雪幽昙本想拿这话去堵裴止的口，可刚朝裴止望过去，少年的脖子就侧了过来，脖颈上，结痂的两个血窟窿众目具瞻。
行吧，不就是教几招么，教就教呗，反正萧亦衡胜也是他帮忙舞弊在先。
于是雪幽昙干咳了一声，清了清喉咙，“等为师出关了就教你。”
“到那时恐怕就晚了，”裴止双手垂在身前，指尖相互摩挲了两下，继续道，“师兄如今本就压我一头，处处欺负我，若是我还不能在短时间内提升功法，等师兄闭关回来，他还不知道会怎么折磨我。毕竟在密室他打我的时候就说过，等闭关回来就会杀了我。”
这是裴止第一次在他面前提萧亦衡欺负他的事儿。
饶是如此，裴止的语气依旧是淡淡的，仿佛受欺负已经成了一种习惯，他只是在陈述事实，并没有刻意说出来博同情。
雪幽昙想到自己之前在地下境中看到的裴止小时候和长大后在荒村的遭遇：数不尽的谩骂与殴打，十年如一日。
男主拿着逆袭流剧本，在剧情设定上，似乎从小到大，都在被欺负。因为按照逆袭文套路，只有前期越惨，后面强大的时候打脸才越爽。
可裴止经历的是什么样的成长线呢？
无人在意他的感受，也无人心疼他的遭遇。就连他，也因为知道男主既定的命运，明知道萧亦衡针对他，也选择了无视，只顾自己置身事外，远离惊扰。
一种说不出道不明的情绪在胸腔蔓延，雪幽昙不禁脱口而出：“有为师在，他们不敢欺负你。”
裴止明明说的只是萧亦衡，可雪幽昙回话的时候，却说了“他们”。
们……
这是不是就意味着，雪幽昙说的是，不允许任何人欺负他？！
少年的眼神突然就亮了起来，眼底深处，一抹五彩的光影往上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