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兽谛听前蹄点地,鼻中喷出白色起雾,声音凛冽,“吾乃神兽,尔敢放肆!”
“神兽,你要仙丹不要?”张乾乾毫无惧意,两眼释放着精光。
谛听踱步审视了他一番,踟蹰片刻,幽幽开口,“吾天地孕生,何须仙丹。”
嘿,有门儿,这狗兽还挺傲娇。
张乾乾不屑一笑,“你要是没兴趣,那这忘忧丹我就便宜别人了。”
闻言,谛听止住身形,微眯着铜铃般的双眼痴痴地盯着他,“你有何所求?”
“哎~谈买卖就要有态度。”张乾乾一脸窃喜,往石头边缘挪了挪靠近它,“送我去山顶,给你一颗忘忧丹,怎么样?”
“哼!山巅乃九幽禁地,非大能不可至。区区一颗忘忧丹也想骗本神兽涉险!”
嘁,无商不奸,老子跟人谈买卖就没失败的时候,更何况你只不过是条狗。
“一颗?”张乾乾白了它一眼,“一颗那是定金。没有三分利,谁起五更寒。老子可是带着诚意来找你的,到了山顶再给你一颗。”
“本座将你吃下,那忘忧丹仍是本座的。”谛听冷哼道。
我操,你是真畜牲啊!但你始终还是不了解人。
“我能到这儿找你,还怕你恐吓?谁不知道你是地藏的手下,没点儿倚仗谁招惹你?你品,你细品。”张乾乾挑眉斜睨着它,一副有恃无恐的样子。
谛听又踱了几步,抖抖身子,“忘忧丹先给本座,本座再带你上山。”
“你在想屁吃!没诚意的买卖老子不谈。”张乾乾撇撇嘴,又躺到石头上,翘起二郎腿叼着野草哼起小曲。
“若是到了山巅你没有第二颗忘忧丹,又当如何?说到底,本座信不过你。”谛听肃然回道。
“老子的诚意是先付的,你屁的表示都没有,还想跟老子谈条件?”张乾乾白了它一眼,扭过头不再看它。
“你应该知道,这背阴山上有五行之劫,一来一往本座要承受十道劫难,稍有不慎便会万劫不复。若至山巅你诓骗本座,吃掉你也得不偿失。”谛听傲娇地解释着。
“话不投机半句多,老子困了,你哪儿凉快儿哪儿歇着去吧。反正老子不吃忘忧丹也没什么损失。”张乾乾厌烦地摆摆手,背对着它侧卧,闭眼假寐。
这谛听又从鼻子里喷了几股白气,片刻后开口,“的确,本座受心魔侵蚀已久,确需忘忧丹抵消病痛,但一颗忘忧丹也仅可维持三百年不生心魔。那五行之劫对本体的伤害实难修复,以本座境界也须百年方可痊愈。往来两次所带来的伤害,许是三五百年才可恢复。若是被你诓骗,这交易便不划算。”
原来是这样。张乾乾心中思忖着,要是给它两颗忘忧丹,可保它六百年不受心魔伤害,但上下山一次它要三五百年才能恢复,这样的话这买卖对它来说确实没什么吸引力了。
几息之后,他抬手伸出了三根手指,“先付一颗,到后再付两颗,没兴趣就算了。”
“成交!”谛听清脆回应。
操!上当了啊!
张乾乾猛然盘坐而起,一脸不甘地怒视着它,“真是他妈世道变了,狗都不实在了!”
“本座在此地三十万年,狡诈之人所见何其多。”谛听声音清冷,但语气得意。
“畜牲!你丫等着!下回来的时候老子给你带一窝儿泰迪,到时候这忘忧丹都救不了你!”张乾乾愤恨道,若不是担心打不过,早就上去爆锤它了。
“本座在山脚等你,到时你若拿不出忘忧丹,本座就将你投入森罗炼狱!”
谛听转身,冷冷丢下一句迈步离开。
还他妈挺鸡贼,知道接私活儿避嫌。
心里嫌弃一番,张乾乾从储物戒中取出药瓶倒出一颗忘忧丹揣在兜中,又将药瓶放回储物戒。等了片刻才从围墙另一侧偷偷向山脚溜去。
背阴山脚,张乾乾寻到了等候的谛听,大大方方的将兜里的忘忧丹抛了过去。
谛听张口吞下,脚步轻快地抖着身子转着圈,那一副舒爽的状态像极了世俗界舞狮的样子。
“别他妈拉磨了,再不出发都赶不上末班儿车了。”张乾乾鄙夷道。
“哈哈哈,三千年了,三千年了。”谛听大笑着慨叹一句,走到张乾乾身前,“上来吧,莫忘了你还欠本座两颗,若是失约,本座便追去上界将你斩杀。”
“行啊,看到时候地藏揍不揍你就完了。”张乾乾说着,翻身爬上谛听后背。
谛听没有回应,走了几步靠近山体,身上涌出艳丽的道韵,将张乾乾也覆盖了。
张乾乾抬头看着面前的山体,墨色的石头因为光滑看着黑得发亮,整座山像是被打磨过的墨玉摆件。
这直耸入云的山峰角度坡陡,虽没有九十度,也至少七八十度,实在想不出谛听要怎么登顶。
难道这里还有什么禁制?
张乾乾狐疑着,谛听缓缓后退几步,身形下伏,摆出了战备姿势。
“嗖~”
谛听身子蹿出,像是直直撞向山体。
“我操!”
张乾乾由于惯性差点儿从它背上滑落,抠着它背上隆起的脊甲蠕动半天才挪回原位。
只见谛听四爪依次踏在山体之上,趾甲伸出犹如金刚狼的指尖刀锋一般铮铮间刺入,支撑着身体扶摇直上。
呼呼的风声袭来,张乾乾抓着它的背毛上身紧紧贴在它背上。歪头垂目瞥见地上的森罗殿越来越远。
这孙子速度跟二踢脚差不多了。
不久后,谛听托着张乾乾穿过五道颜色各异的灵韵屏障,最后稳稳的跃上山顶平台。
谛听抖抖身子将他抖落在地,冷声道,“到了。把忘忧丹给本座。”
张乾乾爬起身,拍拍屁股揉揉腰,呲牙咧嘴地四处查看着。
只见这山顶异常平整,仿佛刀削斧砍一般。呈八角状,每个角落置有一根灯杆,上面挂着一支支铜铃。
抬头望去,一道直径百丈的五彩流动光晕结界悬于几米开外。
“本座的忘忧丹呢?”谛听漠然提醒。
张乾乾凝眉撇嘴的指着它,“小畜牲,老子原本以为你丫是专车,结果你丫是黑车!老子暴雨时在燕京火车站打车都不敢这么坑我!五行之劫呢?!”
“本座超脱三界外,不在五行中,区区五行之劫能奈我何。”
“你他妈这叫诈骗!下山后自己去找地藏领罚!”
说着,他取出药瓶,在手中掂了掂,谛听这才没有翻脸。
“老子不屑于跟你似的行畜牲之事,答应你的自然会兑现。毕竟你是地藏的手下,老子多少得给故人个面子。”
原本谛听还因为他冒认和地藏有关系而心生愤怒,但当他手上拿着丹药再次提及时,谛听心里不禁打起了鼓,说不准这泼皮还有可能和地藏有些交情。
谛听没有贸然回应,一屁股坐下幽幽地盯着张乾乾。
他从药瓶中倒出忘忧丹,一手指指头顶的结界,“我这就走了,要是一切顺利,下回来了还给你带忘忧丹。”
说完,他将两颗丹药抛给了谛听,它吞下后又舒爽地溜达了几圈。
“你这厮很有意思,本座等着你的忘忧丹。”谛听下定决心做了个风险投资的决定,说着,释放出自身的灵韵将张乾乾包裹,“本座的灵力可助你在通道中不被稀释修为,记着你答应我的忘忧丹,除了真神,三界内任何生灵都要来九幽之地,本座不怕等不到你。”
言毕,谛听起身低头前冲,独角一挑将张乾乾瞬间抛进结界。
“我去年买了个表!老子都没被猪拱过,竟然被你丫拱了!”
咒骂间,张乾乾已经冲入结界,顿时失去了意识。
同一时间,昆仑墟界,不周山顶。
凛冽的暴风雪打在一块数米高的孤立巨石上,巨石四周的冰凌记录着杂乱的风向。
创维元灵穿着彩色的沙滩套装,趿拉着拖鞋,仿佛不受风雪影响,哼着小曲儿吊儿郎当地走向巨石,踏步间隐入其中。
转眼间,场景转移,如在世俗界的燕京张家宅院一般。
“前辈!”感受到创维元灵的出现,唐坤从三进院堂屋跑出,一脸兴奋。
“呦,小家伙儿实力恢复了不少啊。”创维元灵坏笑着打趣。
唐坤尴尬的挠挠头,羞赧笑着,“前辈说笑了,刚恢复到墟界的化神后期。”
“嘁,二十年了,还有脸笑。”创维元灵幻化出一柄蒲扇,鄙夷道。
此时,在堂屋中带孩子的一众女人鱼贯而出,神色激动。
“前辈!”
众女打了声招呼,纷纷向廊檐看去。
“别看了,那孙子刚到墟界,一时半会儿还来不了。”创维元灵淡淡说道。
一阵失落跃然众女脸上。
“顺利来了就好,总算团聚有望了。”
“是啊,好歹在同一界域了。”
“对,对。”
众女互相开解着。
“怎么样?在本尊这方空间内过得可好?”创维元灵傲娇道。
“得前辈护佑,自然一切都好。”姜兖幽心内复杂,淡笑回道。
“虽然在这方空间内除了你们以外都是幻境,但你们这些子嗣在这里的记忆是会传入他们本体的,所以你们也不算没有参与他们的成长。”创维元灵笑道。
众女和唐坤皆自心头一喜。
“前辈,先进屋,喝杯淡茶。”公孙秋煊笑盈盈的开口。
“对对对,都别在外头站着了,赶紧进屋。”
众女七嘴八舌,将创维元灵迎进屋内奉为上座,端上点心,奉茶在侧。
“前辈,是不是也可以先复制个我家男人的幻象进来?”
待创维元灵抿了口茶,张辰璐迫不及待问道。
众人闻言目光瞬间期待的聚拢在他身上。
“这可不行。”创维元灵无奈地摇摇头,“创恒身上因果过重,若是分身怕会带来极大的麻烦。”
见众人一脸落寞,创维元灵又端起茶盏,“可不是我做不到,只是怕你们接受不了后果。反正男人是你们的,做不做全凭你们决定。”
“唔~那不用了,再等等吧。”
“就是,就是。”
“反正这儿什么都和世俗界一样,也不差他了。”
“差还是差,只是不差这一时半会儿。”
“是啊,都二十年了,早就习惯了。”
众女七嘴八舌的自我开解,唐坤没有开口,因为除了修行他现在不想别的。
他心内自是清楚,尽管已经将整个世俗界复制了过来,还把二十四个子嗣也复制了进来,二十年来众人逐渐忘却了这里是个虚拟的假世界,生活得十分安逸。
但是始终会有一天,张乾乾会来到这方空间,将众人带至现实空间,到时候必定会有一番争端博弈,而修为始终是最坚实的底气。
其后,众人一如既往的生活着,对于创维元灵的到来,更像是新添了个家庭成员,就算对于本是幻象的慕容百舸一家也是如此。
此时,昆仑墟界的现实空间内,张乾乾的父母叔婶和三个弟弟刚刚结束在乾元山的闭关。
一众长辈在闭关的仙洞内审视着三个子侄,面色上挂着满意。
“不错,不错,这仨孩子都已经结丹圆满了,接下来就可以冲击元婴境了。”东方钰一脸笑意。
“是啊,咱们也该冲击化神了。”周垚附和着。
“多亏了上仙辅佑,也不知道家里的孩子们怎么样了。”张伯仁慨然道。
“儿孙自有儿孙福,咱们先把境界提升起来,免得后头不堪大用。”东方钰面色抽动一下,强压着心内的愁绪,保持着坚毅。
三个子侄心内也是思念的紧,但更认同她的话,修行境界始终是唯一的底牌,儿女情长不得不暂时放下。
“好了,大哥也别太担心,咱们先去找上仙聊聊,后头还是得加紧修炼,少不了上仙的支持。”张叔礼开口劝道。
其余长辈附和两句,一众人便走出仙洞,赶往山顶仙殿。
数日后。
昆仑墟界十八州之一的安州,距昆仑山已一百八十万里开外。
和其他州一样,这里也是以州建国,国号大安,国主一族世袭皇权。
大安国奉行三公九卿制,建国已近百万年,是十八州中由来已久的工业摇篮。
京都新安城向南两百里的平安城内,城主府衙以北三里有一座三进府邸,这是大安皇朝少府都尉丁文元的家宅。
平安城作为安州的官府手工业基地,为了便于开展工作,丁文元将家宅安置于此。而朝堂恩赏于新安城的官宅则作为他进京公干时的临时居所。
这日天刚微亮,朝霞满天,照得三进院中穿梭的下人更显忙碌。
“快快快,稳婆到了没有,夫人马上要生了。”后院的女管事南韵急匆匆跑到二进院问了管家一句。
因为外男不可入后院,所以即便管家方田管理者丁府所有下人,可南韵还是可以和他平起平坐。
“已经差人去接,应是要到了。”方田回道。
南韵搓手焦急一阵,恍然道,“奶妈子要年轻俊俏的,夫人留下了两人,管家要再去寻来两人才好。”
方田嘬了嘬牙花子,为难道,“啧,今年新生妇奇缺,只找来六位足月小产的,怕是再寻两位要到新安城和东安城去寻了。既然已留下两位,不若先应付着,日后再慢慢寻来。”
“不可,夫人心疼得紧,若是误了喂食,怕要责罚于你。”南韵提醒道。
方田叹了口气,随即瞟了眼四周,压低声音,“听工坊把事们说今年各城的新生妇要么小产要么夭折,咱家夫人肚子里的......”
“闭嘴!”南韵赶忙挥动手中丝帕止住了他,“方管家怕不是想领车裂之刑?”
方田周身一凛,惊慌地瞟了眼后院,“老奴糊涂,南管事权当我呓语了。”
“敢做梦咒夫人也该炮烙,此言若是被他人听到,小心你全家老小的小命。”南韵狠狠剜了他一眼,一脸冷寒。
“多谢南管事,老奴去迎迎稳婆。”方田脖子一缩,讪笑着慌忙奔向前院。
南韵无奈地摇摇头,甩动着丝帕迈步赶回后院卧室。
此时的张乾乾刚刚恢复意识,只觉得身处温暖的包裹之中,双眼难以睁开,但能感受到光线,杂乱的声音嗡嗡传来难辨内容。
感受到身体被挤压得难受,他用力挪动着身体,身侧传来咕噜噜的水流声。
妈的,这是在哪儿啊?跳伞掉海里了?不对呀,这水是热乎的。
感慨了片刻,只觉得头顶貌似抵在了一个出口的位置。
真累啊,这身子骨也太怂了。
继续被迫蜷缩着休息了片刻,他鼓了鼓劲,努力挤开头顶的出口,裹挟着周身温热的液体努力逃离。
“啊~”
“用力!头出来了!”
“夫人,夫人......”
光线骤明,杂乱的人生入耳,有惨叫的,有惊呼的,有呜咽的。
寒意袭来,他尝试着睁了睁眼,又失败了,这眼皮真他妈沉。
头部被人扶住,脖子被卡着,下身传来压力,又一阵杂乱的人声。
被半挤半拖着离开包裹,张乾乾被掐着脖子托着屁股悬空。
这姿势实在不爽,貌似还他妈光着屁股。
本能的反抗了一阵,他开口要骂。
“哇啊~哇~”
我操!
老子他妈这是刚出生?!
他惊呆了片刻,又开口试了试,不管自己想说什么,传来的始终是稚嫩的哭声。
完了!
老子被重置了肉身!
“母子平安!母子平安!夫人,是少爷!”
“呦,好生健硕。”
“看呐,老身还从没见过这么有本钱的男娃,小少爷以后聘多少妻妾都不怕了。”
这他妈都是什么虎狼之词,这些老娘们儿往哪儿看呢?哎?你丫没剪错吧?!
“快让我看看我儿。”一道无力的声音响起,夹杂着温柔和期待。
张乾乾很快被擦拭一番,用薄被裹束着抱到产妇身侧。
当然,他看不到此刻的产妇长发凌乱,汗透衣衫,面色苍白,但不失雅韵。
产妇眼含热泪,暗带喜色地深深注视着稳婆怀里的男婴,“我儿......”
“夫人,少爷俊朗,日后定是个伟男子、大丈夫。”
“少爷一定青出于蓝,夫人日后享福了。”
身侧,众人七嘴八舌的道贺。
“韵儿,赏!重赏!”产妇撑着力气喊道,目光始终不舍离开襁褓中的婴儿。
“谢夫人赏!”众人道谢,深深一福。
“夫人先歇息,切莫冷了身子做下病。”
稳婆笑盈盈提醒一句,将襁褓递给奶妈,指挥着下人安顿好产妇。
折腾了一阵,张乾乾的新身体袭来浓浓的倦意,没坚持多久便沉沉睡去。
晌午前,一架马车停在丁府门口。家仆迎了出来,将太尉丁文元搀扶下车。
“夫人怎么样了?”
丁文元在工坊连夜监工,一下车便担忧地问了一句。
还没等家仆回应,管家方田已经喜盈盈地自府内跑来,隔着老远便起手施礼,“恭喜老爷,贺喜老爷,夫人诞下少爷,母子平安。”
丁文元喜不自胜,脚下生风般向内院奔去,连搀扶着他的家仆和管家都快跟不上了。
行至三进院过道门,管家和家仆停住脚步,后院丫鬟迎上搀扶住他。
丁文元急行两步又止步转身,激动道,“方田,打赏!今晚全府齐贺!差人,去卫府报喜!”
没等方田回应,丁文元又急步前行。
方田深深一揖,笑着目送他,“咱们府上添丁,好日子要来了。”
家仆傻笑着,不明所以,“小的这就去叫许老七到卫府报喜。”
方田摆摆手,待家仆走后背起手喜滋滋地回了管事房。
不久后,一个小个子中年男人蒯着篮子装着一只系上锦布红花的大公鸡走进车马房。
“车马头儿何在?速速备车,我要去卫府报喜。”家仆许老七声音爽朗。
“呦,许老七,又得了个肥差呀。”车马房内,车马管事笑着打趣道。
“好说,好说,夜里我请吃酒。”
“晚间府里开宴,谁要吃你的劣酒。”车马管事冷哼一声,从墙上取了一块挂着银色流苏的府牌递给一名车把式。
“哪日馋酒了管事寻我便是,今日先欠下。”
许老七爽朗笑道,转身随车把式出了屋。
车把式将府牌挂在马车棚角,备车的工夫家仆已经将拜礼抬来放置到车上。
备马套车后,车把式赶着车离开丁府。
丁文元的夫人卫芙是敕封安国公、御史大夫卫子农的长女,卫府在城南玉竹山下,是一座占地数十亩的庄园,距丁府有二十余里。
报喜这种事自然是要讲究速度的,因此车马管事才取了府牌给许老七用。
这府牌类似于世俗界的特权车牌,平时只可以使用在高级官员自己乘坐的马车,后来随着城池道路拓宽和修缮,也允许高级官员在自家车马上使用,但每个高级官员能分配到的数量还是有限的。
这府牌悬挂在马车上既可以表明车马归属,还可以允许车马在城内急行。若是没有这府牌,车马在城内行驶时只允许马屁踱步而行,而不允许奔跑。
许老七虽然是个下人,但因为是报添丁之喜,在卫府还是受到了盛情接待,赏钱自然是少不了的。
卫家也算是一庞大世族,家主卫子农身居高位,七个儿子皆在京城为官,三个女儿也都嫁入官宦人家为妻。
长女卫芙下嫁的丁府虽然不算名门望族,但丁文元好歹是少府都尉,掌管着皇室和官府的用度之物。他家中只有这正妻,并未娶偏房,也未纳妾,暖房丫鬟都没要一个,卫家上下对丁文元夫妇因此甚是尊重。
对于丁府添丁,得到消息的人好似都不胜欢喜,但所有人都不知道的是,还有个人在默默受苦,那便是张乾乾。
为了适应新身体,他不得不学会在饿了、拉了、尿了时放声大哭。即便总有人夸他哭得声音洪亮有伟岸之气,但仍不耽误他心内郁闷。
还有个麻烦事就是饮食。尽管奶妈们一个个细皮嫩肉年轻貌美,可吃奶真是个力气活儿。力气小了嘬不出来,力气大了容易呛到。好在三个奶妈的口味还不一样,倒不至于轻易厌食。
为了未来不受身体拖累,他可谓是能吃能睡,十多天后脐带脱落时他已经涨到了八斤,活生生一个八斤重的大胖小子。
一个月后,他终于可以离开卧房了。
这是在自己的满月宴上。
他被奶妈抱着跟在卫芙身旁去见前来道贺的亲友长辈。
被夸多了也头疼,他全程只在提及贺礼的时候精神一下,其余时间不是睡觉就是配合着尬笑。
一场满月宴下来他总结了一些自己应该关注的信息。
原来他现在叫丁满,按丁文元的意思是希望一家三口和睦美满,但他自己总觉得这名字应该有个好朋友叫彭彭。
这倒无所谓了,反正自己已经不记得自己原来叫什么,大脑中遗留的所有回忆都没有自己的影子。
反正现在自己出生在官宦之家,母亲卫芙的娘家势力庞大且行事大方,那七个舅父和两个姨娘可是给了不少金器,一看就很值钱。
虽然这个世界和大脑中的那个世界风格不同,但是大脑中的那个世界里有一种东西叫影视剧,里面的场景和这个世界倒是挺相似。那自己是不是相当于带着复习资料考试了?
唉,可惜了自己这脑子,偏偏进入了这么个小身体,要是直接进入一个成人的身体,是不是直接可以开创自己的小天地里?
他终日在襁褓中思考人生,总觉得眼下的世界显得那么虚无,而大脑中的那个世界才是真实的空间。
直到半年后,他才逐渐适应了自己的身份,但仍觉得这个世界如梦幻一般。
这一日,丁文元又在工坊忙碌,卫芙在丫鬟的伺候下坐在廊檐下晒太阳。
时已深秋,院内的花草树木失了翠色,但还没枯黄。这个地方应该类似于记忆中那个世界的南方。
小丁满在婴儿床内百无聊赖的胡思乱想着,无暇关注卫芙与下人们的畅聊,他更想骑着彭彭去外面浪一圈儿,但身体不允许。
多日的烦闷袭来,他忍不住轻叹了一声。
“韵儿,我儿是不是不舒服,我好像听他出声了。”
自为母后,卫芙对丁满的反应异常敏感,他自己都没留意到自己叹气,可还是被卫芙感应到了。
卫芙扒着婴儿车宠溺地看着他,满脸温柔的笑容一如既往的灿烂。
忍受了半年多的失语,小丁满决定尝试着开口,万一成功了,以后就不用在心里自言自语了。
“啊~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