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川神力触碰到她灵魂的那一刻,她的过往悉数浮现在祂眼前。
祂笑了笑,“也只有九州,才能狠得下心来送你历经那么多悲世。”
反正祂是舍不得的。
九州认为,过尽千帆才能荡涤凡心,痛彻心扉才能大彻大悟,挣扎着生长出魂灵。
祂送她历经的,都是身世悲惨、受尽欺凌的前生,父母弃之、兄弟厌之、姊妹憎之,交一好友,反身伤之,拜一师者,利益驱之。
不是她不好,是他们是纯纯的恶,眼中见不得善与纯。
她即便是贵为公主、太女、帝君,也是如电似幻、如梦若雾,下一刻便是国破家亡,她不得不扛起重担,兴兵举国。
最后,复业未半而罹患重疾,中道而逝,遗恨而终。
九州也心疼她,不忍她受情伤,所以祂断了她历世的男女之情。
然临川认为,即便是百世在蜜罐中泡大的,祂们的小团子依旧会冰心如故。
她会在甜中看到众生苦,会在乐中看到万相悲,最终懂得悲悯、悟出道义、生出灵魂。
但九州有祂的道理,也只有九州还在,祂不会干涉九州对她的历练,也无法干涉。
宋宁纾有些疑惑临川所言。
临川没给她解释,该想起时,都会想起的。
临川看向祁砚归,抬手,神力落在他身上,笑了笑:“小祁,我曾十分期待你的出生,若无后来之事,跟在我身后的小尾巴又会多一个了。”
祂会站在她与他身前,带他们一起看天牝接雨,溟涨融雪;祂会站在她与他身后,看他们相携成长,共与天长。
灵魂传来舒适感,祁砚归半垂眸,低声道:“晚辈谢长辈。”
未曾相处,他亦是难平。
临川又看向蓝易,依旧笑得温和,“吾护着的四海,由你接任了,既如此,吾以余念助你一臂之力。”
临川指尖晕开无色的神力,让蓝易的鲛人血脉返祖。
“蓝易谢神上!”
临川垂眸,敛下眸中的不舍,身上凝聚的水色光点开始逸散。
祂揽宋宁纾入怀,轻柔地拍了拍她的后背,“还在时,未能在离别前抱一抱你,终是有遗憾的,但残念与你相拥,也算是了却余念了。”
水浮天地间,祂感应不到星芜、祁朔和卿浔的残念了,但祂们的祝福之力,都在小团子和小祁身上。
“借你身上力量一用,荡平四海余垢。”临川拉着她手腕,身上神力与她体内生机有了呼应。
精纯的水之神力与木之生机自临川与宋宁纾身上散开,以他们为中心,十万年前残留在四海的邪与恶被尽数消灭。
四海中,水变得更为纯净,灵力变得更为浓郁。
宋宁纾回抱祂,“要与其他三位哥哥姐姐相聚。”
临川轻笑,“会的。”
也不知是谁如此哄她,估计是卿浔吧,她惯爱哄她。
最后一缕神力分化,没入在场具有水灵根的修士体内。
在最后的神力消散无法维持形体之前,临川温柔推开她。
祂终是不忍她最后拥抱的是虚无。
临川朝她温柔地笑:“小团子,临川哥哥再教你最后一个道理,万恶有源,源于心。”
“恶难绝,因其欲。”
“不必执着于他者施诸己身之恶,修己身,身怀坦荡,便可无惧恶。”
“你本身就很好。”
“若恶施于我,我以自强荡平万恶。”
“若恶向于我,我以先发扫平未至。”
战后,临川在神陨之前想,若九州先发,是否会是不一样的结局。
宋宁纾轻眨眼,“我明白,在找到卿浔姐姐之前,我便在想,若虎视眈眈,那便灭祸于虎视前。”
“此后巅峰,九州先发。”
临川向来温和的眉眼浮现肆意开怀,“哈哈哈,果真是长大了,那待你至巅峰,先发制其,荡平外患,致万灵归宁。”
她是祂们骄傲所在。
话落,天地间再也没有了水之神灵的身影,唯余静水流深。
宋宁纾安静地看着临川消散的方向,心中怅然,最后道了句:“不见,临川哥哥。”
她回头看向祁砚归,轻声道:“祁之珩,我们离开吧。”
祁砚归抬眸点头,牵过她的手。
原路返回,路上早已没了污浊的恶水,清水碧泠,水光浅浅。
路上安静。
走在一旁的蓝易最终还是忍不住出声,“阿宁,我真是占了好大一个便宜。”
宋宁纾知道他指的是什么,“若要真论起来,就连祁之珩,都是占我便宜的。”
“祁朔哥哥,也就是魔神说,他们都已是过往。”
“我如今既身受爹娘,你又与我爹娘同辈,该如何称呼便如何称呼。”
“毕竟,本来就乱,更乱一些也无不可。”
蓝易默默消化着这乱糟糟的一团关系。
出了玄渊山,向后看去,那蒙在山体上的重重黑影已经消失,那股令人心悸的感觉也不复存在。
蓝易松了口气,“四海潜伏之危终于消失了。”
“但,神上也最后一缕残念也无了。”
神消后,他们日后该信仰什么呢?
祁砚归看他,“他在心中,依旧是信仰,信仰本非物。”
“最初信临川长辈,不是因其强大吗?他是强大本身,信他,也信己。”
“信己强大,他永远在。”
蓝易看着他,忽然笑出声来,“如此通透的心性,我不信你们会有瓶颈,我以四海尊者之名,仰你们向至巅峰。”
“九州任逍遥,道中任尔游。”
他们日后,又会是许多人新的信仰,他也曾见证了一代天骄的成长。
蓝易带着流臻与二十镇海卫往前走,又回头看他们,“便不再请你们去海神殿了,别停留,向北走,北海在北,请走至尽头。”
他们的身影消失,祁砚归和宋宁纾迈开脚步。
身后,其他人跟上。
“水神诞生之地是四海,母亲诞生于四海与雷泽相交的云泽,往北是极北冰原,或许与冰神有关,阿宁不若猜猜,下次见到的是雷神还是冰神。”
“惊睒哥哥吧。”
“为什么?”
“不是让我猜吗?那我随便猜一个了。”
“阿宁可真不走心。”
“无论见到谁,他们对你我的情谊都一样的,所以见到谁都很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