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远觉得这么等下去也不是个办法,便灵气在体内流转,准备起身。
却被小春生死死拽住。
这娇小的丫头,身躯比筛糠还要抖,脸上的汗珠已经滴到了陈远的手背上,她压着声音,似乎是拼尽了力气,才说出句话:
“不……不要……开门……”
“它们,它们不是我爹娘……”
陈远轻轻将小丫头揽入怀里,安慰地拍拍肩。
便听着耳边的那敲门声越来越重,越来越密集。
“砰砰砰砰砰砰砰砰砰——”
“春生,爹娘究竟犯了什么错?为什么要被你这么对待……”
“不就是想吃了你的肉,炼了你的皮,夺了你的仙蕴吗,为何要这么对待爹娘啊……”
“你的血是至灵血,你的根骨更是极品……爹娘从那桑树下将你抱回来,养你这么大,你就如此狠心,将这些宝贝流落到外人手里吗!?”
陈远耳畔嗡鸣,听着这些似诡物说出来的话,不由得头皮也有些发麻。
外边的东西,虽然是假扮的小春生的爹娘,但听着,它们却是知晓小春生的某些秘密……
“嗤啦——”
划门的声音再度响起。
“你个蠢妮子,抱着你的男人,也是贪图你的灵血根骨!他也会吃了你的肉,炼了你的皮!”
刺耳的声音让小春生的身躯不停颤抖。
陈远精神紧绷,更是有些气愤。
这些个东西,连一张子破门都打不开,却在这里蛊惑人心,若不是顾忌小春生,自己顷刻间便要奔出门去,炼化这些诡祟!
“不,不……”
那似乎重叠的声音渐渐放慢。
本如诡祟一般的疯狂偏执,在这一刻,竟然格外冷静。
“他……已经吃了你的肉……炼了你的皮,夺了你的仙蕴呐……”
“小春生,他身上已经流着你的血了……”
“他身上,已经流着你的血了!!!”
怀里的小春生渐渐不再颤抖,听着其均匀的呼吸声,恰是睡着了。
陈远略略松了一口气,便站起身来,轻轻将小春生放在了椅子上。
便是灵气浑身气劲调动,准备破门而出。
却是还未来得及取了门栓,便听着一声怒吼传来:
“吵死了吵死了!还让不让老子安生了!”
这声音浑厚无比,仔细听,却像是个蛤蟆声中,带着人声。
“砰、砰、砰……”
好像是什么东西在跳动。
陈远站在了门后,瞧着门缝里,什么都看不清。
如墨般纯粹漆黑的夜,似乎又多了一个诡祟。
“砰!”
巨大的声响从门外传来。
像是什么东西落了地。
“便是你们这些诡东西,惹得老子半夜里睡不好,晴日里受了委屈,自然要拿你们出出气!呱——”
“饶命!大帝饶命!我们再也不敢了!”
“呼啦啦——”
像是什么巨物搅动。
林里野兽奔腾,虫鸟纷飞。
一阵咀嚼声响起在如墨夜色中。
那咀嚼声的源头似乎在很高处。
“一些个仙蕴根血,也惹得你们这些诡东西,夜夜从山下爬上来……莫不是老子要守着规矩,便是明早便下山将你们铲平……”
“肉柴就罢了,还他娘的滂臭……老子真是没吃过这么恶心的东西!”
咀嚼声停,那叫骂声也结局。
陈远听着这蛤蟆般的人声,心中恍然反应过来。
这不就是白天那个蛤子叔的声音么?
外边的诡祟们,似乎都被出现的另一个巨大诡祟吞食殆尽。
便是那巨大的身影,出现在了棚户门前,站定许久。
才缓缓离去。
……
一夜似乎很漫长,等得人心里发毛。
直到破晓时分,那一声鸡鸣声起,陈远这才缓缓放下了心。
小春生也揉着眼睛,悠悠转醒。
她看着陈远,陈远看着她。
“这样的夜,你经历了多久?”陈远问。
小春生沉默片刻,缓缓道:
“从我记事那天起,就这样了。”
陈远略有些心疼,顿了片刻,又问:
“昨夜那些诡祟,为什么要装扮作你爹娘的声音?”
小春生沉默良久,才道:
“它们……其实就是我爹娘。”
“嗯?”
陈远不解。
小春生揉了揉眼睛,棚户的破纸窗里,渗出来一点子阳光,正好洒在小春生的面庞上,斜斜的一道,将小丫头惨白的脸,照得清晰无比。
“早在小时候,被爹娘抱回来后,在夜里,他们都会变作那副模样……”
“同外面那东西一样,它们都想要吃了我……”
“但是爹娘它们总在克制,每次能吃我的时候,都不会狠下心……”
“只有在夜里,他们会变成那样。”
“我以为这样的日子会最终归于平常……”
“但没曾想,三年前,爹娘发狂的那个夜晚,它们终归克制不住,想要吃了我……”
“爹娘说我身上的仙蕴实在是太诱人了,它们吃了我,会夜夜给我的尸骨祈祷,让我下辈子能投胎个好人家……”
“我答应了。”
“但爹娘没有成功……因为苏锦先生,在那晚来了我家,杀了我爹娘。”
“苏锦先生说,爹娘已死,他把爹娘的肉身丢到了山下,但还会有诡祟,会变作我爹娘的样子,再来吃我……”
“苏锦先生说,只要夜里我不开门,就会无事。”
“会有人心烦,去处置这些诡祟……”
陈远听罢,心中却五味杂陈,沉默许久,才道:
“这个村子里并不太平,你我本都是外乡人,以后我走,你会跟我离开么?”
小春生摇了摇头,脸色在那抹光亮的映照下变得释然。
“我不能走,陈哥哥,苏锦先生不会让我走……命运也不会让我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