支持着陈远跃下城头直面十万大军的动力,也恰是那恢复了一丁点的记忆,却也与修为无关,更像是一场梦境一般。
一夫当关万夫莫开。
而今便是这婺舟关坳郡城头下的陈远写照。
但陈远在时间长河中丢失了定位锚点,其神魂记忆也被莫名大手封锁,他现在,却是依旧不知自己会是位督宇境九重,凌驾于婺舟,乃至陆上神州所有修士头顶的大能。
胸腔里那股子热乎气,以及心里一点也不胆怯的底,陈远一人便站在了那里,数杆子军旗不敢再向前,却是皇城十万禁军的大小统领,一个个都眼神凝重地看着陈远。
陈远缓缓稳住身形,回头对着城头道:
“我不知道可以拖住他们多久,但定可以拖到你们撤军。”
副将马戈壁愣愣地点头,才看着城下扔上来一枚军符,赫然是陈远所掷。
马戈壁心头震撼,一时间也不知道该如何是好,本来对性命颇为重视的朝阳公主的副将,竟然在这一刻,萌生了要与陈远共进退的心思。
“快去!!”
陈远怒喝一声。
马戈壁这才清醒过来,慌慌张张跃下城后,准备疏散军营去了。
这是修士的时代,有大修能一力破万法,一人抵万军,便是马戈壁也盼望陈远有此等本事。
城头下,那些婺舟禁军的将领们,却是瞧得清晰,听得清晰。
“他在拖延时间!”捡得鬼尊纸人残留兵符的将领冷冷开口,“以一己之力妄想拖住吾等七万骑兵,三万武夫,五余起灵将领,便是神通、化凡境来了,也不敢如此托大!”
“将军,此人身上毫无灵气波动,甚至探不出其境界,怕只是凡人一个……”
“哼,虽说如此罔进,固然有踏入陷阱之可能,但吾等婺舟皇都精锐,岂有怕他一人的道理?”
“将士们!”
持兵符的将军骤然一喝,声音足够高亢。
便是身旁军鼓擂起,
“咚、咚、咚咚。”
细密有节奏的如雷鼓声,让这十万窝火的皇城精锐,便是蜂拥而前,像是推平一座城那般浩荡。
“呜——”
长号吹动,初动的婺舟,微结冰的河面破了冰。
两旁荒土开始出现裂隙。
七万骑,三万武夫,长短兵,相接万全。
如果说,这大军是倾巢而出的无数蚂蚁,那陈远,就像是一个站在小土丘之下,散着香味的饭渣。
陈远定定地呼出口气,却不知是习惯使然,还是心态极佳,只觉得这场面着实给不了自己太大的震撼。
“一打十万,优势在我。”
轻叹一句,便是拳锋上挑。
第一个冲至陈远面前的内壮九层武夫,赫然颅骨碎裂,脑袋离家。
没有华丽的术法,没有璀璨的道意,没有极致的剑意贯穿、戟法涌动。
只是朴素的拳头,却像一对丧钟,敲响于战场。
陈远的拳,不知挥舞了多少次。
只是从高空看去,却只是陈远所在的地面,那一个点前,堆扎着无数尸体。
一人拦十万军。
这可能做到吗?
禁军五位将领,看着那没有丝毫灵气波动的拳风,看着那老练又极简的身法动停。
“这是凡人?你告诉这是凡人?!”
四位将领显然对这一幕产生了极深的震撼,便是都对着那捡来兵符的将领上着压力。
“住嘴!我们五人齐上,是否可拿下他!”
四人面面相觑,
“我算是知道吕得水这位大剑客为什么会退让了。”
“关他屁事!一个心向别国的叛贼,莫要再提!我们五位起灵,便是力齐可比神通之巅,几媲化凡,定然敌得过他!”
“但愿如此,可他如今连灵气都未动用,便是肉身已经有这般程度了……”
五人心思沉沉,但还是聚在一起,飞跃而上,踏着所有士兵的脑袋,即将亲临陈远面前。
——
城头上。
张大狗一只手捂着嘴,另一只手紧紧抱住那个装着鸡汤的黑饭盒。
“我这兄弟……他还是…还是…是人吗?”
“哪有这么能杀的?”
“啪。”
脚步落定城头,张大狗心里一突,向后望去。
却见是那位名字奇葩的公主副将,又折返而来。
“你怎么不跑?陈兄弟不是说了,让你去遣散士兵吗?”张大狗不解地问。
“嘿。”
马戈壁拍了拍自己的甲胄,发出“哐啷哐啷”的悦耳响动。
他递过兵符,将其搁置在了张大狗的黑饭盒上,笑道:
“将军不退,我这做副将的,岂有退的道理。”
“有生之年,也是第一次看见,一支三千人的先锋军,就这样打入了敌国的腹地,陈将军是位大才,被朝廷所欺,倒是朝廷这次一双眼睛瞎了个透彻。”
“张大狗兄弟,这兵符……你且留着,届时复命,若我与将军都未回得了城头,你便策马北上,重军在三十里后。”
马戈壁说罢,便攀在城墙垛子上,大声一喝:
“邱工儿郎们,开城门!斩敌军!壮我国威,护我陈大帅!”
“杀——”
一声极其响亮的呼号,使得张大狗整个人的汗毛都竖了起来,脑海里开始嗡鸣。
便感受到脚下城头震动,锁链齐动,城门缓落下,整齐的一众兵马,扛着军旗,大刀阔斧地,踏出门去。
“杀——”
马戈壁站在城墙垛子上,双手间土色灵气窜动,眼中战意火热,便是扭头对着张大狗说道:
“兄弟,若你安然回了国土,且告诉我娘,就说他儿子,从来都不是孬种,但做了好将军,便不能当孝顺儿子了。”
“哈哈哈哈——”
那身形跃下,便扎入军中,踩在一匹健硕的枣红马背上,向前杀去。
张大狗赶忙扒着城墙垛子,嘴唇打着哆嗦,声音几乎浮现出哭腔:
“哎呦……你们一个个的,都要奏嘛啊……”
婺舟五将,齐向陈远跃来。
便是五个起灵,骇然施展术法与神通。
其中一人,操持百兵,刀枪不入,纳了沙场上所有的刀剑,汇成器海,打向陈远。
另一人,手捧幅山河社稷图,直直对着陈远,便口中念诀,就要把陈远吸入画中。
还有一人,甲胄燃火,脚下生风,便是召唤出匹火犀,纵于身下,朝陈远奔踏而来。
便是五人,都各有各的本事,于这战场之上,也是最夺目的存在。
陈远忽地冷静下来。
对自己实力根本没有了解的他,便是觉得眼前这些漫天闪烁的术法,也颇具压迫。
“将军,吾来助你!”
马戈壁持着双戟,使出了一招惊雷,跃过陈远身侧,骇然迎上前去。
而之后,便又是纷至沓来的沉重军步,甲胄摩踵,哐哐作响。
“将军世无双!儿郎来相助!”
三千兵马,默契向前,从最早的不屑到今日的生死相随,只是短短几日。
陈远站在洪流中,眼里是无数赤红的甲和悍不畏死,向前奔涌的如浪潮一般的甲士。
像是站在了许多年前,像是在岁月里又有锚点与此吻合。
陈远轻轻一笑,心头的束缚骇然一轻。
好似虚握住什么,或是把长戟,或是把大刀。
“青川男儿,是杀不完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