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个修士,便像燃烧殆尽的蜡烛一样,化作青色脓汁,至于那藏青色的袍子,便似飘荡的纸片,摇摇晃晃落在了地上。
只是那衣袍本该是空着的,却似乎罩着个什么东西,还在蠕动。
赵满城头皮一麻,便是向后一跃,落至陈远身侧。
“前辈,这究竟是什么诡物?!”
陈远自然是没有答话,一来是他确实不认识,二来,这舟里的行陆老爷,便早早地被他的人皇眼看穿。
在里头叫骂着赵满城扯虎皮,自己又何尝不是呢?
便知晓了底细,也并不急着动手,陈远只是抱着双臂,静静站在一边,看那藏青色袍子下面,盖住得是什么玩意儿。
赵满城此刻的注意力全然停留在那小舟的甲板上,生怕里头突然冒出来个骇人的精怪。
同时,亦是时刻准备着燃烧刀符,准备与那东西拼死一战。
“嗤啦——”
舟如破布一般,由内而外,竟是硬生生地被扯烂。
取而代之的,是一个青皮青面,似人似蛇的东西出现。
它嘴里噙着蛇信,不断往出探,且还一边放着狠话:
“刀尊子嗣便有在本帝面前放肆的本事,那如果是大帝的儿子,岂不是能在八荒的头顶拉屎了?!”
“这些后生不给点教训真是不知天高地厚,如果你现在乖乖交出刀符,倒还有机会换得你一丝性命……”
这似人似蛇的青皮诡物,众人瞪眼看了许久,才真真切切地认清楚这是个什么模样。
乍一看脸,与人无异,却是青皮面上长着鱼鳃似的东西,还在蛄蛹着换气。
嘴里吐的是蛇信子,而身上,则是赤条条的青色皮肤,没有四肢,像个人彘一般搁置在小舟残骸里。
总之不能称作人,反倒更像是诡异种,光是这面容都足够骇人,且不是说那虚无不可探查的境界气息,那自称“本帝”时的自信口吻。
却给足了赵满城压力,使得他几乎完全相信眼前这青皮人彘,便真是一尊未曾闻名的假帝。
顾及到身侧的陈远,顾及到那对星盗爷孙,赵满城自然是选择保下几人的性命再说,便是出声打断,喝道:
“我给!刀符我给!”
这青皮人彘,行陆老爷,油亮核桃似的眼仁弯曲起来,似乎露出了几分笑意,便是身形蠕动着,缓缓爬行而来。
“识相的后生,交由这宝贝,你们便能突破了壁障,平安回去喽!”
它伸出了蛇信,却像个灵动的人手,缓缓朝着赵满城伸过来。
“咔嚓!”
手起刀落,赵满城双眼一凝,双手发力,以灌雷之势瞬间拔出腰间的虎头刀,狠狠朝着前面的蛇信子剁去。
便是那行陆老爷躲闪不及,果真给砍下了舌头。
“他娘的,还真以为你赵爷我是被吓大的,自称个假帝,便真当自己是帝了?!”
说着,赵满城也不敢犹豫,单手抽出一张刀符,用力一甩,便很快燃烧起来。
“爷爷这几张符篆就是擦了屁股,也不会拱手让给你这畜生!”
见赵满城翻脸,那行陆老爷的面子也挂不住了,便是嘴里一吐,舌头又重新长了出来。
蛇信蜿蜒,像个蚰蜒一样在脸上飞快爬行着,青皮诡面变得狰狞恐怖。
“好你个后生,敢耍了本帝!?”
“唵濽笥渻命!四阳聚生胎!”
它不知喊出了什么口诀,便是那五滩藏青袍下的东西,开始疯狂蠕动,却是瞬息爬出了袍下,仔细一看,便认了出来。
赫然是四个青皮裹着深厚角质的四肢,还有一个东西,便不可详说了。
诡物重聚,便是重新组成了行陆老爷的全身,便使得他在这一刻,开始像一个人了。
赵满城手中的刀符开始飞速燃烧,便是他的心情,都颇为紧张。
“呼——”
不知哪里的风吹来,手中刀符的燃烧戛然而止。
赵满城心头狂跳,便看着那行陆老爷的蛇信子,化作猩红色长蛇,张开了血口,朝着他扑来,威势之大,确实非督宇境五重的赵满城可以阻止。
当下刀符停滞燃烧,却是如何施法都不得见效,赵满城只得扭头,疯狂大喊:
“快跑!!”
那星盗老头这时间也意识到了事态的严重,敢情自家孙女儿说那几个修士声音像呢……原来是一个人身上的四肢和那玩意啊……
不过现在全然不是想这些的时候,连着泗水衙的捕快大人都喊跑路了,他们又有何理由不跑。
便是灵气忽然鼓动,准备撒丫子溜了。
“啪。”
赵满城刚刚转身,灵气灌入双腿,便要飞袭而出,肩膀却被人死死地按住。
他心中一惊,便是忙忙向身侧看去。
却见那二道尊者前辈,只是悠悠地抱着双臂,泰然自若,没有一点要跑的意思。
等等……
既然不是前辈,那又是谁摁住了自己肩膀?!
赵满城扭头望去,却见着一张戴着虎傩面具的人影,定定站在自己身后。
同时,那人影扣住自己肩膀上的指节上的指虎,还在泛着悠悠冷光。
赵满城喉头一哽,话也无法说出,便听着身后有道冰冷,阴寒,如同地底下的泉眼一般森然的女声响起。
“对付区区一个青皮戏妖,便急着动用刀符了?”
“父亲真是老糊涂了,这般子宝贝,也用在你这废柴身上。”
“我……”赵满城瞳仁在眼眶中打颤,他的目光无法聚焦,只是看着那张模糊的虎傩面具,在眼里不断放大。
“啪。”
挨了结结实实的一拳,赵满城跌倒在了那巨大壁符之上,却似乎没有挨着实物,便是身形不受控制地往下坠落。
“姐……”
赵满城颓然呢喃,却觉得如此死了,倒也一了百了。
只是身形忽地被什么拖住,再是一瞬,便又返回到那戴着虎傩面具女人的附近。
赵满城看着抱着自己的陈远,只觉得还有尊者前辈为自己兜底。
“你们认识?”陈远问。
“认……认识,她是我姐,我那个,排行沧澜域天骄榜第三的姐姐……”赵满城有气无力地说着,脸上被指虎扣进去的的印子,很快肿胀起来,甚至还覆盖着一层若有若无的冻伤。
“年纪轻轻,却有如此修为,倒也算得厉害天骄了,本来我方才想要出手,没曾想她却先我一步,吹灭了你的符,打了你的人。”陈远低低说道。
赵满城低声一叹,
“前辈,就这样抱着我,别让我下来,好吗?”
“……”
“滚。”
另一旁。
戴着虎傩面具的女修,身材似乎并没有多么高大,甚至可以说体型紧凑娇小,但就是如此一人,拳锋上的指虎,却已然开始了猛兽似的咆哮嗡鸣。
那行陆老爷的蛇信,便也不敢再往前吐,便又像扯长了的皮筋似得,“嘣”地缩了回去。
“您……您是……”
“我是谁,你尚且没有知晓的资格。”虎傩面具下的幽暗瞳仁忽地爆射出一道血光,“沧澜域阿祖塔大陆逃亡的青皮戏妖,你擅作黑洞域之戏,坑害无数修士性命,便已上‘杀’字堂必杀令,便是免去问、审、判、罚,就地格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