涅王是否认出了陈远身旁包裹严实的花魁,那自然是毫无疑问,否则也不会说出那一段挑衅的话来,什么夺人所好、偷油的老鼠……
但涅王没有当众戳穿,且没有表现出太明显的敌意,便就有些耐人寻味了。
酒楼里那些割了耳朵的修士,这时候,也是脑子发蒙,还未彻底弄明白局势,只待着涅王以及那四头护道凶兽离去,才敢施展着各自道术,血肉交织着,长出了新的耳朵。
躲在阴暗角落里的爷孙,却是争执完毕,吐出一口子气,神情也放松下来。
“爷,还好咱们有脑子,不急着割耳朵,你看这些人,白白受了苦头,也没得到涅王的赏识……”
“闭嘴吧你,方才你不是揪着爷的耳朵就要割?!若不是我死命阻拦,只怕我这耳朵也是被你先割下来了!”
“嘿嘿……”
那黑衣孙儿,讪讪笑道,自知理亏,便也是不敢再逗弄老爷子,只是悻悻喝着茶水,消磨起了时间。
“两个贱畜!”
忽地,酒楼里传来一声大喝,众人循声望去,赫然是那一脸阴沉的玄榜修士槐三。
“若非你们一老一少两个畜生对涅王不敬,他又岂会来这酒楼里,害得我们所有人割了耳,差些还掉了脑袋!”槐三勃然大怒,浑身气机凝聚,“我们在涅王跟前与爬虫无二,但你们两个贱畜,便是爬虫中的爬虫!”
“今个害酒楼里的道友险些丢了性命,我看你们两个畜生,倒也没必要进入秘境中去了!”
槐三说罢,环星后期气势尽展,手中出现一条软鞭,鞭身带起罡风,腕间发力,拖动鞭身,便似一条充满杀性的毒蛇,弹射而去!
“五毒鞭法!”
星盗果然是没有地位的存在,且这畏畏缩缩,鬼鬼祟祟的黑衣打扮,很容易惹人看扁,槐三出手也是狠厉,使出了浑身气机尽展的杀招,鞭气带五毒,这鞭风一吹,便是道行浅的,都要中了毒倒头睡死。
黑衣爷孙,知道惹上了事,便也是不避,那年老黑衣,猛扎了个把式,拳劲下沉,蓄势待发。
与槐三虎虎生风的张扬鞭法不同,这黑衣老者的拳劲,竟然格外的沉稳而朴素,只这一眼,修为浅薄的人,便以为槐三占了上风,但眼力老道些的,扫过一眼,便知晓那对拳头蕴藏着的气劲,内含乾坤。
酒楼里的修士,被涅王压迫过的不适感一扫而空,便是一个个都期盼这场厮杀的结局。
“砰。”
鞭身抽打在了一件实物之上,众人心中一突,便在这电光火石间,看清了溢散灵气后的骇人一幕。
陈远淡漠立在那对黑衣爷孙前,一只手紧紧扯住了鞭身,却是毫发未伤,任凭槐三如何用力,都无法抽离鞭子。
“你!”
槐三心中一惊,额头上陡然发汗,仅凭陈远扯住他鞭子的力道,便知晓,这白衣修士远非他能敌之。
但公然认怂又太丢份,好歹自己也是玄榜上的天骄……
“在场之修士速速退出酒楼!这白衣修士有点子道行,接下来我便要动用了秘法,但这法门威力庞大,恐伤无辜,尔等速速退去,快!”
槐三的话,却使得酒楼里的修士纷纷动容,一时间喊着“槐三道友真是仗义”,一边动用身法,掠出楼去。
那黑衣孙儿也准备离开,却被自家爷爷一把扯住后颈。
“你干嘛去!”
“他不是让咱走吗……”
“蠢货!他要杀的就是我们!”
那黑衣爷孙话未说完,便见槐三脸上陡然浮现一抹深沉的笑意,他略一挥手,袖间飞出一物,细看,却是一道灰色帐子,那帐子迎风便涨,却是里里外外,阻隔了酒楼所有缝隙。
“糟糕!这是以帐结了阵法,要将我们与外界隔绝,此人难道真有秘法!”黑衣老头满脸惊恐,却见陈远那只扯住鞭子的手微微向怀里一拽。
“啪。”
槐三跪了。
紧接着,便是满足地笑了。
“爷,爷,我有眼不识泰山,方才人多,我不好意思认怂,现在他们都出去了,我用帐子隔绝,现在给您跪了,爷,放我一条生路吧,我一介散修,家里还指望着我养活呢……”
“……”
陈远一时语塞,便扫了槐三一眼,“我不杀你,滚吧。”
“好,好,爷,我这就走,这就走。”
在黑衣爷孙,以及宁清儿震惊的目光中,那修士槐三,撤去了帐子,又朝着自己腹部猛锤两拳,嘴角溢出鲜血,往外奔去。
“此人实力颇强,恐有天榜之威,我以性命拦下他之一击,尔等快退!”
见槐三都这样了,众修士哪有不敢不从的道理,便是胆寒地看了一眼陈远,跟着奔袭而走的槐三,消失在了小郡城里。
“……”
陈远微微张大嘴,心中苦笑。
为了面子,至于如此?
“啪。”
“哎呦。”
那躲在柜台后的小二,一个没留神,摔在了地上,却与陈远四目相对。
“将那槐三的消息散布出去吧。”
“是,是是是,爷您吃酒,我这就去……”
小二逃似的去了后厨,这酒楼一楼大堂里,便只剩下陈远,宁清儿,黑衣爷孙。
爷孙二人背靠背,摆出一副备战姿态,黑衣老爷子本以为陈远是何方善心修士,为他们拦下了一场祸端,便是等着陈远转过头,黑衣老头差点急地跳起来。
“是是是你!大星盗!”
寰宇的行当千奇百怪,纷乱驳杂,但无论是在哪个行当干出声望的修士,便要在其身份面前加个“大”字,以示区分与敬称。
便如星盗,这爷孙二人曾蹲了百年的陆上神洲天道宫,就被陈远一朝夺了去,在黑衣老头眼中,这便是大星盗了……
不过就算是用上了敬称,这黑衣老头的眼神却是警惕而不善。
“你坏了星盗里的规矩,夺了我们的果子,还抢走我家传的宝贝!而今,你又在这酒楼里黄鼠狼给鸡拜年,是为了什么?!难不成是看上了我孙女!”黑衣老头猛然喝道。
陈远眼皮子一跳,难以置信地看了眼老头背后一马平川的黑衣孙儿,疑惑道:
“你确定是孙女?”
“你!”
“你!”
爷孙都怒了。
陈远笑出了声,便是摆手,安抚道:
“莫要动怒,我救下你们,也只是为了归还这缚仙索……那日后,我一一对照发现,这绳索确实不是天道宫里的珍宝,错怪二位了,陈某便在这里赔个不是。”
陈远掏出了金灿灿的缚仙索,他猛地丢出手去。
却是那绳索刚离手,便飞似得又缠绕回陈远的手臂,像个放生的家宠,怎么也不愿离开。
“怪了……”
陈远心中古怪,又尝试丢了几次,甚至让黑衣老头在另一头拽走缚仙索,却都是无法让其离开陈远手臂。
那黑衣老头,面容挣扎着,哭喊道:
“大星盗前辈啊,你给俺家索儿下了什么迷魂药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