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王的搜魂之术并没有进行完全,火鸣已然昏死过去,也不知道苏醒之后还会不会保留神志。
会变不变成傻子,那都是命了。
鬼王被白茫消磨掉半边身子,大面积创伤看上去甚是可怖。
身后周阳显然没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事情,只知道此时的鬼王正是最虚弱的时候。
他眼中闪过一丝狠厉,单手一背,摸到腰间那把砍了海叔的脑袋的短刃。
“鬼王大人,您没事吧?”
他面色焦急,连语气也带着关切,任谁都无法发现其中暗藏的杀意。
“搜魂出了岔子,不过无碍,养些时日便会——”
“嗤。”
鬼王话说了一半,那柄短刃以破空之势刺来。
周阳吸食了鬼王所有积攒下来的人丹,自身肉体境界已是达到半步化凡。
他这一刺,虽没有任何门道与路数,但力道极大,饶是寻常神通修士挨上这么一下,只怕是会被捅个对穿!
与周阳料想的一样,鬼王对自己已经完全放下了戒备。
这柄无往不利的短刃,自是插入了的鬼王的喉颈。
周阳“蹬蹬”后退两步,脸色由欣喜变为惊骇。
他看着那柄短刃插在鬼王脖颈上,镶嵌在半边溃烂的血肉中,但却没有造成一点实质性的伤害!
“你……有点胆识……”
森寒的声音自鬼王脑中传出,他被破坏的喉部已是说不了话,只能依靠着灵脉振动发声。
然而就是这声音,便足击溃周阳刚刚才建好的心理防线。
“嗤——”
鬼王拧笑着,用仅剩下的那只白皙手掌,将脖颈间的短刃抽出。
“可惜胆识用错了地方……便是自讨苦吃了。”
他单掌一挥,一道凌厉鬼气凝成几支漆黑骨刺,瞬息穿透周阳四肢。
“啊啊啊——”
如剜心的疼痛让周阳浑身发冷,难以忍受的嘶叫。
“本王饶是受了重伤,又岂非你这等下贱东西可以伤到的?”
鬼王轻笑一声,身上血肉已长出了些许。
作为和酒池一个时代的修士,鬼王虽然压境在化凡,但比起大多假仙,都有足够老道的经验与底蕴。
周阳虽伪装极好,但他仅仅是半步化凡的肉身,也难以杀掉鬼王。
希望破灭,周阳绝望的闭上眼。
鬼王半边身子爬来,似一只恶鬼。
他单手掐诀,周阳便被突兀出现的漆黑骨刺洞穿了个密密麻麻。
“骨僵,被困于骨僵者,生不如死……本王原本不打算为鬼尊容器用这东西,但你既然不识时务,那本王只好将你炼成怨气极重的尸胚…来迎接鬼尊了。”
周阳被骨刺围成了一圈,浑身上下扎满密密麻麻的小洞,他面容扭曲,已是痛苦到极点。
鬼王则是席地而坐,念叨一句:
“凝怨成胚,就差化凡血肉了……”
“搜魂竟搜到了如此恐怖…不过,真当本王这数个大世…是白活的吗?”
他腹腔中凝出一道黑气手臂,其上捏着一块脏器。
脏器似碗,似炉。
“砰”的一声被黑气手臂定在地上。
鬼王深沉一笑,伸出手臂:
“请君入瓮!”
……
陈远合上日记本,算是大概梳理了如今体内的状况。
他揉了揉有些发酸的眉心,起身。
几步路,便走到苏家正堂。
“砰、砰、砰。”
“谁呀?”
“是我。”
陈远的声音在门外响起,屋内正与毛蛋打闹的苏阿雅眉梢一喜,赶忙起身,
“师尊!你怎么来啦?”
嘎吱。
正堂门开。
苏阿雅脸色红扑扑地瞧着陈远,又问一遍:
“师尊,您怎么来啦?”
她知晓陈远自从来到苏家以后,便整日整日地靠着桃花树,大门不出二门不迈。
似乎他才是桃树似的。
如今敲响正堂的门,倒是让苏阿雅足够惊讶的。
“陪为师出去散散心。”
陈远轻声道。
苏阿姨眸子一亮,赶忙道:
“好啊!师尊等我片刻。”
陈远颔首,并没进屋子,而是走到院子里,抚摸着腰间锈剑。
【养剑:一千零一年】
他知道姑娘家家收拾自个儿是极慢的,不知会不会让自己等得连养剑都多上一年呢?
陈远暗自笑笑,却听身后已然传来了俏皮声音。
“师尊!我好哩,我们走吧!”
苏阿雅牵着毛蛋,笑嘻嘻地朝着陈远走来。
“嗯。”
陈远自没有拒绝毛蛋的加入。
反而更开心些。
倒不是因他有多喜欢这小女孩。
而是因为……
陈远能在她们身上,瞧见一股子朝气。
这是如今自己最稀缺的物件,也是不会再拥有的物件。
三人出了府邸。
外边车水马龙的热闹气倒是让他们心中一惊。
“现在太岭……这么热闹啦?”苏阿雅张着小嘴,颇为惊讶道。
她亦是许久没有出门,只是平日托毛蛋给她带些胭脂等,看着眼前变化,再与陈远没有来之前的太岭浅浅对比一下,那真是两个不同的世界。
毛蛋轻笑道:
“叫姐姐平日里不出门,傻了吧!”
“我在主持家族大事好不好!你个黄毛丫头懂些什么?”
二人绕着陈远追逐,性子同小孩无二。
陈远也喜得瞧见热闹劲,扒拉开两人,大步流星地向前走去。
“芋头!刚出锅子的芋头!糯叽叽,香甜可口!嫩得跟那黄花闺女似得!走过路过不要错过!”
守着一火炉子的跛脚老头高声叫喊着,嘴里的话惹得行人捧腹。
“哎,我说老张头,你这芋头还能跟黄花闺女比啦?”有人笑着问。
跛脚的老张头面色红润,敞开笑道:
“那咋个不行?黄花闺女,兴许还比不上咱家芋头润咧!”
“哈哈哈!好好,给我来半斤!”
“我也要!老张头多给我装二两,我家婆娘爱吃!”
众人推搡着,将那火炉和跛脚老张头堵了个水泄不通。
“芋头?”苏阿雅眉头跳跳,瞧着那堆人挤人的地儿。
“嗯,前些日子来城里的,听说一手烤芋头香甜无比,只是我每日来买的时候,都被踩着点的卖光了。”毛蛋略有些失落的说道。
“你真笨,能用银子解决的事,还能叫事吗?你给那老头多给些银子不就好啦?不行就前一日定一批呗?”
苏阿雅确实是富贾之女,一言两语便说出了应对之策。
但毛蛋确实摇摇头:
“阿雅姐姐,你说得是在理,但要是真这么容易就好哩,你知道这老张头怪得很,他每天烤多少便卖多少,不多收,不预定,谁先到先得。”
听此话,苏阿雅也是点头,
“倒是个怪人。”
一旁陈远则是没有说话,眼神透过人群,一眼便瞧到那在烤炉上不断翻着芋头的老头。
他眼神微动,心中大致有了猜测。
“不卖啦!不卖啦!今日只有仨芋头,谁有缘分,我便卖与谁!”
跛脚老张头颠颠地起身,走了俩步,撵开人群。
大伙都不乐意了。
“唉,我说老张头啊,我在这排了一宿的队,你咋能说不卖就不卖了捏?”
“是啊,我家婆娘产期,就馋这一口,你明明还剩仨,却不卖了,当真是逼爷们我强抢不成!”
“是啊是啊,如今太岭没有做官的,你这老头还不顺着人心走,被打个半身不遂,可别怪大伙心狠。”
“要不这样老张头,我加钱,三两银子,这几块芋头都给我,成不?”
“……”
众人推搡着,甚至有人动起了手脚,偷芋头的偷芋头,偷摸给张老头瘸腿处来上两脚的也不少。
“坏了,这群人是真疯魔了!”
苏阿雅心里一惊,觉得这伙子人会将那跛脚老头给活活打死。
当即催动气劲,欲要上前阻拦。
却只见到一层气浪从那火炉子中心荡漾而出。
所有推搡的人皆是倒飞出去,落在地上,铺开几圈。
那跛脚老头仍守在炉子旁,笑嘻嘻道:
“说了看缘分,你们非逼我老小子动手。”
倒地的人也没受多重的伤,只是哀嚎连连,疼还是够劲儿的。
苏阿雅与毛蛋皆是一愣:
这老头也是个高人!
站定的陈远忽地脚步一动,拽起苏阿雅的手臂便向前而去。
“师尊去作甚?”
陈远侧头,“没事,你跟着我来便是。”
倒地的城民们见还有个虎了吧唧的男人上前,皆是出声劝阻:
“小兄弟别去!这老张头有点子门道!”
“别管他,没看着身边领着两女眷么?爱出这档子风头,就让他出吧!”
“这号人我瞧得多了,有他罪受的!”
“连我内壮三层强者都被老张头一掌拍飞,这年轻小子真不知天高地厚,还敢上前?!”
众人围看着,表情不一地瞧着陈远不断走近火炉跟前。
临近,跛脚的老张头端正站起,
将仨个芋头递了过来:
“哎呀,有缘人到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