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尊？”陈远微微一怔，心思便活泛起来。
魔思淼见勾起了陈远的兴趣，当下也是轻笑起来，只是笑声在空中阴恻恻的，带着些许银荡。
他卖个关子，故意不说，只等陈远发问。
但奈何，陈远的好奇心向来不是用嘴表达的。
陈远皱眉，顺手拍出一道天雷。
如今他天雷道的路子算是走得极其顺利，也是用来高境打低境的绝佳杀招，一来是范围广，密度高，二来是便于控制力道，轻重缓急都被陈远拿捏的死死的。
天雷可让人麻酥酥，也可将人劈得外焦里嫩，神魂覆灭。
魔思淼算是见识到了，雷击过后，他整个人如同从矿洞中爬出来的老鼠，浑身熏黑，且带着一股焦肉气息。
但还能勉强维持飞行状态，倒也没事，只是有些肉疼罢了。
魔思淼当下张口，吐出一滩浓烟，皮笑肉不笑道，
“上仙，俺错咧，俺这就说。”
陈远这才满意点头。
魔思淼有些后怕地看了陈远一眼，心脏扑通扑通直跳，暗道自己也是蠢到了极点，只是几句攀谈便忘了与自己同行的邪修究竟是何等大能了。
一日屠州，光是这战力保底都是起灵大修，也怪楚国孱弱，一州都挤不出来一个起灵大修，以至于魔思淼推断不出陈远的具体境界，但起灵也是够够的了，自己苟延残喘三千年，也不过只是个小天人罢了。
魔思淼哀叹一声，看着陈远冷峻侧脸，这才道：
“鬼尊乃是上古时以鬼道登顶的至高大能，在陆上神洲所有至高中都是排得上号的……上仙您知晓的，上古万法时代，距今已过几十个大世，武神那等人物，都还未出生呢。”
陈远微蹙眉，心道他是区分不来这些所谓的上古，从未了解过，太久远，平日里也难以接触到，而幼时自己学的是兵书、军法，对历史不怎么涉猎。
而寻常书籍也牵扯不到几十万年前的事情，如此要记载、学习，怕是会要命。
魔思淼见陈远许久不说话，当下也是讪讪地笑。
只是不敢再笑得银荡，他怕再换来陈远的天雷伺候。
“嘿嘿，我也是道听途说，上仙若是知晓实情的话，大可以纠正小子我…方才说到鬼尊乃是上古时的至高大能，而鬼王的计划，便是献祭楚国，让鬼尊复生。”
听到这，陈远也是有了个大概猜想，微颔首之后，便示意让魔思淼继续说下去。
“这其中有些门门道道，有些鬼王吩咐的，还请小子不能一五一十地告诉上仙您了，曾在楚地商议此事时，我们所有鬼修都立了天道誓言，若是违背，只怕小子会化作飞灰……”
魔思淼看着陈远的脸，小心翼翼地说道，双手局促地攥在一起，生怕陈远威逼自己说出其中辛秘。
他只求陈远是个好人。
但当下又懊悔不已，能屠州之人，怎么可能会是好人呢？
魔思淼只觉得快要把牙帮子咬碎，真是凭着自己这股蠢劲，将自己亲手送上绝地。
果不其然。
陈远还是冷漠又淡然地说出那句话，
“天道誓言会不会弄死你，我且不知晓，但你不说，我一定会弄死你。”
魔思淼：“……”
真是一头母牛和十头公牛，牛逼惨了。
魔思淼扯起黑漆漆的衣袖佯装擦了擦眼角泪水，小声道，
“上仙，请为我立碑。”
魔思淼是惜命的。
且还是个软骨头。
他同陈远再絮絮叨叨讲的秘闻里，竟是掺杂了九成九的假货。
以至于连苏阿雅都看不下去，她费力从陈远腋下的包夹中扭头，俏声道：
“你这说得什么跟什么呀？鬼王生下来就没屁眼？鬼尊是鬼王血脉亲父？鬼尊在鬼王未怀上之前就死了？野史都没这么野啊！”
魔思淼脸上有些挂不住，惨兮兮地看着陈远，
“上仙……该说的我都说了，若是被天道反噬，请为我立碑！”
陈远看着万里无云的晴朗天空，不由得陷入沉思。
“你说实话吧，每瞬说两字，说完你若身死，我亦可救你。”
魔思淼眼睛一亮，但是又很快黯淡，他是蠢，但是还没蠢到这个地步，这邪修还能有什么让人起死回生的术法不是了？若是真有，自己每说两字便死，那岂不是要一遍遍地救自己？
“怎么，你不信我？”陈远说道。
魔思淼当下脑袋摇得如同拨浪鼓一般，微垂的头颅缓缓抬起，与陈远的眸子对上。
他心中一惊，
只看见陈远的眼眸泛着灰白之色，似有无穷魔力。
“我已踏入时间大道，可逆转三息内死去之人，你每说两字若死，我便将你救回。”
魔思淼呆愣点头，
“好……好，那日，鬼王与——”
砰。
他的脑袋忽然炸开，竟是被自己的灵气与鬼气搅碎了百会中的灵脉。
……
楚地，泗水州。
泗水州云烟缭绕，看着颇具缥缈仙气，在大漠环绕的楚地，泗水州如此绿洲盛景，算是稀罕了。
只是缥缈云雾下，却是随处可见的尸堆与血腥。
这一排排坐落的尸堆，遍布泗水州各处城池的大街小巷。
尸堆有些像是京观，但又有别于京观。
京观的意思，便是一将功成万骨枯中的万骨。
两军交战，战败一方的军人尸体，便会被高高摞起，叠成一座小山，用与警示，亦或是昭告天下，那胜者的威武霸气。
青川亡国战中，被南妖攻破的州县，其中百姓军民，多是被南妖做了京观。
而楚地中这一排排坐落的尸堆，似京观，却有微小区别，其中尸体，穿着多是百姓服饰，且大多是残肢，拼凑不到一起，瞧着便让人生出恐惧与怜悯，且这一排排尸堆摆放的井然有序，隔三横二，环绕在泗水州大大小小的城池外。
谁也不会想到，
仙雾缭绕下，竟会是这样一番惨绝人寰的地狱之色。
泗水州中心。
有一高坛立起，其上横着一刚搭建起的座子，没有什么金砖碧玉的雕刻，只是两枚人头骨分别钉死在两边扶手上，各被一白皙手掌执掌。
手掌延展出的手指，修长而骨节分明，指尖轻动，稍有节奏地敲击在人头骨之上。
“哒、哒、哒。”
“哒哒哒……”
急促脚步声传来，最终停滞于高台之下。
“吾王——大事不好！巫灵州所有我道修士皆被屠杀！祭坛被毁！万魂不在！”
“哒、哒、哒。”
高座上的人影，不疾不徐地敲击着头骨，他的声音慵懒又轻柔，
“如此小事，有什么好慌张的。”
高台下的报信鬼修“唰”地流了冷汗，只觉得自己的头颅要被马上摘走。
他正惶恐不安的同时，却听见，
“万魂不在，抓人来炼便是，如今其余几国忙着征战，又怎会发觉丢失了一州百姓呢？”
报信鬼修终是松了一口气，跪伏下来，
“吾王圣明！”
王座上，人影不再敲击手边头骨，而是玩起了自己修长阴白的指甲，见指甲侧的皮肤上生出一倒刺，竟是将倒刺咬在口中，一下扯到了臂弯处。
他轻飘飘地将一尺长的倒刺丢下，落至报信鬼修身边，
“去巫灵州办事吧，办得漂亮些，将这倒皮喂给周阳吃了，你……也给周阳吃了。”
报信鬼修将尺长倒皮收入囊中，磕头，
“吾王圣明！”
虽不知周阳是谁，但王如此吩咐了，他便照做。
至于最后，还是落了个身死结局，只是从被杀变成被吃。
待报信鬼修走后，那王座上人影才阴恻恻地笑出声，
“复生鬼尊，跳出棋局，重启至高路……这天道，也快成鬼道了…呵呵呵呵……”
泗水州有血雨淅淅沥沥而下，落在尸堆中，搅浑了人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