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穹中霞光流转。
细看,则是两道飞行的人影。
“张宗主,还需多久?”白衣中年人传音道。
“莫要心急,距离那边陲小镇,恐怕还有几日路程。”长髯飘逸的老者给了个含糊不定的答复。
“哎呦,灵力见空了,本门主欲要休憩一二。”
白衣中年的飞行路径陡然朝下,向着下方城池飞去。
“啧,懒种。”
长髯老者骂道,也飞身而下。
人间城池亦有贫富大小之分。
狗尾镇自是下下等,属于最穷最小的那类。
而白衣中年与长髯老者所降临的城池,勉强算繁华。
约莫是一郡中心。
“郡主买了也说好的丝绸喔!走过路过瞧一瞧嘞!”
“仙家种下的大蜜桃哦!不甜不要钱!客官,来上几斤?”
白衣中年人无视摊贩,转头与长髯老者道:
“这凡间烟火气,最是令人烦躁。”
长袍老者唏嘘:
“赵门主,你莫要忘记,吾等亦不是仙人。”
白衣中年人撇了撇嘴,
“张宗主说的是,吾是宗师,尚且不算仙人,可你已踏入天人境,乃是时平州顶尖修士,道一句仙人也不为过。”
长髯老者轻笑一声,
“赵门主,人外有人,仙外有仙,且不说时平州乃大蜀贫瘠之地,光是这天人境界间,便有鸿沟。”
身为宗师境界的赵门主自然不懂这其中细分,自是道:
“烦请张宗主解惑。”
“呵呵。”
张宗主轻笑一声,双手摊开。
自其周身隐隐有灵力细线沟通天地,整个人的气势似成一座巍峨高山。
其压迫更是让赵门主连连后退,他面对张宗主,只觉得像在面对某种天灾。
周围的普通百姓更不必说,有人被这气势压迫的当场暴毙,有人哭喊着逃离。
“天人五境,交感、合一、陆地、小天人、大天人,本宗正处交感天人境,已可窃取天地之力,而在本宗之上四境,每一境之间都有天堑鸿沟,本宗一掌有山岳之力,那合一境天人便有数十山岳之力,往上更是恐怖。”
张宗主话毕,散去气场,向前一步,再道:
“登天人境,每升一小境都需百载余,这之间的差距,你且去想吧。”
赵门主吞了口唾沫,脸色悻悻,道:
“怪不得天下大修皆逐长生,越往上破境越难,只怕是境界未破,人先衰亡也。”
“你懂就好。”张宗主颔首。
“不过以张宗主这般天骄而言,必然千年内突破天人五境,再登高!”赵门主拱了拱道,心中了然,自己这宗师只怕与初入天人的张宗主差距更大,先将其舔舒服才是。
“呵,说得轻巧。”
张宗主笑骂一句,再回头,已见城中治安军将二人围的水泄不通。
“何方修士,为何无故屠戮我郡百姓!”
为首颇有气势的披甲之人厉声喝道。
“你可知本门主是——”
“住嘴。”
张宗主出口打断了赵门主的话,并传音道此次行踪不可暴露身份。
此时的城内,依旧有治安军陆续而来,且不乏武者。
张宗主悲悯地看了眼被自己的气势压成薄饼的百姓,道:
“真是罪过,老夫只是教授晚辈,没想到为你郡带来如此大的伤害,老夫可为尔等赔偿。”
为首的批甲者微微愣神,才道:
“老前辈,此事若是无意,便由郡主与你商讨赔偿之事!”
“好,老夫定为尔等尽最大限度补偿。”张宗主苍老的脸上充满歉意,微微欠身道。
赵门主深深地看了一眼张宗主,没想到天骄如他,也会为普通百姓折腰。
“郡主到!”
三台大轿将一富贵肥胖的男人带到。
肥胖男人满脸红光地看张宗主,激动道:
“大修,您是哪州哪郡大修,可否收我子为徒,如此,我郡百姓之伤亡与您一笔勾销!”
张宗主笑脸依旧,道:
“未尝不可,可否让我见一下令郎?”
“好,好!”肥胖男人激动道,这才将自己身后压着的两个小妾和一个少年让了出来。
“去,叫师傅!”
肥胖男人推了一把瘦高少年,少年这才趔趄地向张宗主走去。
“师,师…师傅。”少年怯生生地对着张宗主叫道。
肥胖男人希冀地看着满脸笑容的张宗主,问:
“大修,如何?我子天赋尚可?”
张宗主轻笑着摸了摸少年的脑袋,眼睛快要合成一条缝,
“嗯…体质不错,乃是上佳,假以时日,成个起劲小宗师也是板上钉钉。”
“啊!如此甚好,如此——”
“啪—砰—”
肥胖男人的话音戛然而止,身上的横肉抖动两下,他难以置信地看着眼前的场景。
“这…这…这……”
“呵呵……”
有无头尸体跪倒在地,地上一滩碎肉血红。
张宗主甩了甩手指,笑道:
“天赋上佳,与我何干,脑袋跟西瓜一样脆,呵呵。”
“妖魔,你是妖魔!”
肥胖男人惊恐出声,周围军士一拥而上。
张宗主咧开嘴,笑的更甚,更癫狂。
“呵呵哈哈哈……本宗虽不是仙人,但岂是尔等贱民可以呵斥的,尔等的命,于吾来说,连蝼蚁都不如!哈哈哈!”
张宗主的袖袍陡然宽大,飞出无数小剑,收割着低境武者与普通百姓的生命。
他笑得更加癫狂,眼中满是对草芥般生命的轻视。
小城染上了血色,许久不退。
白衣赵门主回过神来,笑道:
“这才是修士嘛。”
……
“这才是修士。”
陈远认真对着柳寻说道。
“噢噢。”柳寻似懂非懂地点头。
“复述一遍。”陈远说道。
“嗯嗯,陈哥方才说,为人间谋太平,为弱小谋公平,持强不凌弱,诛妖邪,登山巅,有颗纯粹的心,就是修士!”
柳寻复述完毕,有些茫然地看着陈远,
“陈哥,为什么你要教我这些?陈哥不是要教我学剑吗?”
陈远笑了笑,将身后锈剑拔出,轻轻抚摸。
“修士亦要修心,心不正,则道不通,日后你会懂的。”
“噢噢。”
柳寻茫然点头,虽然她如今已有二十七岁,但在修行路上,也算低龄。
“握剑式练的如何?”陈远再问。
柳寻一听,双眼放光。
自从陈远沉睡十年后,她便将自己认为的握剑练得炉火纯青。
“陈哥请看!”
“嗡——”
一柄细剑出鞘,带着三分细芒,七分坚定。
陈远看着柳寻的姿态,点了点头。
“不错,手很稳,也快养出剑心了。”
“哇!”
柳寻听到陈远的夸赞,激动地快要跳了起来。
能得到陈哥的肯定,无异于得到剑仙的肯定!
“那陈哥,接下来我该学什么?出剑?拔剑?”柳寻平复了下心情,追问道。
陈远起身,将锈剑舞了个剑花。
自从他知晓槐仙精元一事后,便思索着对策,走在街上,又有镇民对他指手画脚,陈远不喜杀人,且恪守着自己的那套修士准则,这才来柳府图个安生,也顺便教教柳寻学剑。
思索半晌,陈远决定同柳寻摊牌。
“不学了。”
“啊?”柳寻的脸变成了问号。
“短期内不学了。”陈远再道。
“哦哦,为什么呀,陈哥?qwq”柳寻小脸皱成一团,追问。
陈远收剑,望着柳府的假山道,
“狗尾镇即将迎来强大的敌人。”
“有多强大?”
“不知。”
“有陈哥强大吗?”
“或许。”
“哦。”柳寻似懂非懂地点点头,她能想象到的强大,恐怕也只有十年前屠镇的山虎帮众了。
“柳寻。”
“在呢陈哥。”柳寻眨了眨杏仁眼。
“你怕吗?”
“不怕嘞。”柳寻笑靥如花。
“为何?”陈远疑惑。
“因为有陈哥在。”
“可敌人不遵守我的修士准则。”
“那也不怕。”
“那若是我敌不过呢?”
“不怕。”
“为甚?”
“陈哥是剑仙,无所不能。”
陈远轻笑,
“好。”
柳寻仍是笑意盎然,只是心中暗道:早在十年前,就想过和陈哥葬在一起了,寻儿什么都不怕。
下下等贫瘠之地狗尾镇,却容纳了一个亡国将的二十年。
陈远的破洞黑衫随朔风摇摆,锈剑斑驳渐渐褪却。
假山上的冰棱坠地,和少女的轻声哼唱相奏。
陈远握着锈剑,感受着自己。
【恭喜领悟:玲珑剑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