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纯良眨了眨眼,露出一个友好的笑:“别这样,我以为我们已经是朋友了,我的要求很简单——如果事情顺利结束,我想去你们的圣岛小住一段时间。”
汪少凡表情恍然——是了,他们的任务是寻找人鱼王的宝藏,有什么比它居住的地方更适合藏宝的呢?
“成交。”肯沙华目光柔和,“我也很想邀请你这样活泼温柔的年轻人去做客呢。”
维欧挑了挑眉,奶奶和这个人之间明明年龄相差那么大——可它总有种他们两个气场微妙地契合。
它张开嘴,刚想说些什么——
就听得一声震天的巨响,接着,整个空间开始剧烈晃动起来,泳池里的水飞溅而出,所有人都被甩飞出去。
小艾用鱼尾缠起张纯良的腰,扒住了一旁的墙壁,年久失修的梁架翻倒一地,碎渣子扑簌簌地掉到了大骨头的身上。
——然后顺着骨头缝掉到了张纯良脸上。
张纯良:“……”
震动持续了将近十几分钟,才慢慢停了下来。
“开始了……”肯沙华的脑袋被埋进了沙地,它无奈地吐掉了嘴里的沙子,看向了大门的方向,“基斯特那个粗鲁的老家伙,是想把这艘船弄沉吗?”
“就按我们约定好的去做,人鱼族会永远感激你们的付出。”肯沙华果断地和几人告别,“请允许我在你们的身上做一个记号,这样人鱼们就不会误伤你们。”
两颗晶莹剔透的泡泡飘向了张纯良和汪少凡的方向,最后在他们额头裂开。
“祝你们好运。”肯沙华叹息道。
小艾没有急着离开,它擦掉张纯良脸上的浮灰,抖了抖他的衬衣,把他整理得体面干净。
在这紧绷的战斗气氛中,汪少凡不合时宜地产生了一种羡慕的情绪:“你……男朋友,对你真好。”
“谢谢。”张纯良吐掉嘴里的灰尘,礼貌地回谢,“祝你也能遇到这样的男朋友。”
汪少凡嘴角抽搐了一瞬:“???”
张纯良上前打开了大门。
商城里,原本穷追不舍的细瘦怪物大军已经消失得一干二净。
这里狼藉遍地,应急灯光闪闪烁烁,照亮了遍地腐烂的货架、褪色的广告牌和潮湿褶皱的服装。
灰白的雾气通过碎裂的玻璃悄然而入,带来一股咸腥的水汽。不远处传来许多怪异的嚎叫与人鱼连绵不绝的嘶鸣。
汪少凡定了定神,向张纯良请示:“那我去召集一些污染不太严重的玩家拆除铜心脏。”
张纯良点了点头,将那包烟和几颗人鱼卵递到了汪少凡的手上:“尽可能把所有心脏收集完整,明早九点,不论收集到多少心脏碎片,都准时在游泳馆内集合。”
汪少凡把手上的烟凑到鼻尖下享受地嗅闻了一下,然后问道:“你不和我一起行动吗?老实说,这艘船现在很危险,我不建议……”
他的目光看向了张纯良身后的大家伙,剩下的话吞进了肚子里。
“我有其他的事情要做。”张纯良笑了笑,没有过多解释,“明天见。”
目送汪少凡离开了十三层甲板后,张纯良走到围栏边,船上的浓雾弥漫,一米之外的事物都很难看清。
骚乱越来越严重,他能感觉到船体在震动,仿佛有很多人正在同时奔跑爬行——那是威尔制造出来的人鱼卵怪物大军。
它们有的来源于实验室,有的则是这些天被“人鱼肉”污染的乘客船员。
总之,非常多。
那些怪物源源不断地出现,被船上的人鱼和幸存的人类从船舱上驱赶下去,它们从几十米的高空直直地坠入海里。
但是不多时,便又会从水里爬出来,继续贪婪地寻找猎物。
在浓雾中,张纯良隐约可以看到布满肉疙瘩的触手和青白色的尸斑,那些怪物几乎从他身边擦过。
纵使人鱼们有三头六臂,也会被这海浪般绵绵不绝的怪物们拆皮吃骨。
全军覆没只是时间问题。
张纯良决定先找到威尔的实验室,那是怪物们的老巢,如果可以毁掉那里,船上幸存者的压力将会减轻很多——如果到时候还有幸存者的话。
他看着雾气下模糊不清的海水,仿佛自言自语般问道:“威尔会把实验室设在什么地方?”
那一定是个非常隐蔽,而且方便“丢垃圾”的场所,遇到危险也能用最快地速度逃生。
船底——?不太可能,他见识过船舱下方复杂纵横的结构,在那里设置实验基地,一旦发生事故无疑是自掘坟墓。
那它会像关着人鱼的游泳池一样,是一个能被特殊物品指引过去的特定空间吗?
张纯良再次否定了这个猜测——像铜制心脏这样的圣物可遇不可求,威尔船长只是个人类,不太可能同时拥有这么多奇特法宝。
此时恰是夜色最浓郁的时刻,船舱之上哀嚎不断,在狂乱的海风中宛若瘆人的鬼叫,张纯良知道,留给他的时间不多了。
小艾捡起了地上的长袍,细致地扑打干净灰尘,把它搭在了张纯良瘦削的肩膀上。
“你说……有没有可能……”张纯良的心脏跳得无比激烈,他攥紧了栏杆,望向船外无边的浓灰巨雾,他能听到那沉闷震耳如雷鸣的海涛声,那沉重的拍打让塞壬号在无边无际的海面上宛若一只玩具小船,左摇右晃。
这一刻,他回想起在游泳馆和梦境里看见的那些穿着严密防护服的研究员,他们密不透风的面罩,防水封闭的怪异研究服……就像是某种老式潜水服。
“有没有可能……实验室不在船上……在海里?”他的语气纠结极了。
这个想法着实有些要命,但是他若是威尔那个疯子,一定会尝试这么做的。
“试一试?”张纯良调出系统商城,试图挑选几件帮助他下海的道具。
他的心里很犹豫,海水里非常危险,稍不留神便会尸骨无存,他并不放心把自己的性命交给游戏之家——尤其是这个垃圾游戏曾经差点坑死他。
纹身?是个好想法,可是他已经没有足够的时间了。
身边的小艾忽然戳了戳他。
张纯良疑惑地转过身,大骨头微微抬起骨爪,凑到他眼前,它的指缝间摊爬着一只还在蠕动的莹蓝色水母。
那水母身上是密密麻麻的雪花纹路,看上去魔魅又漂亮。
张纯良看了一眼那只突然出现的水母,又抬眼看了看等待表扬的大骨头,心中闪过无数念头。
他最终什么也没有说,接过了那只冰凉软嫩的水母,学着小艾的动作把它塞进了嘴巴里。
巴掌大小的水母如一团凉雾轻巧地被他吞咽下去,张纯良闭上双眼,感受着身体里横冲直撞的奇怪力量。
这一瞬间,他对海水的恐惧莫名的消失了,甚至有种跳入水里畅游的冲动——他下意识感觉到,海水是无法伤害到他的。
小艾见张纯良终于接受了它的投喂,终于心满意足地搂住他的腰,将脑袋偎在他脸边乱蹭。
“小艾。”张纯良忽然问道。
大骨头询问般歪过头,专注地看着他的侧脸。
“我好像知道你是谁了。”他伸手抚摸着小艾冰凉乖巧的大脑袋,试图摸到其中那个神秘的灵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