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在这里并没有僵持多久,久不见踪迹的顾长流和闫川一起走进了客厅。
在众人戒备的目光中,闫川缓缓打量了一圈众人,即使看到屋子里多出了两具骷髅,表情也依然波澜不惊。
他严肃的脸上慢慢地展开一个僵硬的笑,怪异又让人心里发毛。
“是闫某招待不周了。”他一字一顿地说,“因为某些原因,我必须暂时封闭这片区域,为了防止大家受到外来野兽的侵扰,还请各位稍安勿躁,在这里多停留一段时间。”
说到“某些原因”的时候,他的声音明显沉了下来,所有人都不自觉把目光移向了他身后的顾长流。
顾长流依然是笑吟吟的样子,坦然地接受着众人的打量,看起来似乎对自己闯下的大祸一点也不在意。
但是张纯良注意到他的左手不自然的下垂,扭曲的角度似乎不太正常。
闫川又看向了小蕊,嘴角向下一撇,冷冷道:“你在这里凑什么热闹,晚饭怎么还没有开始做!”
小蕊僵住了,她勉强一笑,站直了身体,婷婷袅袅地离开了。
闫川又把别有深意的目光投向了躲在墙角偷看的闫宝,张纯良不动声色地向前走了两步,挡住了他的视线。
闫川阴沉了脸,一脸厌恶地盯着他看了半晌,然后缓缓开口:“请诸位回到房间吧,晚饭会送到各位的房间门口,没有必要请不要擅自离开,否则后果自负。”
吴飞水巴不得赶快离开这个可怕的地方,她害怕白云柳丢下她,慌忙地抓住了她的衣袖。
极端惊恐中的她并没有发现,白云柳眼中闪过一丝厌烦。
她现在自身难保,根本没心情去帮助这样一个带给不了她任何好处的废物。
但是……她抬头看向顾长流,咬咬牙还是忍住了。
她还不能翻脸,至少顾长流还在不是吗?如果她可以得到顾长流的好感,那一切都还能挽救。
她心思转念而过,默许了吴飞水的行为,带着她回到了自己的房间。
而其余的人,也早就神思不定地离开了。
偌大的客厅里只剩下两具相互偎依的骷髅,何芷痛苦地呜咽着,她处于极端的悲伤之中,并没有发现,所有人都已经把她抛弃了。
顾长流站在二楼楼梯的拐角,冷眼看着她,忽然感觉到鼻子和耳朵中有股热流涌出。
他举起了勉强还可以活动的右手,在鼻尖轻轻一擦,染红了指尖的殷红血液透露着一种不祥的征兆。
顾长流无奈地笑了笑,感觉喉头一阵腥甜。
这个老东西下手可真重,他的时间不多了。
……
“所以今天晚上这个小胖子要和我一起睡,对吗?”
张纯良无奈地站在门口,手里举着相当丰盛的晚餐,看得出女主人想要极力款待他。
屋子里,闫宝正抱着被子蹲在角落瑟瑟发抖,房间的大床上正理直气壮地盘着一条大蛇。它正眼神阴森地盯着被妈妈无情抛弃的丑小孩,漂亮的大尾巴每轻轻在床上一拍,角落里的肉球就会跟着抖动一下。
“我知道这个请求很为难。”小蕊轻轻地勾了一下自己的头发,尖细的声音压得极低。“但是,我不知道我的丈夫今天晚上会做些什么,你这里是最安全的。”
张纯良轻轻地皱了一下眉:“你要知道,会遇到危险的不止是闫宝一个人。”
“但是总要有人留下,不是吗。”小蕊并不漂亮的脸蛋在此刻却笑得很好看,“如果一个人也找不到,他会发疯的。”
张纯良心里一沉,有了不妙的预感,他觉得自己手里的餐盘仿佛有千斤重。
“妈妈。”闫宝抱着自己心爱的小被子,艰难地从角落里蹭到了房间门口,“小宝忽然不想和良良一起玩了,我能和你一起睡觉吗?”
小蕊没有像平时一样抚摸他的头,然后一脸宠溺地答应他所有的请求。
他必须要适应被拒绝的感受,未来的生活里,这将会是闫宝经历的常态。
小蕊故意板着脸,凶巴巴地训斥了他一顿,把可怜的小胖子训得蔫头耷脑,直到闫宝承诺自己绝对不会再耍性子反悔了,才雄赳赳地准备离开。
她腰肢一扭一扭地,向走廊走了好几步,才像忽然想起来一样扭过头来。
闫宝正躲在门后抬着头,眼巴巴地看着她离开,见她扭过来,又害怕地瑟缩了一下脑袋。
小蕊说:“餐盘里有巧克力牛奶,睡前要记得喝光光,小宝,晚上睡觉不要踢被子。”
然后她就离开了。
“你要讲道理,他还是个孩子,你让他在地板上睡觉,真的很过分。”
张纯良抱着闫宝的被子,瞪着床上鼓鼓囊囊的一大团。
早在他离开的时间里,大蛇就重新把床垫抬到了床上,还兴致勃勃地从柜子里翻找出了新的花床单。
今天晚上,得知闫宝要和他们一起睡觉后,大蛇默默地爬到床上,把自己整只都埋进了床单里,怎么都不肯爬出来。
闫宝拘谨地坐在桌子前,看了一眼床上耍赖皮的大蛇,小心翼翼地啃了口甜甜圈。
“良良。”他无师自通地喊出了这个名字,“我可以睡在地上的,我经常在地上爬。”
张纯良有些头疼:“你不许帮它说话!”
他感觉自己的小腿上有什么东西在扫动,低头一看,已经长出了漂亮薄纱的尾巴尖,正悄悄勾着他的腿,若无其事地想把他往床上拽。
他脸黑了片刻,从脚上勾了只拖鞋下来,恶狠狠地在它尾巴尖上抽了两记。
“那你就一条蛇在床上睡吧。”他幽幽地威胁着。
张纯良不再理会这个赖皮的家伙,果断去帮助闫宝洗漱。
按照小蕊的嘱托,他需要监视闫宝刷牙三分钟,还要让他自己洗脸和洗脚。
“今天你就和我在这里睡觉。”张纯良拍了拍厚实的被褥,把闫宝的小被子放了上去。
这是闫宝第一次和妈妈以外的人睡觉,他兴奋极了,很快便爬进暖融融的被窝里,高兴地和张纯良聊起天。
他颠三倒四地分享自己的生活,还有爱看的动画片。
最后他谈到了自己的妈妈。
他总结道:“总之,我有世界上最好的妈妈,良良,对不对?”
张纯良安静地听他讲了许久,终于轻轻凑过去拍了拍他的肩膀。
“你是个聪明的小孩儿。”他温柔地小声说道。
大蛇从花床单里探出脑袋,愣愣地盯着张纯良,不知道为什么,看着这样的张纯良,它整只蛇有点想在床上打滚。
它忍不住翘起尾巴尖晃了晃,探了探脑袋,有点想舔舔他,但又怕挨揍。
深夜。
张纯良是被一阵奇怪的脚步声惊醒的。
他猛地睁开双眼,发现自己的腰间正狗狗祟祟的盘着一条大蛇尾,而他本人已经快被大蛇成功拖到床上了。
张纯良眯了眯眼睛,准备找它的麻烦,却敏锐地觉察到大蛇的状态不对。
它正警惕地高昂着脑袋,一动不动地盯着房间门口的方向。
张纯良有些疑惑地扭过头看去。
这栋别墅的走廊二十四小时都有壁灯点亮,此时隔着门缝,张纯良可以清晰地看到——有双脚正直直地在门口站立着,却始终没有发出任何声音。
他不由得心里一惊,不再发出一点儿动静,一人一蛇就像是凝固在了原地,只有闫宝一无所知,在酣睡中翻了个身。
这一点细微的动静似乎给了门外的人一个信号,他终于有所反应。
“小宝,你在吗?”闫川的声音从门外飘忽地传进来。
他的声音很奇怪,既有男人的粗壮,又隐约带着点女性的尖细。
停顿了片刻,门外的人不甘心地继续诱哄道。
“小宝,爸爸有事找你,快出来一下。”
“小宝,妈妈受伤了,你不想看看她吗?她叫得好惨啊……”
“小宝,你怎么这么没良心……快出来,快出来啊!”
“小宝……快出来,让爸爸好好地……嘶……嘶嘶……看看你……”
闫川的话语越来越急切,越来越阴沉,逐渐带上了一种野兽的咆哮。那声音震若洪钟,似乎惊醒了这座别墅所有的活物。
但是在这个狭小的房间里,一切都显得如此静谧。
张纯良冷静地盯着门口的那道身影,捂住了闫宝的耳朵。
眼见没人应答,闫川已经趴了下来,他将脸死死地贴在地面,泛着血丝的眼球不断滚动着,想要挤进这扇门里。
“小宝……”他的嘴巴贴着门缝,黏腻地呼唤着,“快出来,看看爸爸……”
“不要理会他,坚持过了今晚。”
张纯良叮嘱着蠢蠢欲动的大蛇,他在阳台门和房间门上使用了道具“超黏泡泡糖”,在七个小时内,S级以下的怪物是无法攻破这里的。
那烦人聒噪的声音还在不断入侵这个小房间。它似乎带着一种催眠的魔力,张纯良感觉自己精神有些涣散,有种想要呕吐的感觉。
忽然,他耳朵一凉,眼前被一片漂亮的薄纱覆盖起来。
一条漂亮的大尾巴带着一个脏兮兮的拖鞋印,用没有倒刺的内侧小心翼翼地盘住了张纯良的耳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