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殿的苍穹顶仿若永不明亮的夜空，盘旋而上的阶梯似没有尽头，墙壁上的琉璃石闪得耀眼。
两侧的烛火摇曳，将秦肆酒低垂的眉眼照得朦胧。
神殿之内如同来自深渊的阴森恶意，此时正视线黏腻地望着秦肆酒。
秦肆酒撑着下巴，满脸倦色地扫了一眼，随后站起身往下走。
他每走一步，恶意化作的黑雾都会骤然在他脚下凝结，缓慢攀升至他的脚踝，仿佛要将秦肆酒拖入深渊，又仿佛是甘愿俯首托举它的神明。
万千烛火光辉之下，恶意竟也被晃得纯粹了几分。
秦肆酒缓步往前走，背后的视线跟得越来越紧。
就在这时，神殿门口传来一道温润的声音。
天道身穿不染尘埃的雪白衣袍，站在那里便是光风霁月,一双深邃的桃花眼之下满是笑意。
“阿酒。”
1001震惊得头皮一麻。
这声音怎么和主系统的声音一模一样？
【宿宿宿宿主！】
秦肆酒直接在心中给予了它肯定的答案，“主系统就是他。”
【主系统是天道！？我的大老板是天道！？】
1001鬼吼鬼叫开始抽风，秦肆酒不再理他，而是侧头往神殿门口看去。
还没等秦肆酒开口回话，天道便加快了脚步，看模样是想扑上来。
就在离秦肆酒不远的时候，天道下意识抬头扫了一眼他的身后，也不知道是看见了什么或是想到了什么，步子瞬间慢了下来。
秦肆酒装作没看出他紧张的神色，问道：“什么事？”
天道目光带着打量和一丝丝期待地望着他。
秦肆酒面色冷淡地与他对视，眸中看不出任何多余的情绪。
天道的心一下子就凉了。
完蛋了。
都用这么简单粗暴的方式把记忆灌进阿酒的脑子里，怎么还是没想起来！
也不知道温祈大哥当初究竟是用了几成法力许的愿！
这下好了，又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了。
天道收回思绪，一抬头正对上秦肆酒似笑非笑的眼神。
他张了张口，一时间没能说出话来。
秦肆酒再次问道：“什么事？”
天道想了好半天才终于说道：“天象异常，世间恐有大事发生，众神已齐聚万神坛。”
秦肆酒想了想，“那去看看。”
在秦肆酒和天道走后，刚刚还空旷无比的大殿中央，汹涌似将一切吞噬的黑雾缓缓浮现，最后凝结成一道半虚人影。
这人影的视线紧盯在秦肆酒的身后，浓烈的占有欲随之充斥每个角落。
从二人开始往外走，天道的嘴就叭叭叭说个不停。
1001撇撇嘴：
【他竟然还说我嘴碎！他自己都碎成什么样了！】
秦肆酒这回倒是没安慰1001，而是心中回道：“你俩半斤八两。”
天道似乎是说上了头，开始伸出两只手比划。
秦肆酒压根没怎么听，似乎察觉到了什么，脚步微顿，稍稍侧头瞥了一眼。
天道察觉到他片刻的停留，终于不再说个不停，而是问道：“怎么了阿酒？”
秦肆酒摇摇头，“没事。”
二人彻底走出神殿时，秦肆酒抬眸往天上望了望。
本应明亮的天空之上乌云翻滚，万千流星似火划过，皎洁的月亮逐渐被一抹血红取代，整个世界散发出一种不祥的气息。
等他们走到万神坛的时候，那里已经站了不少人。
此时的众神对于秦肆酒的态度还是惧意居多，看见他过来便乖乖地垂下头。
秦肆酒一个眼神都没分给他们，径直往中央走去。
天道再次见到这些人，神色也挺复杂。
毕竟当初他们被阿酒斩杀，死得不能再死，直至今日他依旧能想起来三万年前的血海以及这些人陨落时的模样。
其中一位察觉到了天道的目光，将身子压得更低。
“上神，有何指示？”
天道睨着他的头顶，面容似寒霜雨雪，没有什么情绪地回道：“无。”
说完，他收起刚刚那副模样，重新笑眯眯地追着秦肆酒的背影走去。
秦肆酒终于站到了万神坛的中央。
他不着痕迹地望了一眼自己神塑的掌心，眼神冷了不少。
身后乌泱泱的一群人尽数跟着天道走到了他的身后。
这群人抬头看了一眼赤红血月，随后齐刷刷地跪拜于秦肆酒的身后。
这是他们成神数万年来，头一次遇见的如此令人惶惶不安的景象。
“魔神大人，世间恐会诞生妖邪之物扰乱六界，届时万物化为荒芜，天下大乱，秩序全无，眼下到底该如何，请您明示。”
秦肆酒于众人的注视之下转过身，眼神睥睨众生，宛若将众神踩在脚下。
天道笔直站立的身影在跪伏的众神中央十分扎眼，秦肆酒淡淡瞥他一眼。
“卿尘，过来。”
天道历经万年不曾听见秦肆酒喊自己，如今恍若隔世。
他嘴唇微动却发不出声音，眸光似水缓慢走到秦肆酒身旁。
秦肆酒没在意他那肉麻的眼神，只是往下扫了一眼，瞳孔中那抹暗银色越发幽深，语气轻柔宛若天穹之上一朵云。
“若有妖邪降生，我自会将其斩杀。”
众神瞬间松了口气。
虽然魔神大人亦正亦邪，但是能力却远在他们之上。
眼下有他托底，他们自然不用再惧怕什么。
秦肆酒将他们的神色尽收眼底，心中不免嗤笑。
静了片刻，秦肆酒的声音再次响起。
“若是诞生之物没有半分出格举动，谁若是敢动其分毫...”
他笑道：“那就试试看。”
或许是秦肆酒的声音语气太过冷冽，底下的众神全都下意识屏住了呼吸。
总会有狂妄自大之人的出现，他的声音在众神尾端响起。
“魔神大人，既是邪物又怎会纯良不做出格之事，恐怕毁了万物都是轻的，您那第二句话是将苍生置于何地？”
秦肆酒本来散漫的脸上划过一抹戾气，于虚空之中抬手便将缩在后面的人拉到自己眼前。
他下巴微抬似在看一个将死之人。
“置于何地？”
秦肆酒周身黑雾骤起，将这人牢牢包裹其中。
底下的众人见状纷纷大吃一惊，后背发麻。
黑雾涌动似一汪永不见底的深潭，说话这人想要使出自己的神力对抗。
微小的野草怎能撼动苍天古树，不过是白费力气。
秦肆酒轻声张口，似是在回答此人的问题，又好似是说给在场所有人听。
“苍生从不在我眼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