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蛮收集了很多干苔藓,还捡了好些断木碎板,不只把石窝里垫得软和,还建了两堵勉强能挡风的墙。
阿蛮忙活的时候,孟桐韵就坐在大石头上看着,一言不发。
“你好像不开心?”阿蛮手下不停,随口闲聊。
孟桐韵不乐意地说:“废话,换成你你能开心得起来?”
阿蛮只能摇头苦笑,不跟孟桐韵争辩。
孟桐韵的好处是自控力强,不会因为情绪问题故意找茬。
小心地掩饰好心中歉疚,阿蛮乐观地说:“这个墙砌好,晚上就不用吹海风了,火堆也可以烧更久。加上铺了这么多苔藓,今晚应该能睡个好觉。”
说这话的时候,阿蛮正在立一个桩,叫孟桐韵过来帮忙扶一下。
孟桐韵扶着木桩,看着埋头回填沙石的阿蛮,深色皮肤的后脖颈上布满豆大一颗的汗珠,问道:“那你晚上还跟我一起睡?”
阿蛮直起腰,看着孟桐韵惊讶地问:“为什么不,你不会这么小气吧?”
孟桐韵恼火地说:“你可真不要脸,还好意思说我小气!”
阿蛮憨憨一笑,继续劳作。
夜幕降临,两堵墙已经建好,虽然看上去不够端正,但阿蛮试着用力摇了摇,勉强算得上结实。
“明天再盖些树叶就齐活了,如果要住久一点,墙体就得加固,再做一面板墙,中间填泥沙······要是能捡两块平整点的板子,再做个门就完美了,是不是?”阿蛮随意地规划着,回头笑问孟桐韵。
孟桐韵正在火堆边烧海螺,本来有些恼火,只是见阿蛮这副乐呵模样,又生不起气来。
“你还想在这里长住啊?”孟桐韵没好气地说,“海螺熟了,过来吃吧。”
阿蛮乐呵呵地应一声,坐到孟桐韵身边,两个人从火堆上扒拉出海螺,又怕烫手,一边小心地试着下手,一边有一嘴没一嘴地闲聊。
话题又回到竞猜环节,阿蛮猜测杀手可能来自鹏城游家,理由是游广利死了,结怨最深。而且,对付齐先生的时候用狙击枪干废了游广利的车,对方用上火箭筒正好压己方一头。
孟桐韵却以为游家未必有这种实力和胆量,在游家人眼里,游广利的死是连带伤害,敌人是连齐家都敢硬刚的势力,他们做任何反击都不可能不权衡利弊。一旦做利益权衡,就难做得这样决绝。
孟桐韵认为只可能是齐家,齐家势大,才可能有这种手笔。至于杀手怎么追踪的明秋阳,又怎么会恰好手里带着重火力······很多细节都解释不通,暂时只能归因于偶然。
两人分析不出个所以然来,却是谁也不让谁,一边吃一边抬杠,竟然成功分心,让人忽略了海螺浓重的腥味。
“这也太难吃了,我都有点想念棉花做的菜了。”阿蛮苦着脸抱怨,又说,“明天得想办法抓两条海鱼吃一吃,再吃海螺我的胃要造反了。”
孟桐韵被阿蛮的黑色幽默逗笑了,可她哪能不知阿蛮是故意的,只笑了两声,就又强行板起脸来。
阿蛮却不在乎,快乐说道:“你吃饱了先睡,去梦境跟声哥招呼一声,让他快些派人来救我们。我再坐会,看着火。”
孟桐韵缩身躺进石窝内,试了试阿蛮新整的干苔藓床垫,确实比早先舒服多了。调整好一个舒服放松的睡姿,孟桐韵只露出一双眼睛在石窝外,在火光中瞧着坐在火堆前的阿蛮,这个男人这么叫人心安,一时难以自禁,竟然看得痴了。
阿蛮感受到这边的目光,扭头瞧来。孟桐韵机灵地问:“可是我们也不清楚这里是哪里啊?”
“把情况说清楚,自然有相关专家能推断出大概位置。”阿蛮顿了顿,又说,“再不行的话,我还可以在梦境中往来江城和羊城,通过三角关系计算出这里的方位。不过这办法不太靠谱,距离太远,误差会很大。所以,你还是赶紧睡觉,不管谁在月光之城,能把消息传回去就成功了一半。”
孟桐韵轻轻嗯了一声,合眼休息,没过多久,就进入了梦乡。
阿蛮暂时睡不着,在火堆前坐了小半夜,终于困得厉害,才轻手轻脚地钻进石窝。阿蛮不是道学先生,本就没打算跟孟桐韵避嫌,何况这个石窝是两人唯一的栖身之所。
孟桐韵没睡,感觉到阿蛮进来,在睡梦中很自然地侧身让出位置,阿蛮才躺下,她又顺势埋首在阿蛮怀里。阿蛮以为孟桐韵就要醒来,僵着身子躺了半晌不敢动,却只听到外头海风轻柔,火堆发出噗噗之声,还有怀里孟桐韵匀称的呼吸声。
阿蛮忽觉心境宁静平和,忍不住凝视着孟桐韵,细细地打量她的眉眼。
奇妙的是,孟桐韵刚才没被吵醒,这会儿仿佛感应到了一般,忽然睁开双眼。
“你看什么?”孟桐韵还有三分睡意,含糊地问。
阿蛮不答却问:“怎么样,有跟谁说了没?”
孟桐韵睡意仍浓,努力把阿蛮往自己拉了拉,又要入睡,却也没忘记回答阿蛮:“说了,莫昊和童老都在,知道我们还活着,他们就放心了。”
孟桐韵声音依旧含糊,阿蛮却听清了,其实就算孟桐韵没传达到,一会他也可以自己做。想到这番被刺杀,终于有惊无险,不禁暗自庆幸。心神放松,也渐渐沉入梦乡。
半睡半醒之际,又听到孟桐韵含糊地问:“阿蛮,你是在偷看我?嘿,嘿嘿,我跟红杏谁漂亮?”
此时,两个人几乎鼻尖顶着鼻尖,孟桐韵窝在怀里说话,阿蛮的颈窝都能感受到她吐出的气息。
只是,不知是困意上涌,还是潜意识在逃避,阿蛮很快彻底地沉入了梦乡。
梦境。
阿蛮睁开双眼。
映入眼帘的是那间熟悉的新房,红烛高烧,腥红罗帐。
一身凤冠霞帔的新娘坐在床沿,听到阿蛮的声息,她忽地揭开盖头。
见得果然是担忧挂念的人来了,新娘欣喜站起,快步奔来,一把抱紧,竟然把头埋进阿蛮怀里,嘤嘤哭了起来。
阿蛮心中感动,柔声安慰道:“没事了,没事的,你哭什么,我过几天就回来了。”
阿蛮抬起李风铃的头,二人四目相对,李风铃欣喜激动,忽地又哭了起来。
阿蛮忽然明白,她哭的,远不止这一场离别。
于是心中更觉内疚,十分心疼,轻轻拍打她的后背,想要安慰,却是欲语无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