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至惊蛰。
阳气上升、气温回暖、春雷乍动、雨水增多，万物生机盎然。
透着暖意的太阳穿过毛毛细雨，照耀到整个庞大奇特的斗兽场上。
半开放式的场地。
一块依托于紫色金柱而悬浮在半空的宽敞平台，位为于正中间。
‘神’、‘人’、‘奴’、‘羊’，今日将罕见的共欢于此。
悬浮平台遮掩下的石砖地面，阴暗潮湿，常年滴水。
这里是‘羊’的观看点，他们只能努力仰头望着上面的灵影板画面。
在阳光眷顾不全的隐蔽边角上，随意摆放着一个个小木凳。
这是属于‘奴’的位置。
往上，呈圆弧状的中上层，整齐排列着或拥挤或宽敞的硬座软座。
这些是‘普通人’和‘下等人’的位置。
而‘上等人’和‘神’自然是位于最高点，他们享有最佳的观赏视角和独立私密的空间。
……
一个外观为简易花形的包间内。
天玖兮半躺在沙发上，品尝着一杯昂贵的花茶，面前的红木矮桌上摆满了精致的茶点。
她透过类似落地窗的透明灵墙，看到了所谓的‘羊’。
大多数人的身上，都带着灵兽的特征，或耳朵或尾巴或翅膀……
很少见到成年人。
成年人几乎是正常人类。
看起来都脏兮兮的，身上的衣服破破烂烂没两件，只用来遮羞。
他们的脖颈处被扣上了又厚又宽的黑色金属项圈。
一条条铁链从项圈上垂下，与紫色的柱子相连，将他们牢牢拴住。
“听说二十四城的‘羊’都在这里了，数量没有我想象中的多啊。”
天玖兮面色平静的抿了两口茶，开口询问身旁垂目服务的仆人。
“回大人，近几年新生羊一直逐年递减，并且羊是会定期宰杀的。”
“如今，羊的数量刚刚统计出来，只剩两万三千左右。”
在二十四城中，‘奴’和‘下等人’的身份便占据了近七成的比例。
‘羊’，不足千分之一。
也许再来场叛乱，‘羊’的数量就会增多了。
天玖兮眉梢微蹙，嘴唇轻抿，似是在思索着什么。
“没什么事了。”她挥了挥手，示意身旁的人退下。
“是，大人。”
“我会一直候在门外悉听尊便，有什么需求请呼唤我。”
仆从的步伐是专门练过的，行动似羽，悄无声息，随后轻关上了门。
“玖玖，你想救他们吗。”坐在后方软椅上的宴灼骨，轻声问道。
“若有机会，会的。”天玖兮放下茶杯，垂眸，眼神晦涩复杂。
她很清楚，什么叫做量力而行。
先不说强龙压不过地头蛇。
如今的她，也没有把握抵抗得了二十四城的全体反扑。
这些当权者中，至少拥有二十四位凝脉巅峰。
得看有没有好的时机，好的计划，还有好的劝说人。
忽然，外面传来爆炸和欢呼声。
烟花在白天绽放，绚丽多彩的光芒照亮了整个天空。
第一位出场的是来自[立春城]的勇士，一个头上长角的壮实少年。
他身穿明亮的烟绿色轻薄盔甲，手持几根翠竹，头上点缀着梅花。
这一身夸张的打扮，与那张硬朗的脸相比，略显滑稽。
这个厮杀出来的少年，神色局促地坐在灵兽拉的全开放车上。
万人注目，就像一件华丽的展览品，车轮带着他在场地上转了一圈。
“身为立春城的居民，我对这次的服饰不是很满意。”一个观众说道。
“今年设计师怎么搞得，彰显我们立春特色的同时，能不能结合实际啊，牛人根本不适合这个颜色。”另一个观众附和道。
在一路观众嬉皮笑脸的指指点点下，长角少年终于达到了终点。
这时，每块灵影板上的画面，都分割成了两块。
一块是长角少年身为‘羊’时，一身血污眼神凶狠的千人逃杀画面。
一块是他光鲜亮丽，将被解下厚重金属项圈的实时影幕。
画面极具讽刺和戏剧性。
天玖兮移开视线，向下望去。
最底层的‘羊’群中，那麻木呆滞的眼神亮了亮。
他们在向往。
这向往的目光中，蕴含着无声的抗争和对自由的渴望。
天玖兮不禁感到一阵心悸。
仿佛这场景在她意料之外，又仿佛在她意料之中。
“‘羊’从未被驯服过，他们一直在等，等着一个先导带来曙光。”
“不知道，这二十四个勇士中，有没有他们希望出现的人。”
金属项圈封的是他们的灵力，而不是灵门或者灵核。
一旦解开，他们原先捡着时间修炼出来的等级，将第一次显露出来。
宴灼骨闭目感知了一会，而后开口道，“有，但这一位不是。”
那位长角少年已有17岁，地阶低等的天赋，入门5段。
在学院，这样的天赋和等级是不匹配的。
在这却很正常。
‘羊’日日夜夜都要挖矿，哪有什么空闲时间用来修灵。
展示完后，最后的个人流程是为自己取名。
羊没有名字，奴有。
“……那，我就叫牛一强吧。”长角少年根本不识字，这是他绞尽脑汁想出来的名字。
但四周传来的阵阵爆笑声，让他明白，自己还是没有取好。
牛一强默默低下了头。
……
雨水城后，便是惊蛰城。
现场不少观众开始狂热起来。
这位来自惊蛰城的勇士，在初赛时就已收获了不少粉丝。
就连最底层的‘羊’，也全部仰起了头，干枯的眼睛被染上了湿意。
天玖兮见此，走近了落地窗。
她打开了一个小窗口，随意扔了一个绿色的东西下去。
这个行为并不会引起什么注目，太多人往下面扔垃圾了。
甚至有的人故意砸坚硬的东西，往羊群那边丢。
可怜的他们，只能努力的往悬浮平台下的空间去靠拢。
“啊啊啊，宫羽魄好帅！”
“我赌他是今年的冠军！”
“人家是上等人的孩子，基因肯定好啊，我太心疼哥哥了，怎么就沦落成了羊，幸好苦尽甘来啊！”
宫羽魄?
他怎么会有名字?
除非，他不是天生的羊。
天玖兮关上小窗口后，跟随着众人的视线，向前方平台望去。
一位长着白羽翅膀的金发少年。
他的皮肤呈小麦色。
鼻尖微挺，嘴唇丰满，始终带着平和的微笑，气质看着温顺。
但那双浓眉下的眼睛明亮而锐利，与这一身气质截然不同。
深紫的眸色内似有雷电闪过，带着目空一切的神态。
很复杂的一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