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总有人说,一个人的一生,总共要经历三次死亡。
第一次,是18岁。
18岁刚刚成年,初入社会的少年百感交集,但社会不是学校,这里没有老师会去教你一步步行走,也没有人会在你哭后给予你片刻的安慰。我们只能在哭过之后,依旧拾起这破烂的生活,过那破烂的人生。
所以18岁是少年的第一次死亡,其所埋葬的,是「童年」的自己。
第二次,是40岁。
40岁的男人依然是韶华不再,人至中年,曾经的豪言壮语,曾经的雄心壮志,自是均已不再。其所埋葬的,是「青春」的自己。
第三次,
80岁的老者撒手人寰,便是垂暮老矣。
站在那生命的尽头回顾自己这一生,他恍然发觉,远在现在正开始埋葬的,并不是“自己”的生命,那只是一具没有思想的空壳。
所以,80岁的老人只是空壳,那男人的“第三次死亡”,又到底是在什么时候呢?
对于这个问题,我们每个人可能都有不同的答案。
热爱运动的少女,可能死在了他人的目光与偏见当中。
崇尚艺术的少年,可能死在了家庭的强迫与蛮横当中。
而话又说到最后了。
那个名为“天金”的男人,他又到底是在什么时候死的呢?
这个问题,没有人知道。
就连天金自己,也说不清楚。
他只知道,18岁的他没有因为失去「童年」也感受到濒死的痛苦,他甚至觉得,支配并掌控他人,真的是一件能够让他从中汲取到快乐的事情,因此,十八岁的他并没有迎来自己的第一次「死亡」。
而天金今年29。
已经将近三十,他当然也已经不再「青春」。
但得益于“她”的存在,他依然没有从那本该逝去的「青春」中,体会到那名为「死亡」的「成长」。
但……
此时,此刻。
看着她那道怀抱着一个“外人”,又奋不顾身的从十七层的大楼上跳下去的模样……
那一刻,天金并不感觉自己已经「死了」。
他只感觉自己的心……很空,很空……
生命中的一切,在这一刻好像也已经不重要了。
也是得益于这个机会,
那道早已盘踞在天锦周围,却始终难以下手的未知存在,终于是在这一刻抓住了这位人类最高领导人松懈的瞬间,并一举侵入了他的身体。
“……!”
霎时间,天金的瞳孔开始止不住的放大。
“先生……”
“?!”
恍惚间,天金好像听到了那道熟悉的声响,于是他也瞬间回过头去。
天金发现,那本该是已经背叛了自己,已经带着一届“外人”从高楼上跳下去的天心,竟是在此刻,又回到了自己的身边!
此刻的天金狼狈的颓坐在手术室的角落里,而“她”也就是那么的蹲在天金旁边,“她”看着他,随后又歪了歪头,缓缓说道:
“先生……您那高傲的眸子……果然是从来都没低下来过呢。”
“不…不……我只是不希望你……”
“您不用再说了。”
“天心”的语气缓慢,却掷地有力,直逼天金心头的言语,令后者的呼吸都为之停住,
随后,“天心”挠了挠耳朵,又缓缓说道,
“当然…我知道…您的行为的确都是在为了我好……可您的行为,真的有询问过我的意见吗?
不…或许在您的思维中,我的想法本就是不该存在的,毕竟……我不过是您的一个玩具,玩具又怎么可能会对主人有意见呢?主人不喜欢了,当然也可以丢失的将玩具丢弃。”
“不……我从来都没有那么看过你……我只是……”
“您只是什么?”
“天心”忽然凑近,随后反问道,
“您只是……想要利用我来满足您的掌控欲吗?”
“……”
“您知道的……您不可能不知道。您今天考验我‘忠诚’的行为会让我伤心…但您依然那么做了。玩笑,也分大小,先生……您今天对我开的玩笑,真的还在‘感情’的范畴之内吗?
我想我有理由怀疑并确信,您对我的感情,都之建立在那绝对的支配和偶尔兴起的玩弄之间……可若是如此,您又为何不去买一只泰迪熊呢?
我的房间里就有那么一个玩偶……它很安静,而且绝对不会反驳主人的意见……如果您需要的只是一个安静而且少事的玩具,您又为何不去找它,而是要来找我呢……?”
“不……你别再说了…你别再说了!!”
天金捂住了自己头,他痛苦的想要反驳……可话到嘴边,他竟是又不知道到底要如何开口才能为自己辩解。
是啊…是啊…“她”说的没错……
自己对她的感情……可能真的就只是自己的一厢情愿,自己将这段感情视若珍宝…可在她的眼中,她就也一定是和自己一样的吗?万一…万一她只是把这种感情当做的囚禁她的牢笼…那自己…自己又到底该怎么办?!
说到底,天金从未询问过天心自己的意见。
他对她的保护与怜爱,从来都只建立在绝对的支配和掌控之下。
尽管这其中天心的性格过于纯洁导致她不适合淡出处世……但这样的想法一旦在天金的脑海中出现,就再也甩不开了。
他开始怀疑自己对对方的感情究竟是否正确,他又开始思考对方是否真的是有想过要接受自己的情感。
一番思索下来,天金陷入了沉默。
毫无疑问,这个问题,仅靠他自己,根本就不可能得出答案。
现在的天金只觉迷茫无比,所谓的人生低谷,倒也不过是如此了。
然而,
同样是人生正值低谷,同样的前路黯淡无光。
可这一次……
天金的身边,不会再有一个“小七队员”,去用自己的生命,引导他自那黑暗中走出了……
如今还陪在他身边的,也就只有……
“先生……”
意识中的“天心”抱住了天金的手臂,她的面部没有表演,可眼神中却似是透露着无尽的哀伤,她说道,
“当然…我也可以做到……如果…如果您真的只是想要一只‘玩具熊’的话……我当然也可以做到,尽管…那不是我……
不过,在答应您之前…先生……我想请您,杀了我……”
“……?!”
不等天金反应,“天心”就已然是拉过看天金的左手,随后放在她自己的脖颈上。
面对天金诧异的目光,“她”那静止不动的面容下似是闪烁着些许泪光,她一字一顿的说道:
“杀了我…我便可以逃离这所监狱……杀了我…我便可以离开你这个恶魔……杀了我…我的人生…就再也不用受到他人摆布……”
“杀了我……杀了我……”
“杀了我……杀了我!……”
“……?”
“杀了……”
“?!……滚开!”
一瞬间不知为何,迅速站起身的天金一脚踹开了自己身边的这个“天心”,而他那本该是被痛苦所掩埋的砂白色瞳孔中,竟是也难得的浮现出了些许清明。
“呃!……”
然而下一瞬间,天金就剧痛的捂着自己的头颅并且推到了墙角。
但即使是这样,即使自身已经喘着粗气,但此刻的天金依旧恶狠狠的盯着眼前的这位“天心”,他怒斥道:
“真正的心……根本就不可能对我说出这样的话!……你是谁?!怎敢盗用她的面孔?!!该死的……回答我!!!!”
“……”
面对天金的怒吼,那位被他给踹飞出去的“天金”摔倒在地上,随即“她”默不作声的擦了擦渗血的嘴角,面露不屑道,
“切…还是被发现了吗……不愧是你啊,天氏集团的董事长……人类文明的最高领导人……果然是块难啃的骨头。”
“你是谁?!”
趁着自己现在还能掌控自己的身体,天金迅速冲上前去,并一把抓起了那人的脖颈,怒喝道,
“擅自盗用他人面孔,擅自闯入集团大楼!…仅凭借这两点,我便可以将你置入死地!”
“擅自?…呵,这项技术呵这道身份…不就是你提供给我的吗?”
“天心”的话语落下,“她”脸上的容颜与身间的衣物也随之蠕动,并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扭曲为了另一人的模样。
那人相貌上难辨雌雄,身体上……倒是有一道极其显眼的青衣,好似那古代书生。
“你……呵!”
在看清了手中的人影面容后,一瞬间剧烈的痛苦涌上脑海,天金不得已松开了“小空秘书”的脖颈,随后又痛苦的捂住了自己的额头,扭曲的额头与紧绷的肌肉,似是也都在说明他现在正在与一位未知的存在作着剧烈抗争。
而另一边,被天金给甩下来的“小空秘书”重新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着,“他”随即看向天金,嗤笑道:
“那个叫天心的女人……是你口口声声说着要保护的对象…可你的保护,却从未考虑过她本身的意愿。”
“她为了你,献上了她自己的青春,更是不计前嫌的为你献出了她所能献出的一切!”
“可你呢?你怀疑她的‘忠诚’…哈哈哈~,真是好一个‘忠诚’啊…你果然是早就已经把她成当成畜生和狗一般对待了……结果这样的事情最后,你居然还敢恬不知耻的找回来对她说,自己是为了她好?!!”
“哈哈~…那种眼神?别误会,我可不对一个本就该死的女人感兴趣……我只是由衷的看不起你而已!”
“为什么看不起你?”
“哈哈哈哈哈哈~……在发现了人类领袖,竟然与‘我’……与‘我们’!与你最看不起的那些‘神州家长’们!竟然没有什么不同后!”
“这样的情况,不好好笑吗?不值得欢庆吗?不值得‘我们’狂欢一场,再举办一场派对吗?!哈哈哈哈哈哈!!!!”
“你们……?……”
一番言语利剑下来,天金的内心已是残破不堪,他在那强烈的精神刺痛下强打起了精神,以最狠毒的目光看向了眼前的“小空秘书”,他一字一顿的开口道,
“是谁?……空……不是你……”
“我是谁?…哈哈~……哈哈哈哈哈!!”
听闻此言,“小空”轻笑出了声,他随即瞬间来到了天金面前,大声说道,
“到现在,你还不明白吗?!!天部长!我就是‘你’啊!我就是‘你自己’啊!我是‘你自己的影子’啊!!哈哈哈哈!!”
“哈哈哈哈哈~……当然,我是你,但我不会只是你。”
“我可以是你‘你’……也可以是‘他们’……更可是这世间每一个角落的每一寸污秽!”
“只要这世间的‘恶意’还未曾消散,……‘我’!就不会消失!”
“‘其他人’可能还会有所顾忌……但在我看来,这个事实告诉你也无妨!”
“我即是这世间「千人」的化身!”
“我即是这惨遭「支配」的傀儡!”
“而我出现在这里,也只为了一件目的与一件事情!”
“那就是确保你啊!人类文明的唯一领袖!……我的存在,就是为了确保你!能够!!乖乖的!!倾听!!「神明」的话语!!!!”
“砰!”
“砰!!”
“砰!!!!”
千人之律者的三言落下,带来的三道头骨撞击地板的剧烈声响。
待到周围的一切都陷入平静……天氏集团往日里的那位精明睿智的董事长。
……也早已闭上双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