智圆当晚便来到了回春药铺,严琛师徒很轻易地便打听到了承恩侯府遇刺当晚的具体经过。
问起那些刺客的身份,严琛没想到兰鑫和周昌精明至此,居然猜到了个七七八八。
而那些人的具体身份,却没人清楚。
严琛借此向智圆打听罗霄山庄的情况,哪知道罗霄山庄十分神秘,智圆除了知道罗霄山庄的药丸好用,剑客众多,居然也说不出更多有用的消息。
不过让严琛没想到的是,兰鑫居然已经猜到了秦志正是当年出卖自己的人。
说到秦志,智圆痛心疾首:“可惜了,严琛那等英雄人物,却识人不清,栽在秦志那小人手里。我这些日子每每想起此事就心痛不已”
严琛闻言羞愧地低头喝尽杯中酒,掩饰眼中的复杂之色。
阿程见机上前为师父添酒,挡住了智圆的视线。
严琛十分遗憾,他非常想知道秦珠的真实身份,还有这次丧身在侯府里的究竟都是些什么人。
秦珠的身份一定不简单,能被众人尊称一声大小姐,或许他就是秦峰的女儿。
从那十几人不惜冒险进侯府抢人也能看出这一点。
秦家出了这样的大事,一夜间折进去了十几人,秦志在军中不得自由,那位坐镇罗霄山庄的庄主这回恐怕坐不住了。
若这次死在侯府的人身份贵重,秦峰怎能忍下这口气,深谋远虑的他不知会在后面筹谋着怎样报复回去。
严琛不由问道:“这么说官府都知道了是罗霄山庄在作乱,接下来岂不是要讨伐罗霄山庄?”
智圆摇头:“兰鑫那小子说一切都只是猜测,并无实证,也没人认得出那些人,一旦说出去怕牵扯太多。尤其担心秦志在军营里作乱,这事怕是又会成为一桩无头案。”
果然如此,严琛早有预料,倒也没太失望。
酒过三巡,智圆又道:“还有件事要告诉你,刘启林那老小子可能要跑。”
“哦?”严琛十分配合地询问。
智圆道:“我听兰鑫说他在暗地里变卖家产,他本人已经许久没在人前露脸了。”
严琛几乎立刻就断定刘启林已经偷偷跑了,只是不知道他找了什么借口瞒过了太子。
一夜长谈,师徒二人已将眼下京中局势摸了个透彻。
罗霄山峰顶,秦峰院内。
庄主秦峰双眼赤红,口中反复念叨着两个字:“报应?是报应吗?”
端木先生带着一个刺客匆匆逃离京城回到山庄,将京城的事情一五一十跟他叙说了一遍。
秦峰闻言大惊之下心如刀绞,族中最出息的后辈,一母同胞的亲兄弟,就这么轻易的折损在了京城。
秦峰眼前一阵发黑,连呼吸都艰难起来。
他反复咀嚼着兄弟最后的留言,他听得出来,兄弟在怨怪他。
怪他贪心、怪他莽撞、怪他双手沾满了鲜血。
可他真的错了吗?为了家族、为了山庄,他殚精竭虑,不惜以身犯险,处心积虑谋求药王谷的秘传,他有错吗?
他错就错在漏算了人心的险恶,漏算了承恩侯府的歹毒和绝情。
围杀严琛实在是无奈之举,他了解那个孩子,迟早有一天他会知道真相,到时候一定会和整个山庄不死不休。
为了自保,他不得不设计杀了严琛。
自从严琛死后,他再没离开山庄半步,日日都在忏悔自己的罪行,以求良心安稳。
然而,没用的,报应还是来了,他再次在承恩侯府摔了个天大的跟头。
可是,这一切真的是那个岌岌可危的侯府在主导吗?
他越是关心京城动向,越感觉京城里迷雾重重,仔细盘点一番,秦峰心底发寒。
偌大个承恩侯府,不到一年时间死了两个当家人,已呈衰败之象。
户部尚书刘启林被罢了官。
而他们罗霄山庄,前前后后折损了二十多人。
而这些人无不与严琛仇深似海,这些都是巧合吗?
严琛,你当真还活着?你是怎么从那绝境中活过来的?
最早怀疑严琛尚在人世,是听到承恩侯被人刺杀时。
只是承恩侯为官多年,恶事做下不少,仇人满天下,像淮阳知府全家枉死在他手中这样的事情不在少数,秦峰并未太在意。
甚至当初跟胞弟提起严琛,也只是感慨一番,并未上心。否则他绝不会让秦珠前往京城去冒险。
可后来京中传来消息,越来越多类似严琛的行事手法呈现出来,远在西北的儿子也警惕起来了。
即便如此,他依旧没有太上心。
早些年仿效严琛行事的人太多了,已经见怪不怪了。
直到秦珠莫名其妙失踪了,秦峰才感觉到一丝危机,却大意地任由胞弟带着山庄最好的剑客前往京城找人。
哪想到他们居然全部殒命在承恩侯府,再说一切都是巧合,他连自己都骗不过去了。
令秦峰更加恐惧的是,严琛若还活着,儿子的身份随时都可能被揭露出来。
这么些年秦志付出了太多才有了今日的地位,一朝不慎前功尽弃不说,还可能有性命之忧。
一直以来,他小心翼翼地护持着儿子,京城的事情只让他暗中关注,绝不可妄自出手。
可是如果严琛真的还活着,且已经开始了报复行动,儿子的底细又如何瞒得下去?接下来他会做什么?
罗霄山顶阴云密布,山庄里弥漫着悲伤愤怒的情绪。
秦岭的身死、秦珠的失踪已传遍山庄各处,守山的剑客们嚎叫着要入京城去报仇。
可秦峰知道绝不可行,他们前期露出了太多破绽,豫州城外对刘照的围杀、闯入侯府惊天动地大闹了一场,他毫不怀疑应天府已经将怀疑的目光对准了他们。
此时再大肆派人进京就是自寻死路,不引来官府围剿已是万幸。
可是皇帝和官府真会轻易放过他们吗?
秦峰不得不思虑起了退路,可这叫他如何甘心?他们兄弟辛辛苦苦打下的基业怎舍得就此放弃。
虽已进入冬季,峰顶更是寒冷许多,远处白色云雾笼罩下的药田却依旧生机盎然,秦峰的心底却一片苍凉,紧锁着的眉头始终没有松散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