严琛师徒这声惊问是装的,兰鑫却是真的大吃了一惊,事关敌国细作他也不敢大意,神情分外郑重起来。
张校尉丝毫不在意三人打断了他的说话,继续道:“秦大将军让我们秘密寻找那两个细作的下落,绝不可轻易惊动他们,必要时可以向大将军的徒弟兰小公子求助。
“进京后我们就约见了兰小公子,小公子告诉我们,那两个细作已经藏匿起来了,要想找到他们只能来这家药铺询问,药铺里的人一定知道那两人的下落,所以我们就上门来了。”
兰鑫已经说不出话来了,直气得身子打颤。
兰旷的恶意报复让他气愤,秦志的卑劣手段更让他愤慨。
事情的前因后果他非常清楚,他也知道秦志嘴里的细作指的究竟是谁。
要说小蛮父子是北戎细作,兰鑫是绝不会相信的。
秦志为何盯上小蛮父子,兰鑫一直没有想明白,谁知道那人会如此执着,甚至不惜将此事上升到军国大事的高度上来,他究竟想干什么?
阿程急切地看着众人,终于忍不住了,拄着拐走到张校尉面前:“你说的细作是谁?莫非是说小蛮和他爹?”
话说了这么多,这小伙计能猜出来,张校尉一点也不奇怪,他看着阿程没有说话,也没有否认。
阿程眼眶都红了:“怎么可能?小蛮和他爹都是老实巴交的人,以前连洛阳城都没有出去过,怎么可能是细作?”
她这番作为倒不是装的,实在是从昨夜开始便又气又恨又担忧,直到此时才借着这番质问将情绪发泄出来。
屋里一片寂静,没人接她的腔,阿程却不罢休,她走到严琛面前,哽咽着道:
“师父,他们是诬陷的,对吗?那个什么秦大将军一定是承恩侯府的人,他这是帮着肖尧出气来了。
“先前说我们勾连刺客,好不容易才洗脱的罪名,现在又栽赃了个细作过来,师父,你说过几天我们会不会也变成细作同伙了?”
严琛急忙呵斥道:“休要胡说,大将军岂是你能随意编排的?”
阿程果然不说话了,默默的站在一边掉眼泪,模样十分可怜。
阿程一番哭诉,室内几人各有所思。
兰鑫倒不认同阿程说的秦志是为肖尧出气而来。
秦志成名多年,一直在军中效力,甚至从未来过京城,也不曾听过与承恩侯府或是宁安伯府有过交往。
倒是最近接连发生的几件事情,尤其是沈家接到的那封密函后,他和师父几番琢磨,似乎与十几年前严琛被杀一事有些关联。
秦志打探小蛮父子下落,似乎也与当年的事情莫名牵扯上了,绝不是阿程说的那么简单。
至于阿程担心他们会被视作细作同伙,兰鑫倒是觉得不可不防。
而张校尉几人就不一样了,他们竟然觉得阿程说的颇有几分道理。
且不说秦志查处细作的手法本就不合规矩,只凭他们今日听到阿程说起那个叫小蛮的孩子前后一番遭遇,几个在丽云坊嚣张无比的人,也觉得侯府和伯府太过猖狂霸道。
那样的情况下不远远逃走才是傻子,那父子俩哪里有一点细作的精明狡诈?除非这小伙计在诓骗他们。
可兰鑫都亲自过来了,而且很明显躲在暗处听了许久,并未对那小伙计的话有丝毫质疑,这说明人家说的都是实话。
一时间屋内几人都沉默下来,偶尔只能听见阿程压抑着的抽泣声。
兰鑫和张校尉几人十分理解这对师徒此时的委屈和惶恐,心里都生出来几分愧疚之情。
最终兰鑫尴尬地先开口道:“事先不知几位是被兰旷指点着过来的,也不知几位的真实身份和来意,倒是我莽撞了,几位莫要见怪。”
张校尉见兰鑫服软致歉,反倒不自在起来。
他和兰鑫的身份地位比起来,天差地远,就是秦志在兰鑫面前也必须恭敬有加。
于是连忙抱拳道:“兰大人客气了,也是我等鲁莽惹了众怒,不怪兰大人。在下姓张,在西北军中忝任校尉之职。”
兰鑫十分给面子,不再一口一句“军爷”嘲讽对方了:“张校尉有礼。今日这事几位怕是被兰旷那厮利用了。
“刚才这小伙计跟你们说的都是实情,兰旷前些时候确实在此闯了大祸,险些闹出人命,他自己也吃了不小的亏。
“回去以后我叔父也责罚过他,可他毕竟与旁人不同,终究是皇家血脉,国公府也不便擅自惩处,以致于惯得他毫无敬畏之心,竟想出这等借刀杀人的恶毒计谋。
“兰谋实在惭愧,更对不住燕掌柜,险些又害了你们师徒。实在对不住。”说完最后一句话,他回身对着严琛深深揖了下去。
严琛忙上前扶起他,嘴中连道不敢。
兰鑫确实惭愧,上回的事情人家深知自己弱势没有计较,自己也在人家面前信誓旦旦地保证绝不会再发生此事。
结果才过了不到两个月,阿程的腿的还没恢复过来,今日又差点因为兰旷遭了横祸,兰鑫都觉得自己没脸见这对师徒了。
兰鑫硬着头皮道:“今日之事待我回府后,定会与我父亲和叔父好好商议,必要想个法子好好惩治他,不把他这目无法纪的性子掰过来,日后必定会闯下更大的祸事,到时候我镇国公府也绝对容不下他。”
兰鑫这番话说的十分诚恳,张校尉几人肃然起敬。
国公府百十年屹立不倒不无道理,这等家风令人感佩。
严琛没有说话,阿程却暗自撇嘴,国公府能做得了长公主的主吗?她还真不信。
兰鑫谦虚一番后,话锋一转:“至于前期兰旷为何找上回春药铺的麻烦,我以前还不明白,也曾质问过他,却被那小子找借口搪塞过去了。
“今日听了几位的话我约莫明白了,或许他也是受了他那位师父的指点,为着那个叫小蛮的孩子和他爹而来的。
“之所以找上这间药铺,无非是那孩子垂死之时,他们师徒收留过他一晚上,后来见他可怜,想给他一条活路,便让他在这家药铺做了个小伙计。
“这样的事情不止回春药铺在做,整个印月坊的街坊都十分同情和关照那个孩子,这些都是我亲眼所见。”
兰鑫一番话,张校尉几人听得颇为动容,心里疑惑更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