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医心中有数,忙让兰鑫叫了两个人过来帮忙,又对兰旷道:“怕是会很疼,公子务必忍耐一些。”
兰旷心里气闷:“你不会多用些止疼药?我已经很疼了,再疼就扛不住了。”
太医也无法:“再好的止疼药也没这么大作用,公子务必咬牙忍住了。”
兰鑫安排好太医,不得不起身,硬着头皮去里间看望燕回师徒。
理清了今日事情的前因后果,他一直不敢单独面对这对师徒,实在是心里愧得慌。
他非常清楚,今日若不是他亲自赶过来,兰旷最后时刻绝不敢对阿程动杀念。
更让他难为情的是,今天兰旷上门滋事,几次痛下杀手,甚至惹了众怒,按理说这是必须送往应天府衙受审的。
可他却不得不出面保下兰旷。
这让他如何说得出口?
还有外面那么些目睹了兰旷行凶的街坊一直围在附近不肯散去,就是要看自己会给出个怎样的交代,一个不慎自己都会跟着陷进去。
顺着声音进了里屋,兰鑫发现人都在里面,阿程躺在床里侧,腿上果然已经绑好了夹板。
燕回半躺着靠在床外侧,两人脸色都十分苍白。
其他几个孩子围在床前,正在相互帮对方擦药,满屋子散发着浓浓的药味。
见到兰鑫进来,几个孩子立刻停下手里的动作,心怀忐忑而又暗自戒备地看着他。
兰鑫暗自叹气,人家不傻,早看出了他和兰旷关系非同一般。
燕回微微欠身,兰鑫连忙上前按住。
“燕掌柜躺着别动,你可还有哪里不舒服,我等会再去请个太医过来给你看看。”
燕回示意流流搬了个凳子过来,请兰鑫坐下,沙哑着嗓音道:
“主要是伤着头了,其他地方还好,我心里有数,不必再去请太医了。”
兰鑫十分为难,却还是开口了:“今天这事我十分惭愧。不瞒燕掌柜,外面那位其实是我......”
没等他说下去,燕回打断了他:“兰大人不用说了,我都听出来了。此事与你无关,兰大人不必介怀。”
不等兰鑫接话,燕回继续道:“今日万幸大家都还活着,没闹到不可收拾的地步,那位公子也受了教训,此事就到此为止了。
“等会他的伤料理好了,我会和兰大人一起出去给街坊们一个交代,兰大人不用担心。”
兰鑫心里五味杂陈,这位燕掌柜实在太精明了。
自己还没开口,他就知道自己想要说什么。
他主动开口为自己解围,免了自己的尴尬,实在太体贴了。
兰鑫更加愧疚,心里又充满感激,真诚道:
“多谢燕掌柜大度,只是我实在过意不去。回去以后我会将事情跟我父亲和叔父详细回禀,该他受的责罚一样也少不了。
“至于你和阿程,还有这几个孩子,或者外面还有受伤的百姓,我们都会给出补偿,燕掌柜万勿推辞。”
燕回摆摆手:“你和周大人,还有智圆大师,一直以来都对我们多有关照。
“不是你们秉公办事,我们师徒还有小蛮父子两个,怕是现在都已经成了一堆枯骨了。这份情义我们都一直记在心里。
“补偿就不必了,我们本就是开药铺的,这些伤痛自己就能治,不需要额外的花费。兰大人若是有心,我倒是有个不情之请。”
兰鑫忙道:“燕掌柜请讲。”
无论燕回提什么条件,他都要想办法遂其所愿。
燕回看着围在身边的几个孩子道:“阿程立誓要跟着我学医,他也有几分天分,以后倒是一条出路。
“眼前这几个孩子,品性都不错,尤其是今日面对生死威胁,没有一个退缩的。
“自从接触到武学之后,他们都十分用功,这些我都看在眼里。
“他日等他们长大些,若是学有所成,兰大人又有能力照应,能否对他们提携一二,给他们一个好的前程?”
屋里所有人都没想到燕回会提出这样一个要求。
几个孩子虽然懵懂,也知道燕回的话对他们意味着什么,不由都热切地看向兰鑫。
而这事对兰鑫来说真不是什么难事。
这几个孩子就这么练几年,不会比现在禁军里一般军士差到哪里去。
他甚至不需要动用自己的人情就能为他们谋个好前程。
兰鑫毫不犹豫地点头:“这事我答应了。即便到时我不在京城,我也会和我父亲交代清楚,一定设法给他们都找条好出路。”
不用燕回提醒,几个孩子欣喜地跪下给兰鑫磕头,兰鑫赶忙扶起来。
燕回又对几个孩子道:“你们记着两件事。首先,刚才我们说的话不要告诉家人,一旦传出去了会让兰大人为难的。
“其次,习武贵在坚持,不可半途而废。
“今日的事瞒不住了,可以告诉家人在跟着智圆大师给的图册习武,你们家里人会支持的,以后习武的时间也会多些。”
几个孩子点头如捣蒜,无有不从。
燕回把几人打发去了后院,事情没解决前,先不要让他们出药铺去。
兰鑫疑惑地问燕回:“燕掌柜可是有什么事要说。”
燕回轻轻点头:“有些事情想不明白,想跟兰大人印证一下。今天这事颇为蹊跷,我想问下,你这堂弟日常行事都是这般鲁莽吗?”
兰鑫心道,你这鲁莽一说实在是太客气了。
兰旷今天已经不叫鲁莽,而是蛮横霸道,残忍恶毒了。
不过他也确实觉得今天的兰旷反常了一些。
正要开口解释,外面忽然传来一阵撕心裂肺的嚎叫声。
兰鑫嘴角抽了抽,暗道那小子就活该受这个罪,希望经此事后能让他长个记性,得个教训。
他没注意到,躺在里侧的阿程也抿了抿唇,心里舒畅了许多。。
待到惨叫声停下来,兰鑫若有所思道:“不瞒燕掌柜,你不提起这个话题我都没脸给你解释。
“这小子在家排行居小,自幼最得长公主宠爱,又从小好习武,性子跳脱了些,也霸道了些,确实不是个好相与的。
“可像今天这样霸道恶毒,草菅人命的事情,却是从未有过。”
燕回微微垂了垂眼:“他刚进我们药铺时,说的话跟那个最初来我们药铺,询问我们会不会炼制保春丸的人一样。”
燕回看了兰鑫一眼,意思是你明白了吧,就是皇帝认定的那位刺客。
兰鑫了然点头,兰旷来之前必定做了不少功课,将事情前后都打听清楚了。
那他今天的来意就十分明确了,就是冲着那刺客来的。
兰鑫想不明白,他为何会那般确定,这家药铺与刺客往来密切,甚至在这药铺里随意杀人也无所顾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