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天子一言,怎好出尔反。
今日听得吴峥帮那二人说话,皇帝心里的怒气也散发了许多,于是和颜问吴峥:“爱卿说得有些道理,你可有何良策?”
吴峥忙道:“微臣觉得这刺杀案和盗窃案应该分开来查,承恩侯府的事情当从侯府内部细查,看侯府这些年是否得罪了什么人,结下了什么深仇大恨,这样才能追根溯源,找到那刺客的真实身份。
“否则就这样盲目寻找,天下之大,要藏起几个人来再容易不过,且没人看过那刺客的真实样貌,这要如何下手。”
“嘶......”满殿堂都是吸气声,吴峥这老匹夫果然胆大,承恩侯府得罪了多少人谁人不知,真要撕开来怕是无法收拾了,甚至皇上也会跟着颜面扫地。
这样的事情他怎么敢当堂提出来的?
众文武大臣小心的偷窥着皇帝的脸色,却发现皇帝呆愣着一时回不过神来。
吴峥这番话以前兰鑫和周昌在他面前多次进言。
那时候侯府的事情他并不如何上心,私下里甚至为承恩侯的死还暗自窃喜了一阵,为了顾全太子和皇后的颜面,也为了自己言说不得的私心,他并未答应他们二人的请求,应天府衙甚至都从未有机会找到侯府的人问话。
现在想来,当真怪不得周昌破不了那刺客案,正如吴峥所说,他们确实走进了一个死胡同,不过不是他们自己走进去的,是自己和侯府推着他们走进去的。
皇帝再次后悔自己昨日被怒气冲昏了头脑,不该轻易下了决断。
现在情况不同了,那刺客直接侵犯了他的利益,不找到刺客,夺回还魂草,叫他如何甘心?
吴峥此时心中也忐忑,担心皇帝会不高兴迁怒于他。
可出乎所有人意外,皇帝居然点了点头开口道:“看来爱卿昨夜确实下了番功夫,这么快就想到了办法,谁要再说你只是一介武夫我都不答应。就依爱卿所言,从侯府查起吧。”
他这番话似乎告诉大家这从侯府内部先查的事情是吴峥第一次提起。
众大臣愕然无语,吴峥心底直冒寒气,他绝不相信周昌和兰鑫以前没有想到这一点,可瞧皇帝神色,以前这一提议并未得到允诺,为何今日自己一提,皇上马上就答应了呢?
这背后果然有大猫腻!吴峥更加坚定了自己的决心。
他忙开口道:“皇上实在是过奖了,臣确实只是一介武夫,您让臣去冲锋陷阵臣绝无二话,可这样细斟慢酌的水磨功夫,臣着实不擅长,实在怕辜负了皇上的重托。既然眼下分成两个案子,臣愿意全力追查那两个盗贼。”
吴峥边说边观察着皇帝的神情,生怕皇帝打断他的话直接否了他的提议,毫不磕巴地继续道:
“至于侯府刺客一案,臣斗胆举荐一人,臣以为由他侦查此案最为合适。
“此人便是前户部尚书刘启林刘大人。刘大人当初被罢官,也是因那刺客而起,他受了些牵连,其本人的能力和对皇上的忠心还是毋庸置疑的。
“且皇上当初说过,只要抓住刺客,刘大人便能恢复原职,所以臣相信刘大人一定会竭尽所能、全力以赴侦破此案,缉拿刺客。
“还有一点好处,刘大人本就与承恩侯府是远亲,这些年与侯府往来甚密,由他牵头此案,比外人入手调查要方便许多。”
最后一句话是关键,刘启林哪怕查出侯府再多的阴私,也会帮着遮掩一二,不至于闹到明面上,更重要的是能保全皇帝的颜面。
满朝文武再次叹服,果然人不可貌相,这老匹夫今日似是打通了任督二脉,一下变得精明睿智起来。
这主意一出,他自己躲过了一桩棘手案子,满朝文武暗地里察看了半年多,谁不知道那刺杀案怕是要不了了之。
而吴峥最高明的是不仅想到了自己如何脱身了,还苦心为皇上考虑周全,实在是一招妙棋。
皇帝确实高兴,觉得吴峥的提议合理周到,又极为体贴,见众大臣一一附议,便爽快地准奏了。
皇帝当即派出内侍去宣刘启林进宫,又叫人去知会周昌暂领应天府,协助刘启林办案,待刺客落网一并恢复原职。
吴峥又说了些接下来如何整治京中秩序,防范盗贼再次犯案的策略。
众人一听,他居然将军中一套防、查、围、堵地套路用到了京城。
只是皇上并不关心此事,除了叫人吩咐兰鑫暂领禁军协助吴峥外,再未多言。
一时间,满朝文武都觉得今日一切过于玄幻,三个因刺客案被罢官的大臣似乎又要复起了,尤其是兰鑫和周昌,这才过了一天,就又将实权攥回了手中。
大家纷纷庆幸昨日没对两人落井下石,否则这脸打得也太快了。
再想想这京中几桩大案,兜兜转转居然落到了一个户部尚书、一个兵部尚书身上,这事情怎么看怎么荒谬,前所未有啊。
殿堂上议论纷纷,谁也没有注意到站在前面的太子时而阴晴不定、时而忐忑不安、时而又欣喜若狂的脸。
自从刘照手中抢得还魂草之后,他和刘启林心中是极为惊恐不安的,一旦被父皇发现,后果不堪设想。
当长公主府兰旷被盗了冰玉镯的消息传出后,两人均吓得半死。
以大家想法,刺客此时应该是得了还魂草,浪迹天涯而去,这也是他们两人最盼望出现的结果。
可现在大家认定刺客就在京中,那偷盗还魂草的又是谁?
两人实在害怕皇帝和侯府怀疑到他们头上,冒险将目光盯上了回春药铺,妄图先下手为强诱杀了刺客,守住这个天大的秘密,若能顺便找到私下炼制还魂丹的人就更好了。
可谁知道刘启林再次失手了,居然找来两个蠢货,进了药铺不立即动手将人带走,还和那对师徒寒暄了半天。
他们更没想到,事情过去这么久,兰鑫居然还让人守在那药铺附近。事后他和刘启林都吓出了一身冷汗,费了好大功夫才将那两蠢货送出京城,远远地打发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