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吃过早饭,阿程又悄悄叫来流流,让他把几个孩子全部叫到店里来。
孩子们这些日子果然见到有人来打听小蛮的事。
他们依照事先商量好的暂且蒙混了过去,极有成就感,暗道那大胡子果然料事如神,深感佩服。
阿程道:“大胡子大叔临走前提醒我,要我转告大家,我们几个不能太刻意,没事不要在外面溜达,大家该干什么就干什么。
“谁也不知道这里哪个是宁安伯府派来的人,不能让他们看出我们有了防备,到时候怕是不会信我们的话,总盯着我们坊里不走了。”
小伙伴们连连点头答应,陆续从后门离开。
阿程收拾了一个包袱,在师父的反复叮咛声里出门而去。
阿程无事人一般从街角几个陌生人身边匆匆走过。
几人扫了他一眼,并未在意,继续盯着药铺。
忽听后面传来哎呀一声惊叫,只见刚过去那孩子正四脚朝天躺在地上。
显然是积雪初化,地上结了一层冰,那孩子一个不慎滑了一下,结结实实摔在地上。
这一跤摔得可不轻,只见那孩子哼哟着半天爬不起来。
几个闲汉见了忍不住暗暗发笑,忽然瞥见那孩子的包裹甩在一边,露出里面的东西,看着似是药包。
几人立时收敛神色,相互对视了一眼。
他们早已认出这孩子正是那家药铺的伙计,没想到他居然带着药包出门了。
一番眉眼传讯后,便有一闲汉站起身来,有意无意地紧盯上了那个孩子。
阿程半天才从地上爬起来,骂骂咧咧地在地上狠跺了两脚。
发泄一番后收拾好包裹,一瘸一拐地继续往前走去,似是丝毫未发现后面有人盯上了自己。
阿程一路慢慢走着,路上见到卖糖人的,停在摊子前盯着糖人看了半天,最终还是忍住了,咽着口水依依不舍地离开。
走到一个糖炒栗子的小摊前,又犹豫了半晌,终于忍不住买了几文钱栗子,边走边吃,极是享受。
后面跟着的闲汉早已不耐了,几次恨不能冲上前去帮他付钱买小吃,只求他快些将药送到地方去。
磨磨蹭蹭走了大半个时辰,那闲汉跟着阿程来到了一个名叫清平坊的地界。
此处居住的都是洛阳城最底层的贫苦百姓。
一间不大的院子往往挤着七八户人家,狭窄的巷道上堆满了各色杂物,混乱不堪。
阿程熟练地穿梭在巷子里,闲汉远远跟着,不敢靠得太近。
眼见阿程拐过一个路口消失在眼前,急忙紧赶几步跟上去,立时傻了眼。
只见眼前是一个巨大的场坪。
因天气晴好,场坪上晒满了破旧的被褥。
场坪四周都是大门洞开的院落,中间隔着五六条延向深处的小巷。
此时场坪上不少六七岁的孩子,滚着铁轮来回在棉被间穿梭奔跑。
院里院外人声嘈杂,极是喧闹,自己一路跟过来的那小伙计已不见了踪影。
闲汉一时心急,顾不得暴露,拉了路边一个孩子询问。
孩子们正玩得兴起,哪愿搭理他。
那人又从身上摸出一把铜钱,这下孩子们立即围了上来,抢着答话。
只是这场坪四周人来人往的,哪有人会专注地盯着过往的人看。
于是几条巷子都被孩子们指了出来,都坚称自己看到了他要找的人朝自己指的巷子里去了。
孩子们领了铜板欢天喜地地继续玩闹,剩下这闲汉无奈至极,只能在各个巷子胡乱转了一圈,最后退回原来的路口,紧盯着各巷子等着阿程自己出来。
一直等到晌午过后,仍不见阿程的身影。
闲汉早已饿得前胸贴后背,只得往印月坊回去与同伴会合。
哪知回到药铺附近的街角,同伴告诉他,药铺那小子早就回来了,还带回了一个更大的包裹。
那闲汉气恼不已,跑到如意茶馆草草吃了些东西,便匆忙回到宁安伯府向肖尧回禀去了。
这闲汉果然是肖尧身边一心腹侍卫。
肖尧听了这侍卫的回禀,立时郑重起来,沉凝片刻问道:
“你确定那小伙计没发现你跟在他后面?”。
侍卫信誓旦旦道:“肯定没有。那小子还是个孩子心性,又贪嘴又贪玩。况且我也没有太靠近他,绝不可能被发现。”
肖尧又道:“那就不是故意躲着你了,这说明他要去的地方就在那场坪附近。你们派几个人去那附近找找,发现那父子立即回来报与我知道。”
侍卫皱眉道:“恐怕不好找,那边住的人家太多了,好几条巷子,大小院落一个挨一个,每个院里好些人家。
“我们又不能光明正大地搜找,就怕人还没搜到,惊得那父子又躲别的地方去了。”
肖尧道:“你笨啊,那小子要煎药,你们闻着哪个院里有药味不就找到了吗?”
侍卫苦着脸道:“小的早想到这法子了,可那地界住的都是些穷苦人,天寒地冻,怕是不少人染了风寒,哪个院子里都有人在煎药,各处都是药味,实在不好找。”
肖尧皱眉道:“那就只能盯紧药店那小伙计了,他肯定还会过去。
“下次你们机灵点,多跟过去几个人,但万不可被他发现,以免惊了那对父子,明白了吗?”
侍卫连连点头称是,出去后撤回了盯着老大夫那边的人手。
所有人重点盯住回春药铺,尤其是药铺里那个小伙计,务必盯紧了。
第二日一大早,侍卫便召集了六七个同伙守在印月坊各个角落。
果然没过多久,回春药铺的偏门便打开了,出来的正是那小伙计。
说来奇怪,他们在此蹲守了几天,从未见过药铺大门打开过,也未见过店里其他人。
可药铺生意还不错,不时有人从偏门进去抓药,一直都是那小伙计在忙前忙后。
只见那小伙计两手空空,并未携带任何东西,也未直接离开,而是进了几户人家。
不到一会便邀集了五六个孩子,一路说笑着离开。
侍卫几人大喜,心道这大概是邀了小伙伴一起去看望那个叫小蛮的伤号。
几人立时分好工,甚至指派了一人率先赶去清平坊的那个场坪处蹲守着,以防再跟丢了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