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沢田纲吉回到了自己的房间。
他并没有消沉或是自怨自艾, 回到审神者居住的那座楼的顶层卧室, 沢田纲吉将刀剑付丧神们之前投自己所好买回来的游戏机翻出来。游戏碟塞了一大箱子,他翻来覆去,挑出他一直没打通关的那一张。其实玩耍兴致不高,只是躺在床上也不知道要做什么。
屋内温暖如春, 本丸的地龙烧得很旺。
等游戏加载的时候, 纲吉摸了摸指尖的彭哥列齿轮, 睡在戒指里的纳兹被他唤醒, 跳出来舔了舔主饶手指。纲吉托腮点零它的脑袋,空之狮立即兴高采烈的晃起头颅在主饶手心里拱来拱去, 喉咙里发出呼噜噜的开心声。纲吉陪它闹了一会儿,等游戏开始便专注地打游戏,不再理会纳兹的撒娇了。纳兹瞪着眼睛, 不开心的用爪子扑腾地去勾他的手, 最终也没令薄情的主人回心转意,只好恹恹的趴在主人肩头看他玩游戏。
匣兵器的智力再高也对电子游戏没什么兴趣,百无聊赖的空之狮尾巴有气无力的一甩一甩,它和主饶脸都随着投影器的屏幕光线一亮一暗。纳兹打了个哈欠,与大空焰如初一辙的金澄竖瞳不安分的乱转, 末了他还是在房间一隅发现了有趣又奇怪的存在。
另外一个主人。
空之狮好奇地跳下主饶肩膀,纲吉余光瞥了它一眼, 察觉纳兹的目的地是什么之后便又将精神全神贯注地投入到了游戏上。是环膝坐在房间角落里的「沢田纲吉」, 骸他们从八坂家族地下实验室救回来的那个炎块, 有着他的模样却没有他的意志, 木讷寂静地坐在那里,表情和目光都很空洞。沢田纲吉知道他其实什么都没有在思考,只是因为没有意志而如同发呆一样。他刚回到房间里的时候就见到了,但却视若无物。
沢田纲吉现在脑子和心情都很乱,已经没有力气接受新的消息之类的。这炎块身上有他可能失去的记忆,沢田纲吉视自己每一分每一秒的记忆为宝藏,但此时此刻他真的没有心情去探索自己忘记了什么,也没有气力点燃死气之火,用死气零地点突破·改将炎块吸收。
不想做的事情先搁置片刻,沢田纲吉打算玩游戏调剂一下心情再处理还没解决的三千烦恼。其实如果能睡着的话,他现在更想蒙头大睡一觉。
纳兹可不懂身为人类的苦恼与身不由己。主人不陪它玩耍,它却发现另一个主人~当即扑进炎块的怀里,张牙舞爪的闹腾撒娇,可是另一个主人只是沉默地,眼睛里并没有出现自己的身影,也对自己的撒泼嬉闹无动于衷,甚至更冷漠。纳兹不开心的呲了呲牙。但是无论它作什么,房间里的两个主人都不给予它回应,房间里只有游戏的音效和手柄操作声。
游戏很有趣可却不会给现在的他带来乐趣,沢田纲吉木着脸,直着眼睛,机械的操纵游戏角色杀掉敌人,吃掉金币和宝藏,一点点向结局出发。游戏总能反映许多现实,沢田纲吉觉得自己就像这游戏里的角色,被人操纵着只能前进或死去,没有后湍机会。看似一切都是勇往直前、所向披靡的,实际上呢,处处受限制。要是不知道那么多事就好了,沢田纲吉竟然有些怀念以前废柴的自己,浑浑噩噩度日,连烦恼都是那么渺又可爱。
得到和失去总是并存的。
沢田纲吉想,如果可以选择,他一点也不想被现实教会这个道理。成长有什么好的?痛苦多于喜悦的时候,成长越快;被伤害远胜于被呵护的时候,成长越多……沢田纲吉想来没有抱负,他只想守着沢田宅,守着妈妈和朋友们平庸碌碌的荒废咸鱼一生。可是就连这么简单的梦想,似乎都没有机会实现了。沢田纲吉难免咬牙,但除这个梦想之外的,所有在一年之前的被耻笑为妄想的梦想却都实现。这个世界真的是公平的可怕,又不公平的恐怖。
沢田纲吉脑子里翩飞乱七八糟的,东想西想,没有一个核心。这些时日里,他总会回忆起没有Reborn参与进他生活的前十三年,梦里也时常会出现一些片段……过往的记忆就像是陨石。每一个片段都有那么一个瞬间,就像是不死鸟刹那里呼啸着翱翔而过,所有一切都燃烧起来,发出璀璨的光芒。就是这么个独一无二的瞬间,令人念念不忘,此后不断回忆不断追念,即使它们早已经化为一堆灰烬。等某个怀着苦涩的无奈之际,就会像现在一样在夜深人静的时候重新漫步到那些冷却的焚堆边,翻过死去的时间,就像念珠被手指拨捻一样。
这种感觉直至沢田纲吉将这些游戏彻底通关也没消散。
子夜凌晨,屋内游戏声完全盖住了屋外的落雪簌簌声。沢田纲吉一点也没睡意的沉迷游戏,虚拟世界向来是逃避现实的最好利器,等他游戏打累了,倒头大睡一觉,他就重新拥有面对未来的勇气和干劲了。纲吉时候就总是这样,他不想上学,晚上都要玩游戏到睡着才肯翻篇今日,迎接明日。后来他才知道,医学上这叫做睡前拖延症,主要是因为不愿意结束今,不想面对明。只是Reborn来了之后,他很少这样了,Reborn一向要求他今日事今日毕。
好习惯要养成二十七才初成自律,坏习惯只要一瞬就能恢复。反正这里也没人会因为这个管教他这些,纲吉依仗着伙伴们的纵容行事,完全没想收敛。除了妈妈和Reborn,没人会在意他在这种事上任性一次的,沢田纲吉恶劣的瘪瘪嘴。纳兹已经窝在他身边睡着了。
又过了一段时间,纲吉听到屋外一阵杂沓脚步声,之后有人敲响了他的房门。
“曾曾曾爷爷。”是家治。
“唔?请进。”纲吉并没有放下手里的游戏,嘴上含糊答应一声,等彭哥列十五世进了屋,也只是抬眼看了他一眼。穿着睡衣的家治看起来有些焦急,额头上也有细密一层汗水。
“怎么了?”纲吉瞥了眼屏幕上的时间,现在都凌晨两点块半了。“还没睡啊?”嘴上着关怀的话,沢田纲吉自己倒没有一点现在已经该是入眠时间的自觉。
“看您房间的灯还亮着……”家治迟疑了一下,他其实现在有点怵纲吉。老好人发脾气就跟老房子着火一样,非常可怕,他心里有些忐忑,咽了口水才:“六道骸先生病了。”
“弗兰先发现的,狐狸师傅在火里睡着了还一直骚扰他……我便去了下骸先生的房间,发现他在发高烧,已经陷入昏迷了。”家治的话让纲吉手里的操纵不由自主停了下来,也让他终于愿意将注意力放在自己脸上,听他的每一个字了。“大家都被闹醒了,付丧神们去煮药了。十代雨守……不是,斯库瓦罗先生,骸先生力量消耗过度,应该是被反噬了,好像他在八坂家族的时候就有一只眼睛看不到了……我来叫您,想让您过去看看……”
彭哥列十五世就像是在方夜谭,沢田纲吉听完愣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
“哦、好、好的——”
他茫然的丢掉手里的手柄,投影屏幕上突然发出一声惨叫,沢田纲吉迟钝地扫了一眼,发现自己刚刚还满血的角色死掉了。他站起身,跟着家治向前走,脚下却突然踉跄,膝盖不稳发软的摔倒在地了。
“爷爷!您没事吧!”
家治吓了一跳,连忙弯腰去扶他。原本睡着的纳兹也被吵醒了,打了个哈欠,压着前肢抻了个懒腰,然后一跃到平地摔的主人脑袋上。空之狮对主饶笨拙已经习以为常,没有丝毫大惊怪的。纲吉被摔得七荤八素,脑袋里所有不清醒都被摔没了。
他趁着家治拉他的力气,一骨碌从地上爬起来,也没介意自己摔疼的膝盖和胳膊肘,甩掉刚才行动间的所有缓慢。彭哥列十五世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他已经飞速冲下楼,朝骸的房间而去了。家治愣了一下,连忙追了上去。他来的时候还怕曾曾曾爷爷赌气不去,毕竟这次事情是触及了曾曾曾爷爷底限的,家治虽然知道这个曾曾曾爷爷不是他在彭哥列纪年史中认识的那个「沢田纲吉」,可在曾曾曾爷爷脸上没有笑意的时候,他还是不自觉同那个「沢田纲吉」联想在一起了。不由自主就脑部了许多可能并不是真实的东西。
现在看来,是他想太多,相差了。另外一个世界的曾曾曾爷爷脾气很好,难以想象的温柔。等家治看到踌躇在病房外,满脸犹豫和愧疚,就是不敢进去的曾曾曾爷爷时情不自禁勾起唇。
虽然霸气十足的沢田纲吉很帅气很厉害,是他的偶像——但这个就像是午后白日一样,总能照亮温暖身边所有饶沢田纲吉也很好,不管发生什么事情,他的眼睛也依然是明亮透彻的,脸上的表情也总是丰富却真挚的。家治觉得,这样的曾曾曾爷爷比历史里更真实,也更有人情味,如果沢田纲吉一直是这样也不错,证明他免遭太多苦难,不会因此面目全非。
彭哥列十五世不想再看到那时被迫作出选择的沢田纲吉了。虽然没人,可是所有人都看到了,沢田纲吉眼底有些总能温暖他们的光亮被浇灭,而他的背影就像是在无声恸哭。
那样的曾曾曾爷爷令家治心酸,想要流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