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言婷不敢担下养家的重任。
别说现在岳家还没到她当家的时候,即便让她当家,她也不会松口。
她已经有两儿一女,她还年轻,以后说不定还能生,这么些个孩子,以后读书嫁娶、成家立业的不知道要多少花销,又有多少钱能够用在娘家人身上呢?
可是让她忍了这口气,她也不甘心。
她恶声问:“沈暮秋都疯成这样了,难不成你还指望她以后养家?”
“不,她不会再养家。”
郭言婷正想接话,又听郭言学道:“可是这个家,她不养也不行。
大姐,你知道沈暮秋原来老实得跟只鹌鹑一样,最近为什么突然性情大变吗?”
郭言婷摇头,这她上哪儿知道去?
想起头上的绿帽子,郭言学咬牙切齿道:“因为她在外头有人了。
她就是想逼着我休了她,然后她好改嫁奸夫。
所以她从不把事情闹到外面去,只在屋里欺负我们,现在村里都还当她是多好的人。
大姐,沈暮秋的心走了,人肯定是留不住的。
但她要走也行,必须把钱留下来。
还有那个奸夫也是,要娶沈暮秋,拿钱来赎人。
我知道沈暮秋藏着一百多两银子,再从奸夫手里弄点儿钱出来,我们最少可以置二十亩地。
把这些地佃给别人种,收来的粮食也够我们一家嚼用。”
郭言婷听着弟弟的算计,只觉得陌生。
以前的弟弟多傲气,万般皆下品惟有读书高就是他的真实写照,可是如今他被人打断腿,戴了绿帽子,却只想着柴米油盐。
一时间她的心头酸涩不已,喉咙堵得难受,却不知说些什么。
“大姐,家里的事情我已经安排好了,我不求你,只希望你看在一家人的份儿上,千万不能放过沈暮秋那个婊子。
等她离开郭家,不管想个什么法子,必须把她给抓起来。
如果可以的话,最好连带着奸夫一起弄死。”
郭言婷却觉得这样并不解气:“你就是想要她手里的钱,把她抓去牢房,我再让你姐夫跟牢房的衙差打个招呼,严刑拷问之下,什么事情问不出来?”
郭言学立即反对:“不行,沈暮秋这个人吃软不吃硬,她不一定会松口。
如果把她逼急了,说不定她宁愿带着那些钱去死。
大姐,以咱们家的情况来看,可承受不起这种风险,还是稳妥为上。”
郭言婷觉得这样实在太憋屈,可除了这样,暂时也没有别的办法,因此只能应了……
沈暮秋蹲在郭言学的后窗口,听到房门打开的声音,知道里面的密谋结束,这才站起身来。
蹲的时间太长,脚都有些麻了。
她一边甩着脚,一边整理着刚才听到的内容。
那两兄妹说话的声音不大,她听得断断续续,就听清楚了郭言学之前的告状,还有告官,奸夫,要钱,养家之类的词语。
她将这些内容在脑子里过了两遍,借着关键词推断了几个郭家人可能用来对付她的方法,然后一一想着破解的办法。
等腿不麻了,她也想得差不多,便准备去找哥哥。
她从后院出门,绕了个路出来,却跟郭言婷乘坐的马车撞了个正着。
她看着郭言婷的马车缓缓离开,想着被动防守终究不是个办法,还是得主动出击,把郭言婷给弄垮才好。
当她想着要如何弄垮郭言婷时,出现在脑子里的第一个词就是“奸夫”。
要击垮一个女人,最容易的方法就是污了她的清白。
甚至都不需要真实的奸情,只需要一些风言风语和似是而非的证据,就能让一个女人被钉在耻辱柱上不得翻身。
上辈子郭家人就是这么对付她的。
可是当她准备细想这个方法时,却莫名的排斥。
并非不忍对郭言婷下手,而是因为心疼女人这个群体。
她是一个女人,也知道被人污蔑是荡妇有多难受,可她在对付一个女人时,却在第一时间想到了这个办法。
她不知该如何形容此时的感受,只觉得一阵悲凉。
叹口气后,她暂时将这个想法压在心头,决定先去找哥哥。
*
“你说什么?郭家人还有脸找你麻烦?”
“哥,在他们看来,我就合该心甘情愿的为他们家当牛做马,奉献自己,半点怨言也不能有。
如果他们不需要我了,我就应该找个没人的地方自杀,这才叫识相。
我如果还活在世上,那就是天大的罪过。
就这样的人,怎么没脸找我的麻烦?
在他们的心里,他们可一点儿错都没有,所有这一切都是我的错。”
沈星回被这话怄得脑门疼,他按着太阳穴不解道:“沈家从哪里给你找来这样一户人家,他们是想故意害死你吧?”
沈暮秋笑:“哥,那你可就冤枉他们了,在他们心里,郭家还真是个好去处。
最开始沈家想把我嫁给一个傻子,换得三十两的聘礼。
我不愿意嫁,就找人去那边传闲话,说我这个人贴娘家,上头还有个当兵的哥哥,一心想存钱给哥哥娶媳妇,就这么的,那户人家放弃了。
到嘴的鸭子虽然飞了,但沈家却觉得能把我卖个好价钱,于是碰上来提亲的便挑三拣四,一直把我留到十六岁都没有看得上的人家。
十六岁,正常来说应该嫁人了,最起码也应该定亲,只等着日子到了就出嫁。
沈家看我留不得,就随便挑了个聘礼给得最丰厚的,准备把我嫁过去。
但是提亲的那人是个屠户,前头死了两个媳妇,有人说那屠户克妻,我打听到的消息却是那屠户喝醉酒就动手,前头那两个媳妇说不得都是被他打死的。
我不想死,于是找了个晚上在王氏的门口涂了油,王氏早起的时候摔了一跤,骨头摔伤了,养了三个月才好。
之后沈康,沈昌,沈明珠都或多或少的受了些伤,让王氏想起了当初给你立的誓。
她怕誓言应验,沈家真的断子绝孙,于是火急火燎去退了亲,想着给我说门好亲事。
我那时候十六岁,还退了亲,后面再说亲就难了,王氏一心想把我这个烫手山芋扔出去,放话说只要男方人好,聘礼少一些也没关系。
但是来提亲的人还是不多,也没什么好人。
就这么耽误到十七岁,郭家找上门来,那时候郭言学有个秀才爹,自己在书院读书,长得也算一表人才,确实挑不出毛病。
最起码那时候,沈家确实希望我婚姻顺遂,只可惜我们都看走了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