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那为何您不询问诸位大人的意见?”王太监满脸诧异道。
“谷王已反,此事自然可以当廷讨论。可那荆翼又未有何举动,冒然提起,那不是逼着他反吗?”新皇耐心解释道。
“老奴不敢闻外廷之事,不过是人便有亲眷,荆大帅久在边镇,想必会思念老宅长者吧?”王太监看似无意的感叹道。
“你个老货,莫要在朕面前装傻!不过你倒是提醒了朕,去,传令厂卫都指挥使来见朕。”新皇闻言眼睛一亮,终于想起了手下还有个厂卫。
“是,陛下。不过老奴听说,如今在西州搅动风雨的乘香教教主,假死逃出诏狱似乎与吴指挥使有关。”王太监应声道,顿了顿却了提到乘香教。
“什么,竟有此事!这些蛀虫,叫骆太生来。”新皇恚怒道。
“是,老奴这就去。”王太监这才急步而出。
王太监离开御书房,却是忽然眼泪淌了下来。
新皇是他看着长大的,他身上的每个小痣,王太监都记在心上。至于新皇的脾气秉性,王太监觉得他比新皇自己还了解他。
然而,这样一位勤奋好学、儒雅刚正、简朴大度的皇帝,为何要遭受这么多大难!
为何啊!
那些阁臣因新皇年轻,妄图掌控为傀儡,尤其那个杨阁老处处掣肘。
若是直接罢免,杨阁老又与边镇总兵毛晓晨关系极深。万一边镇造反,皇位必然不稳。无奈之下,新皇才授意袁督师,伺机收了奋武将军的兵权。
然而,那可恨的袁贼,竟然直接请出尚方宝剑杀了奋武将军。这不是明摆着告诉天下人,就是新皇要杀毛晓晨吗?
新皇第一个就想到了,与奋武将军有师徒情谊的荆翼。
此人兵权必须趁早解除,将危险消灭在萌芽之中。更何况,此人手中竟有高产粮种,这是社稷神器,怎能不掌握在皇家手中?
然而,还不等新皇想出对策,林蛮人忽然绕道突袭京师。在战死了数位总兵,数十位参将,处处败报之时,荆翼却是异军突起。
他不过统率两万骑兵,竟然百战百胜。正是在他的猛攻下,林蛮人才解围撤兵。不过,为了不使荆翼再立大功,新皇便命令其他将领追击林蛮。
可笑的是,那些酒囊饭袋以二十万大军,追杀数万林蛮,竟然纷纷中伏落败,损兵折将。
无奈之下,新皇只得命令荆翼去救,这才击退林蛮,驱逐到塞外。
林蛮人的威胁才算彻底消除。
然而,有功不能不酬。正好宣福总兵官吴永利阵亡,新皇只得提拔荆翼继任。渐成尾大不掉之势。
奋武将军被杀,那荆翼竟然没有上书为其讨要说法,反是更让新皇不安。
虽然新皇如愿驱逐了杨阁老,以及数位不听话的大臣。然而奋武将军之死,终是引起朝内朝外的物议。
奈何袁贼坐镇辽州,快速平定闹饷士卒,掌控了兵权。新皇再生气,也只能隐忍了下来。直到林蛮绕道突袭京师,那袁贼竟然迟迟不来勤王!
不将其千刀万剐,如何也得了新皇之气?
实在没想到,谷王起兵造反,正是利用了毛、袁之死、杨徐被罢职做借口。
若是那宣福总兵荆翼,也受了蛊惑,京师怕是难保了!
此人手握重兵,粮秣丰足,更是擅拢民心,听说手下还有数员将领,本就是当年奋武将军麾下参将。
他若造反,天下谁人能抗?
奋武将军毛晓晨可以,那袁贼铁腕治军怕是也可以。
然而,这两人都死了!
还有一人或许也降得住荆翼,但此人正在西州平剿二十万乱民,哪里缓得出手来对付可能造反的宣福镇?
那就只有一个办法了,挟持荆家族人。
不过新皇不喜厂卫,空有一股数万人的力量,却一直闲置。这却导致厂卫内部某些人,或许也生出了不臣之心!
王太监曾收到厂卫都指挥使吴承德,贿赂的十万两银子。
然而,也正是因此,他认为吴承德怕是不可靠,甚至隐约听说此人与乘香教的逆首有勾结。
而似乎乘香教也曾经接触过荆翼,这就不能不防了。与新皇的安危相比,那十万两银子算得什么!
因此,王太监刚刚才会委婉的提醒新皇。
这样的关键时刻,若是用错了人,是会出大乱子的。荆家在京城的人,已经是新皇拿捏荆翼的唯一手段了。
虽然此举有欠光明,甚至下作了点。但与这天下相比,也说不得了。
倒是厂卫副指挥使骆太生,相对可靠些。
骆家世代在厂卫中任职,虽然同样不是新皇嫡系,却一直以谨遵皇命,从不阳奉阴违。
王太监心念电转,一会儿替新皇担忧而哭,一会儿又将乱臣贼子恨得咬牙切齿,一会儿又冷静的分析起哪些臣子可靠,哪些不可靠。
他的脸上忽红忽绿,忽青忽紫,有如变色龙,倒是极其精彩。
若是陆美玉见到此时的王太监,必然以为他练了什么神奇武功。而荆翼若是知道王太监出主意,让新皇对付荆家人,必然想砍死他。
荆翼向来是内事不决问娘子,外事不决也问娘子,于是便入内宅来找她。
“娘子。宣福镇的宗室可能要造反。谷王已经传檄天下,明着反了。”荆翼将敬斋先生的推测以及他们的印证过程,先讲述了一遍,最后才总结道。
“夫君,恐怕谷王此举是为了自保。”陆美玉听得心惊,然而沉吟半晌后,她忽然说道。
“自保?他安稳待在宣化城,谁能威胁到他?”荆翼诧异道。
“西州的宗室听说已经被义军诛杀了数百家。其他府县若是都加在一起,怕是超过三千家。尤其福王之死,怕是惊到谷王了。”陆美玉感慨道。
“可是,他怕义军,为何要造反,难道他就不怕朝廷了?”荆翼不解道。
“朝廷?看这形势,朝廷自保都难。虽说打退了林蛮,可辽州镇空虚了,怕是随时能从那边打过来。何况还有西州起义军。”陆美玉摇摇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