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前荆翼是北路分守参将,宣福镇中、南两路可不归他管。
如今荆翼升为总兵官,现管着整个宣福镇,有些事情落入眼中,可就再不能听之任之了。
北路之中,只有云州县境有三名郡主、县主的土地。她们万事不管,也没有府中下人闹事。荆翼就没注意这些宗室。
但来了宣化驻节,可就不同了。
宣化城内便有一名亲王、中路则有两名郡王、其他各县还有些公主、侯爵、伯爵、县主十余名。
其他镇国、辅国、奉国将军数十名,奉国中尉数百名。
宗室人丁兴旺当然不关荆翼的事,但最近百万流民涌入宣福镇,他注意到了一些异常情况。
拜陆美玉高产粮种所赐,宣福镇境内各县粮食大丰,尤其那些手握大量上好田地的宗室,实在没地方放粮食,便纷纷修起了粮仓。
这些家伙争先恐后的放粮赈济饥民。开始荆翼还觉得是好事,并没太过在意。直到前总兵官的幕僚吴敬斋,出言提醒他。
“大帅,我以为此事不可小觑。”吴敬斋见荆翼对此事,好像不太在意,便脸色郑重的提醒道。
“哦?敬斋先生,宗室毕竟是皇族,他们平日享受百姓供奉,如今粮食丰足,拿出些来赈灾,难道不是应该的吗?”荆翼不太明白这吴敬斋为何小题大做。
“大帅,往年各地也有灾情,来宣福镇的流民也是有的,你可曾听闻那些宗室行此善举?”吴敬斋摇了摇头道。
“想是以前没有高产粮种,他们存粮不多。”荆翼提起这事,便很感慨。陆美玉拿出来的高产粮种,不知道救活了多少人,实在是大大的善行。
“那些宗室,田地少的上千亩,田地多的上万亩,甚至独占十万亩的都有,怎么会缺粮?”吴敬斋不以为然的反驳道。
“呃,敬斋先生,你想说什么,不妨直言。”荆翼听得也是有些疑惑,也就开门见山的问道。
这敬斋先生哪都好,就是说话不爽利,总是绕来绕去,不肯轻易说正题。可能这是文人的通病吧,荆翼也只好耐着性子。
“他们怕是要造反!”吴敬斋闻言,脸上微红,却是直言道。
“怎么可能?他们本就是皇族,造什么反?”荆翼听得一惊,下意识的说道。
“大帅!朝廷对这些宗室虽然厚待,可却不让其参政、议政。有些颇有野心的宗室,早便有了反心,只不过手中实力不够罢了。”吴敬斋大摇其头道。
“谷王便在城内,我并没有发现什么异常。”荆翼终于意识到,这吴敬斋既然这么说,怕是无风不起浪,也有些重视起来。
“这恰恰是问题所在!谷王在大帅眼皮子底下,当然不好有所动作,可其他宗室呢?尤其与谷王交好的赤城王。”吴敬斋满脸凝重道。
荆翼默然不语,心中却是升起惊涛骇浪。如果这些宗室真要造反,倒真是个麻烦。别人不说,那谷王手里可有一万王府护卫!
“大帅只要派人去查查,那些得了赈济的流民,都被如何安排,便能印证我的猜测。”吴敬斋见荆翼听进去了,便赶紧给出他的建议。
“来人,去请周榆来见我。”荆翼冲门口道。
荆翼听到吴敬斋的建议,便明白他的意思。这倒不用现派人去查,因为开仓赈济本就是从荆翼的总兵府起头。
而这事又由周榆总揽全局,其他宗室放赈也需要与总兵府协调,所以详细情况周榆应该会知道。
毕竟流民不是随便就能进来,宣福镇可是边关,各处关城较多,实际处于军管状态。这些流民入境,都是由关卡士卒引到指定难民点,集中登记和安置。
那些宗室要赈济灾民,需要先向总兵府申请,说明能负责安置多少人丁,然后领取对牌,这才能带相应数量的流民走。
但毕竟这事需要全局掌握,所以流民虽然被宗室派人分散安置,总兵府却也每处都派了军役跟着。他们负责联络、沟通、协调流民缺少的物资。
不多时,周榆便来了。
“大帅,你找我?”周榆见吴敬斋也在,和荆翼见了礼,也对他施礼点头。
“嗯,这次叫你来,我是想了解下那些宗室,如何安置流民的。”荆翼边示意他坐下,边微笑着说道。
小姨子陆文静嫁给了周榆,两人说起来也是实在亲戚,荆翼也没把他当外人,没有多作客套便直奔主题。
“这事我知道。外来百姓当中,妇孺被分去负责煮粥送饭;身体瘦弱些的男丁,便去修建粮仓、运输粮食;青壮则分去开矿、炼铁、修路等事。”周榆想了想回道。
“开矿?炼铁?这些青壮可有咱们的人跟着去看过?”荆翼皱眉问道。
“有去看过,这两宗事务极耗体力,因此宗室给他们送的不是粥,而是干饭甚至还有肉食。”周榆虽然有些奇怪荆翼,怎么对这些细务感兴趣,但也如实回答。
“这些青壮大概有多少人?”吴敬斋忽然插话道。
“因为他们比较分散,具体人数我还没统计过。不过他们未被宗室带走前,根据统计,当有二十万人左右。”周榆沉吟半晌道。
“大帅,如此说来,怕是就能印证我的猜测了。”吴敬斋脸色郑重的道。
“呃,虽然青壮是不少,可他们不是在开矿、炼铁吗?”荆翼迟疑道。
“大帅,他们做的重体力活,伙食又是极好,这就是在养兵啊!”吴敬斋顿足急道。
“不会吧?吴先生是说宗室蓄兵,阴谋造反?”周榆在旁听得毛骨悚然,下意识道。
“若非如此,他们又何必耗费钱粮巨万?其实前些年宗室就在隐蔽开矿炼铁,吴帅却不以为意。”吴敬斋咬牙道。
“可——可是他们没有兵甲啊。”周榆神情有些迷茫道。
“西州叛军原本也没兵甲,不过拎着木棍、农具照样打败了官兵。”吴敬斋跺脚喝道。
“谷王府在城内的八百亲卫,可有异动?”周榆不懂军事,荆翼可意识到事情的严重程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