荆翼点头称是:“你既已得罪了他,自然是要把他拉下马。否则,这终究是个隐患。”
和聪明人说话就是轻松。
陆美玉认真道:“他们是有账本的。我想着,要么取到他们的账本,直接去县衙告他吧。哪怕县令想包庇他,众目睽睽之下,怕是也不好动作。”
这回轮到荆翼吃惊了。
一个乡下妇人,竟还有些见识。
他不禁愣愣地问了一句:“你当真是个普普通通的乡下妇人吗?”
“啊?那当然。你可别小看普普通通的乡下妇人。我只是比起寻常妇人,多了一两分胆色而已。”陆美玉似是说着平常的事儿。
但荆翼明显知道不是。
别说寻常的乡下妇人,连在城里那些个内宅妇人,都不一定有这份胆子。
升斗小民,竟然还想着与官斗?
陆美玉看出来他心里所想,不由笑道:“靠我自己,哪怕费事儿拿到那账本,说不定也扳不倒他。但是,你们不是在这儿吗?我自然是要借你们的势。你们虽是军爷,但历来…相护,怎么说都有几份香火情,顺水推舟不是简单得很?”
这番话更是让荆翼吃惊。
这真是一个村里妇人的见地?
“若是此番你们并未过来,我倒是也不怕那里正一家。说白了,我有武器傍身,大不了与他们火拼呗,我也吃不了亏。只是,没办法把他拉下马吧。”
陆美玉语气中很是有点遗憾。
荆翼立马安抚道:“这等粗活,自然由我代劳便是,便不用你动手了。”
几人说笑间,便到了里正家院子。
还未进屋,就听到屋内里正娘子的声音:“那陆氏,竟真的抱上军爷的大腿了。不会有什么幺蛾子吧?”
里正不屑:“抱上大腿又如何?能拿咱们怎么样?你莫不是以为,那青云直上的军爷,能看上这个乡野妇人,处处为她出头?虽然她确实有几分姿色……”
话未说完,就被里正娘子啐了一口。
屋外的陆美玉气得够呛。
这两个恶心的,背着她这样编排她!
而荆翼的脸色也可疑地红了起来。
屋里又传来另一个男声:“爹,别说那陆氏确实长得貌美,哪里像生过两个娃的妇人?倒像未经人事的姑娘家!要不然,那日我也不会动了那心思……”
正说着,门被猛地踹开。
屋里几人一看,虽然逆着光,却依然能看清来的不正是陆氏?
她周身散发着寒气,凌厉得很。
里正还未发话,却见陆氏手脚极快地冲了过来,两巴掌扇在儿子脸上!
“啪啪”清脆的两声响,短暂地让屋里人都陷入了寂静。
好一会儿后,里正娘子才嘶声道:“陆美玉!你莫不是失心疯了?竟然跑到我家里来打人?”
“打的就是你们,恶心巴拉的一家人。”陆美玉毫不客气地怼了回去。
里正气极,转身找到一根木棍在手里:“不知所谓的妇人,竟然莫名其妙打上门来,今日我必定要好生教训你!”
“是吗?想教训谁?”
荆翼清冷的声音传来,人也跟着进了屋子。
里正一家人惊呆了,这陆美玉竟然真的让那军爷上门找茬了!
“虽然你是个军爷,但万事都要讲律法。再说,你那地儿远在天边……”
里正话未说完,荆翼又嗤笑道:“远在天边怎么了?原来你就是这般打量着,才敢在村里横行霸道欺负陆娘子!”
里正儿子刘宏才叫道:“你这破鞋,竟然把野汉子叫上门来了。真是不知羞耻。”
里正想要阻止儿子已经来不及,傻儿子啊,这可是手上沾染过人血的,可不是一般的军汉。
果不其然,只见那年轻的军爷目光冷冷地盯着儿子,他甚至不让手下动手,而是自己快步上前,一脚就把还要叫嚣的儿子踹飞。
飞到了院子里!
眼见儿子倒在地上,半天都爬不起来,里正这才慌了:“你们真是疯了,好端端地将我儿打成这般。我要去告官。”
陆美玉不禁大笑起来:“你竟然还想着要去告官?正好,我也要去告官,这回,定要让你儿子下大狱!为民除害。”
她可是打听清楚了,刘宏才仗着他爹是个里正,调戏了好几个姑娘。
就这样,也被里正花了点摆平。
那几个姑娘想着不敢让别人得知这“丑事”,并不敢声张,竟这样不了了之。
里正娘子真正慌了:“美玉啊,你说你要和离时,我们是否帮了你?你要立户时,我们是否又帮了你?人不能不讲良心啊。”
“良心?你们难道不是看在银子的份上才‘帮’了我?你们在村里办哪件事儿,不是收了银子?要不然,你们盖得起这样的大房子?”
陆美玉一边说着,忽然冲到里屋去了。
她直奔书桌,打开抽屉,拿出一叠写了字的纸,以及一些账本来。
里正大惊,想要去抢夺回来,却被荆翼劈手砍去。
直直地砍在他的手腕上,里正便觉得手似断了,再也抬不起来。
顾不得手腕疼痛,他朝里正娘子喝道:“你是个死的?不会去抢回来?”
里正娘子和女儿刘秋兰,都知道那账本事关重大,连忙想去抢夺。
却被另两个军爷挡得死死的,压根近不了陆美玉的身。
陆美玉打开账本,一条条地读了起来。
“这些都是你平日里贪墨的小银小利,这倒罢了,这田税……看着也不太对啊。我得找村里的读书人好生核对下,再告去县衙!”
里正闻言大急。
他没想到陆美玉竟然还识字,还想着要找读书人来核对。
田税上他自然也动了手脚,他多收一点,也多打点一些给小吏,他这里正的位置不是能长长久久地坐下去吗?
他恨恨地看向这几位军爷,陆美玉一个乡下妇人懂什么?定然是这几人给她出的主意。
里正家的动静已经招来了村民们来围观,当发现又是陆美玉在大闹时,一边觉得她竟然胆子这么大,一边又觉得甚是合理。
这几个军爷不正是给她出气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