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92章 黑暗尽头之光 (六)
二人穿越林区时,喷射滑板就报废了。
结果他们只能连奔带跑地赶过去,到达海滩的时候远远看到两个人影。
坠机地点附近,在坠毁的半截炮艇冒出的浓浓黑烟旁,被重创的海德拉正拖着残破的机械身体,想要逃离坠毁现场。
而另一边,刚降落的另一架铁骑上,跳下一个身影,从外观上看似乎是个女人。
"不可能……"纳特低声说。
"哈?"贝迪维尔不知道为什么对方会说不可能,但他没有追问,反正接近之后一切就会弄个水落石出。
那个女人的动作比贝迪维尔他们还快,还没等贝迪维尔和纳特赶到,那个女人已经一脚踩住正在逃跑的海德拉的背脊。
"没……有用的……"海德拉苟延残喘地说着:"你们……无法真正消灭纳兹党。人心的黑暗不会停止……人就是这样的生物。杀了这个海德拉,日后还会有另一个海德拉。灭了这个纳兹党,日后还会有另一个纳兹党。你阻止不了我们的!"
"确实,"女人说,举起一把大口径光子左轮,"但是现在我能轰烂你的脑袋,出一口气。将来的事就等将来再说罢。人类不会永远这么愚蠢,任由你们这些种族主义者摆布。如果历史上再冒出另一个纳兹党,另一个海德拉,我们就再击败你们一次罢了。
——愿你们这群混蛋不得好死。不管在哪个时代,哪个世界,甚至是哪个平行世界里。"
她对准纳兹党的党魁连续开火。
第一枪下去,海德拉已经不会动了。光弹在那家伙的脑门上开出一个大洞,直接击穿了那家伙金属外壳保护的半生物半机械脑子。
然而那女人明显不是只为杀人而来,那连串的枪.击中带着明显的复仇意志。她轰了十几枪,直至把海德拉的脑子彻底轰成脑.花,才总算停手。
"不可能……"这时,纳特和贝迪维尔也到达了。
看着面前那个全身穿着黑色紧身衣,身材极佳的女人,纳特不可思议地惊呼道:"诺拉?"
"好久不见,亲爱的。"中年女子收起武器,转头看着火.枪.手。她刚刚处决了一个人,脸上却没有办半点波澜,宛如一个冷血无情的杀手。
"有什么是我不知道的吗?"贝迪维尔好奇地问。
"真的是你吗,诺拉?"纳特没有理会贝迪维尔的发问,追问那个女人:"这不可能。都过去两百年了,你怎么可能还活着?"
"该不会……"狼人青年这才意识过来,惊呼道:"她是你妻子?!"
这一切来的太突然太离奇。眼前所见真的是现实吗?
"天知道呢。"那名被纳特称作诺拉的中年女子却面不改色,模棱两可地道:"或许我活了下来。或许你面前的只是一个和诺拉长得很像的人造人。这一切真的重要吗?"
"尚恩在哪里?"纳特没有理会那个女人的含糊其辞,继续追问:"既然你活了下来,他肯定也——"
"死了。"女人淡然打断道:"你在想什么呢。都两百年了,一个人类怎么可能活到两百岁。"
"但是你……"
"我跟你讲一个故事吧,亲爱的。"女人在海德拉的尸体上又用力踩了一脚:"很久很久以前,一个男人把自己的性命交出去,给这群纳兹蛆虫做实验。他认为只要牺牲自己,就能保全他的妻儿。
然而他大错特错。这群纳兹党疯子根本没有打算守信用。
确实,在一段时间内,这群疯子没有沾指那个男人的妻儿。她们安稳地活着,过了大概五、六年。
然而国内局.势不断变化。很快地,国内的暴徒开始屠杀犹泰人。而军方对这一切坐视不管,他们放任,甚至可能是在背后鼓吹那群暴徒进行屠杀。
那一夜,暴徒们闯入那个男人的家中。他们扬言要杀掉那对母子。女人想尽办法藏起她的小儿子,然后破窗而出,把那群暴徒引开。这是当时愚蠢无力的她能想到的,救活她儿子的唯一方法。
暴徒们追了她二十个街区,她边跑边开火还击,却还是身中数弹,最终倒下。
但她知道自己不能就此死去,否则便再也没有人去救她儿子。她用最后一口气投入河中,靠湍急的河水脱险,摆脱了暴徒们的追捕。
女人捡回了一命,但她伤得很重。她被一个人救起,那家伙自称为神。
女人用尽全力,不惜一切,试图从重创和伤残中尽快康复。几个星期后,她活过来的时候已经脱胎换骨,成了另一个人——又或者,已经不再是[人]了。
女人试图去找回她的儿子,她明查暗访,动用了她可以动用的一切情报资源,最终把儿子的下落定位在一个犹泰人的集中营里。"
她深吸一口气。
"但你知道吗?当她找到儿子下落的时候,一切已经太迟。"她说:"那群纳兹党的渣滓们把那孩子和其他难民关在同一个集中营里。那孩子受尽了欺凌,甚至未曾有一顿饱饭可吃。那孩子最终在绝望之中倒下,而那群纳兹党的渣滓则利用他的死作为口实,公然屠杀了集中营里所有难民。"
"怎么可能……"纳特的声音震颤着:"尚恩他……死了?不……!"
"他死得像条野狗。没有人痛爱,凄惨地,衣衫褴褛地,饥肠辘辘地死去。"女人说,又猛踩了海德拉的尸体几脚,她的力气非常大,甚至可以把海德拉那坚固无比的金属臂骨踩扁:"结果啊,不管是那群难民,还是纳兹党,他们没有一个是好东西。一伙是在患难之中还不忘欺凌弱小的懦夫;另一伙是滥杀无辜的屠夫。结果他们其实并没有太大的不同,都是卑微丑陋的人类。"
"诺拉……"
"我比你更有资格享用这场复仇。但你是对的,来吧,再给这混蛋的尸体补一枪。把他打碎为止。"诺拉交给纳特一把左轮:"为了尚恩。"
"……为了尚恩。"火.枪.手走到海德拉的遗体前,又连续开火数十,在那家伙的金属骨架上制造出大量弹孔。
但那只是无意义的鞭.尸。连泄愤都算不上。
"结束了。"纳特长舒一口气,仰望天空。
"诺拉,跟我回去。"他说:"我知道我无法弥补这一切,但我还是希望我们能重来。"
"并不能。"女人却推开一步:"对不起,亲爱的。当我知道我的心肝宝贝死了后,我的心也死了。没有人能骗过时光。你知道我们已经不可能再回到,当初离别的那一天。哪怕只是看到你的脸,我也会想起我的小尚恩,而那留给我的只是痛楚。"
纳特没有回答。他也沉浸在悲痛之中。
"我们分道扬镳吧。如果有那么一天,我们的命运再度交汇,或许我们会再次相遇。"她转身走向自己的铁骑:"在那之前,我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办。"
"你想做什么?"
"重新定义人类。"诺拉麻利地跳上铁骑:"把这丑陋的,渺小的,可悲的,可恨的人类,全部重置一次。这就是我余生最大的理想。"
重新定义人类?贝迪维尔一皱眉,感觉事有蹊跷。
"再见。"她落下一句话就启动了铁骑,飞走了。
"……诺拉。"纳特不知道该做何回答,只能目送着铁骑的离去。
"我们回去那个地下避难所吧。"贝迪维尔低声劝道:"还得把那群纳兹党的干部们抓起来审问呢。"
"已经没有这个必要了。"火.枪.手摇着头,相当失落:"反正诺拉已经变成那副样子……就连小尚恩也死了…而且还是那样地惨死……他们的下落我已经查明了,这事告一段落吧。"
"嘿,别放弃!"狼人青年试着鼓励道:"我们一定还能做些什么。对了,那个集中营的遗址。至少……至少把它找到,在那里给那孩子立个墓标,吊唁一下吧?"
"有意义吗?"纳特却反问:"在一个被诅咒的地方,立一个衣冠冢,纪念一个惨死在那里的可怜孩子?留给那孩子父亲的只有悲痛,就连自我满足都算不上。还是说,你要我找回两百年前早已化灰的,深埋在地下的,我孩儿的遗骨?拜托了,不要这样。"
于是贝迪维尔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只能沉默。
"来之前我就做好了最坏的打算。可我真没想到,会从妻子的口中听到这种坏消息。"纳特叹气:"这或许是我这辈子最后悔做过的一件事了。"
如果那一天,他没有牺牲自己,把自己当作实验品交出去的话……
如果那一天,他带着自己的妻儿出逃国外,用尽自己的能力逃离纳兹党的魔掌的话……
他们的命运是否会有所不同?
或许不会。那样做的话,他们大概会落得一个全家一起被杀的下场吧。 ●WoаΙΚS。CoΜ■
但是谁又能断言,一家人齐齐整整地死在一起,不会比现在这样各散东西,来得更幸福?
"我很抱歉。"贝迪维尔低声嘀咕道。看到纳特的经历,再想起自己一家的经历,他不禁觉得更加闹心了。
"我也很抱歉。"纳特仿佛在反过来安慰贝迪维尔。
他活动了一下那条尚为完好的手臂,"走吧,贝迪维尔船长。残存在那个地下避难所里的纳兹党,要一个不留地杀光。很抱歉让你陪我躺了这趟浑水。我以后一定会找机会报答你的。"
"哪里。"贝迪维尔尴尬地答道。他其实很想跟纳特说"至少你妻子还活着",但他完全找不到机会说出口。或许这话对方也不爱听吧。
由于避难所两边的通道都被贝迪维尔和纳特堵死,里面的纳兹党人一个都没能逃掉。纳特言出必行,用极其残忍的手段把那些纳兹疯子一一杀死,手段残暴得甚至不可描述。
等这一切都解决以后,天色也逐渐暗了下来。
"糟糕,花了好长时间。"贝迪维尔看着远处渐显的暮色。
纳特原本说过这趟任务只需要两三个小时就能完事,却没想到拖了这么久。
"我们回去吧。"浑身被鲜红色濡染的纳特,从纳兹党的尸堆里走出,"已经逝去的人没有办法再回来了,但我们还能试着去保护活着的人。是时候回去救奎格,那只笨拙的小豹子了。"
"你知道吗?"贝迪维尔看着浑身鲜红,漆黑的金属骨架上泛起异样邪恶气息的纳特,不禁吐槽道:"你用这副样子说出这种话时,可是一点说服力都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