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护甲?"几分钟后,对丹尼尔突然提出的要求,萨博只感到一阵莫名其妙。
"对,护甲。"丹尼尔边走边说,"你好歹是黑铁骑士,骑士团总该有给你配发护甲吧?护甲穿上,跟我来。必须在战斗训练室试试你的身手。"
"等等等等等......护甲?你认真的,老板?"萨博越听越混乱:"我只是谈到我想做兼职罢了,这和我的战斗训练有什么关系?为什么突然就要开始战斗训练了,工作呢?!"
"第七十三小队有被分配到什么实质性的工作吗?"丹尼尔反问。
灰兔人青年愣了一下,摇头。
"那就来吧。把你的护甲穿上,我们打一场。作为你的队长,我有责任了解自己部下的战斗能力处于什么水平。"丹尼尔继续往外走,他的目标似乎是骑士团东翼的装备室:"对了,你是兔人,兔人族的天赋应该能用吧?那个是什么来着......?控制动物的能力?"
"并不能用。"灰兔人青年的脸色却一沉,指了指自己的后颈:"作为[文化交流]的交换人员,我在来大不列颠的时候就被植入了芯片,限制了自己的大部分能力。只要一天不动手术把这个芯片移除,我就没法使用任何兽人的能力。"
"这什么霸王条款?"白银骑士少年的额角冒出一道青筋,"人类骑士还好歹能用魔术,怎么你们兽人当了大不列颠骑士就得封印起自己的能力,连人类都不如了?"
"我不建议你在别人面前这样说,老板。"萨博低声劝道:"兔人的能力太危险,可以用做谍报工作。大不列颠骑士团相当忌惮这个能力,他们封印我的能力不无道理。"
"对,所以你忍气吞声让他们欺负。很好。"丹尼尔越听越不高兴,但他也是爱莫能助,只能转移话题:"算了。且不提这个。所以你的护甲呢?骑士团总有给你配给护甲吧?"
"并......没有......齐全。"
"哈?!"
"胸甲还是有的......最简单的那种......"萨博支支吾吾的,越说越不敢说下去:"他们没期待我当战斗人员,也从没给我机会上阵战斗过......所以......全套护甲自然是不需要的......"
"等等,所以你从未战斗过?!就这样当上黑铁骑士了,却从未上阵战斗过?!"
"不,以前在兽人联军里的时候还是打过仗的。"萨博回想起以前,打了个冷颤:"断过一条腿......肝脏被刺穿过。现在那上面还有个小洞。"
"额......那都是以前的事情了。你这几年来都没有战斗过,一场都没有?"
灰兔人青年于是摇了摇头。
"那就麻烦了。"丹尼尔若有所思地哼道,但仍然固执地拉着萨博去装备室,坚持要萨博把护甲(只有胸甲)领出来。
十分钟后,在东翼一个几乎长期没有被使用的战斗训练室里,萨博一脸尴尬地只穿着紧身服和胸甲,站在丹尼尔面前。
白银骑士少年那身银甲,在灰兔人青年面前又是那么的刺眼,那么的遥不可及。萨博曾经也有过这样的梦想,以为自己只要努力立下战功,当上白银骑士之后,一切就会好转的。但他刚来到大不列颠骑士团,看到自己的待遇,马上就知道晋升只是一个梦幻泡影。
丹尼尔身上那套盔甲,萨博一辈子都不可能有机会穿上吧。
"总之,"丹尼尔叹了口气,"来吧,拿起你的训练用木剑,攻击我。至少让我看看你的剑术到底到什么程度了。"
"你会取笑我的,绝对。"哪怕对方不打算还手,哪怕只是拿着训练用的木剑,面对丹尼尔那身银甲的时候,萨博都感到无比尴尬。
"我不会。相信我,我永远不会。"少年却答道。
他也是从弱者,从一个一无所有的小废物,一步步走到现在的地步。当初还只知道胡乱挥舞手中刀剑的他,没有资格取笑和他起跑线相同的萨博。萨博甚至有过军旅生涯的经验,从兽人联军的战役里活下来的兔子,说不定至少有一定的战斗力。
灰兔人于是长长地叹了口气,举剑冲向丹尼尔。他甚至都不愿意对丹尼尔挥剑------那是他上司他哪敢得罪------所以他胡乱地挥舞了几剑,打算做做形式就算了。
咚!没想到丹尼尔根本不是说好的不出手,那家伙看见萨博的木剑落下来,马上举起木剑格挡,还顺势回削一剑!
"噫!"萨博条件反射性地闪开了,他的运动神经还没有彻底迟钝下来。
"不错。"丹尼尔哼道:"至少躲开了嘛。"
他这看似随手回削的一剑,不知道曾经在实战中击杀过多少反应迟钝的土匪和怪物了。而萨博能躲开,至少证明这只兔子比那些杂兵要好上不少。
这兔子......他能活下来的。再修修补补一下,他甚至可以做得更好。
想得出了神的丹尼尔反射性地随手又挥出了几剑,攻击一发比一发更凶狠,完全是他平常和噩梦中那些怪物、和四处作恶的土匪们战斗时应有的攻速。
"哇、哇啊,哇啊啊啊啊!"萨博一边夸张地惊呼着,一边竭力去躲闪和格挡丹尼尔攻击,被吓得不轻。然后他躲了五六剑之后就躲不了,只能举起木剑强行格挡,却没想到丹尼尔的臂力比他想象中大好几倍,他一下没拿稳手中的木剑,木剑就被丹尼尔凶狠的横扫击飞------连带萨博一起飞走了!
"啊嗯!"灰兔人青年飞出去并撞在墙上,即使训练师的墙有包裹柔软物料进行保护,仍然十分之痛!
"额,"丹尼尔这才回过神来,发现自己玩脱了,慌忙过去查看属下的状况:"喂,你还好吧?没受伤?"
"呜嗯嗯......"兔子并没有像丹尼尔期待那样挣扎着爬起来,而是原地缩成一团低声呢喃着:"别、别打我!求求你!我给你钱,别打......"
相当不妙。丹尼尔皱了皱眉头。比起战斗力这问题,这家伙最大的问题是胆怯吗。在大不列颠这些年来的生活,似乎把萨博的勇气和斗志都彻彻底底地------
消磨得一点都不剩了。
他甚至不需要去猜,都知道萨博这些年来都经历过什么。他是过来人,萨博所经历过的,他也多少经历过。
所以他才不会把自己的同情心,无条件地施舍到灰兔人的身上呢。
"站起来。"丹尼尔冷然道。
"我......不能......!"萨博冷静了一些,但还是下意识地在害怕:"我站起来......你又会痛揍我一顿的,对吧?"
"......不要哭,坏人会笑。"丹尼尔低声说。
"
不要哀求,他们在等着你乞讨。然后他们一边给你最低限度的施舍,一边想尽办法羞辱你。
不要发怒,他们在等着你失去理性。然后他们会用看戏的心情,把你当疯狗耍。
不要停驻,他们在等着你迷失,然后在最崎岖的路上,给你一路撒满蒺藜。
如果你不先振作起来的话,谁都帮不了你。
"
然后萨博抬头看着丹尼尔,傻了眼。
如同利箭穿透灵魂般,他看透了他。
他看出了他的卑微,他的渺小,他的软弱,他的痛苦。
他的绝望。
于是,萨博明明有一句"你懂什么?"想说,却说不出口了。
"为什么我偏要被一个年纪比我小的家伙说教?"灰兔人青年低声问。
"因为我是你的上司。"丹尼尔淡然答道。
几分钟后,萨博很高兴丹尼尔总算放过他,没有继续进行那种要命的战斗训练了。但到了更衣室里,他马上就知道自己高兴得太早了,因为丹尼尔坚持着要萨博把身上的护甲和上衣脱下来,给灰兔人青年验伤。丹尼尔原本只是担心刚才那一下撞在墙上的冲击会伤到萨博,他却没想到那根本不是什么大事,萨博胸口肿起来的一大片才是大问题。
"这个怎么弄的?"他于是质问:"下手好重,这已经不是拳脚殴打能达到的水平了......是武器?来自锤子的攻击吗?谁干的?对方想杀了你吗?!"
面对丹尼尔连珠炮式的质问,萨博根本不知道该怎么回答比较好。胸口这伤就是丹尼尔昨晚喝醉之后锤的,而且明明是小拳拳锤胸口,鬼知道这一拳下来会造成这么大的伤害啊?萨博没法跟丹尼尔说明事情的原委,也不想让他昨晚的行踪暴露,只能随便搪塞过去,胡扯了一大堆实际却什么都没说。
"如果是骑士团内部有谁在欺负你,我没法管。"丹尼尔于是拉长了脸说,"但大不列颠的骑士在外面被人这样欺负,可是个大问题。而且还是这样严重的伤,对方明显是带着杀意攻击你的,这事即使你不上报我也会想办法查明------"
"不要,求求你!"萨博慌忙打断。
"这可不由得你------"
"不要!求求你!"灰兔人青年再一次恳求道:"我会努力确保这事不会再发生的,这次就这样算了,好吗,老板?!"
以为萨博有极深的难言之隐,丹尼尔只好妥协了:"也罢......你自己找死,我也没法阻止。但这么严重的伤,至少去医务室处理一下------"
"他们不会帮我处理的......止痛药都不可能给......"萨博灰溜溜地道。
"这未免太过分------"
"不要再提这个了,好吗?"萨博第三次打断丹尼尔,一脸窘迫地。
于是丹尼尔不再追问什么了,还以为萨博被欺负得很惨,处境又特别不利,连开口求助都有困难。
那种事情且不管。即使有心帮这兔子,也一次解决一个问题,按部就班比较好。丹尼尔于是左顾右盼,确保更衣室里没有旁人了,才问道:"如果你的伤势不影响行动,接下来就找机会溜出去,在艾尔森堡后门和我见面吧。"
兔子的耳朵动了动:"额......有什么事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