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什么意思？”
沉守义脸色不太好看，她不想让孩子上学？
过去他未尝不知道，媳妇是在拖延时间，但她说的也在理。
他们俩都要下地挣工分，没工分就吃不了饭，养不起家。
没有爹娘帮衬，爹娘攒下的钱，全在后娘手里，一毛没给他们三兄弟。
他们确实抽不出时间，每天接送孩子上下学。
学校路途遥远，让几岁大的孩子，自己上下学，他也不放心。
三弟妹倒是说过，让孩子跟着沉让一起上下学，她每天去接送。
可他哪里能占这个便宜？孩子上学不是一天两天的事，何况三弟妹接送孩子，大多是乘车去。
乘车是按人头收费，他更不愿意占这便宜。
自己给钱的话，长年累月下来，不是一笔小钱。
只有自己挣钱，才知道挣钱，有多不容易。
沉守义长叹一声，以前没有限制人口流动时，还可以进城找个短工干，多少能存点钱。
现在没法进城，只能在地里刨食。根本离不开人，辛辛苦苦一整年，挣的钱勉强能果腹。
他宁可让孩子晚些上学，也不想麻烦三弟一家。
三弟自从去厂里上班后，没少照顾他和大哥，做人不能贪得无厌。
-
看男人瞬间黑下来的脸，朱来娣自知失言，立刻解释，“我不是不让孩子上学，是你说的太突然了，令我有点意外。”
“这会儿都开学半个月了，现在去上学孩子跟不上就是浪费钱，不如等下学期再上吧？”
朱来娣见男人紧紧地盯着自己，谎话越说越顺畅，差点连自己都信了这番说辞。
“不行，也不用改日了。你今天下午就去大队部请个假，带着孩子去学校报名。”
沉守义觉得不能再继续拖下去，谁知道拖下去，会不会有新的变故？
之前就是这样，盼儿年纪不小了，再不读书，就真耽误孩子了。
现在也不是农忙时，请假比较容易。
他也是看着乐乐，这么小就热爱学习，才想起家里，还有三个没上学的孩子。
他的孩子也不一定，是不爱学习。
她们连学都没上，怎么学习？
孩子能读就读，他没有望女成凤的想法。
别像孩子娘就行，啥也不懂整天就知道骂，听着就头大。
几个闺女不知道，是怕他还是什么，都不爱跟他说话。
沉守义很多时候都不知道，她们在想什么，该怎么和她们相处。
闺女不是儿子，儿子不听话该骂就骂，骂没有用打一顿就好了。
而他闺女不是不听话，相反她们都很听话懂事。
闺女随了她娘，心思敏感。他也不敢说太重的话，怕她们多想。
三个孩子很省心，几乎没给他们添过麻烦，安静得让他很容易忽视掉她们。
因为家里孩子，不和他亲近。沉守义的视线总会落在，不省心的两个大侄子身上。看重聪明有礼的让让，以及活泼可爱的侄女。
朱来娣笑容一僵，没想到今天他的态度这么强硬，“大队长怕是不愿意批准。”
“你找书记，书记在队里，他准乐意批。”
沉守义不认为这是多大的问题，“你也不用担心，孩子上学会跟不上。盼儿她们不会可以问让让，也可以让乐乐教她们翻字典。”
“……”朱来娣不知道他发什么疯，忽然想起这一茬，以前也不见他有多关心，孩子的上学问题。
她随便找理由，就敷衍过去了，一直好好的，他怎么突然改变了态度!
孩子都去上学了，谁帮她干活啊？
-
朱来娣心里憋屈，又不好表现出来，让男人知道自己不想让孩子去上学，“那行，我下午去找书记。”
“嗯。”沉守义从她手里接过农具，转身走向工具房。
“……”朱来娣心中涌出一股暖流，满腔怒火消散不少。
算了，上学就上学吧，反正她们也上不了几年。
等他看到孩子成绩不好，他自己也不会让孩子，在学校浪费时间。
谁知他走前，说了句，“还是我来吧，你掉的镰刀还没找到，这把铁锹可不能再弄丢了。咱家就是开打铁店，也经不起你这样搞啊。”
朱来娣脸色一垮，恨不得在他后背上，盯出两个洞：“……”死男人，白感动了!
-
沉乐绕了一圈，避开院子里的二叔二婶，从厨房后门进了屋。
“乐乐，你怎么来这里了？”
沉守忠说动了媳妇儿，过两天去县里看病，看到侄女进来十分意外。
“看久了书，活动一下，我绕着屋子转了一圈。我只是路过，大娘你们继续说，当我不存在。”
沉乐看到大娘在抹眼泪，哪怕她及时转过身，她还是看见了大娘红红的眼睛，心虚地低下头，没敢乱瞧。
沉守忠此时已经恢复了往日的镇静，朝她笑了笑，“乐乐，帮我谢谢你妈妈。”
“好。”
沉乐跑得飞快，感觉哪里都不是久留之地。
-
“乐乐，过来。”
沉山看到门前，一闪而过的身影，赶紧探出头叫人。
“怎么了？”
沉乐倒回去，不解地问。
“给。”沉山给了她一把花生。
“哪来的？”
沉乐眼前一亮，她手小没捧住，掉了不少在地上。
她正愁没粮种呢，这不就来了么？
沉山帮她捡落在地上的花生，淡声说：“王婆婆给的。”
“……”沉乐回想了一下，大队里姓王的人多，没什么印象。
她虽然有上辈子的记忆，但几岁的记忆，真的记得不是很清楚。
“想不起来就算了，我告诉你便是。王婆婆去挖野菜时摔倒，我发现后送她去了卫生所。”
“她养好身子，就给了我一些吃的。她不想让嫁出去的女儿担心，所以没有大张旗鼓地来家里感谢，还让我帮她隐瞒这件事。”
“知道这事的不多，你没印象很正常。”
沉山看她皱着眉，努力回想毫无头绪，心下多了几分担忧。
堂妹该不会把脑子烧坏了吧？记性这么差，他带花生回来，还分给大家吃过。
堂哥说的很详细，沉乐很快想了起来，“露姨她娘？”
“嗯。”沉山松了一口气，还好乐乐只是记性不好，不是发烧烧出了问题，“就是她。”
毛露露是老来女，也是王婆婆的独生女，长得清秀可人。
王婆婆为了不耽误她的好婚事，毅然决然地否定了，她想留下招婿的提议，独自留在村里生活。
毛露露为人孝顺，逢年过节都会回来看她。除了闺女不常在身边，王婆婆日子过得不错，难怪能拿花生当谢礼。
露姨嫁在镇上，可以帮她买东西!
受限于小孩身体，她做什么都不方便。
如果有个大人出面，帮她采买的话，一切就不是问题了。
沉乐欣喜若狂，面上不显，还是问了句，“哦，山子哥，你有门路换粮种吗？我有零花钱想换点，不用太多，一点点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