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她这么一提醒,边城也察觉出不对劲来。
从正常角度来分析,如果自家孩子三五天没和家里联系,肯定一脸急色且会从亲戚和熟人处开始找起。
但是,方妮可父母并没有展露出平常父母的急切,这种反差从进门起,他就开始留意。
只是,碍于初次见面再加上有警官的专业在前,他并未将疑惑摊在明面上和对方去讨论。
毕竟,关公面前耍大刀是自取其辱。
思及此,边城不由得多看了她两眼,想不到这人忘性大,观察力却是极好。
“看来不是我一个人这么想,”边城将路边买的小吃递到电脑桌上,“中午咱们随便对付一顿,你尝尝这个!”
沈玄清的肚子非常配合的咕咕了两声,她坐车很少吃东西,是以经过绿皮火车的磋磨后,这会倒真的饿了。
她扒开袋子看了一眼,捏起一小牙点心在灯光下打量:
“这是蜜三刀。”
蜜三刀曾是沈玄清的最爱,她念大学那会,对这个甜度爆表的小糕点爱不释手,直到后来牙齿不堪甜食的腐蚀,做了一次根管治疗后,这才没那么嗜甜。
“嗯,蜜三刀,你尝尝,看和你常吃的有啥不一样,”边城记得这是她读书时最喜欢吃的点心,所以路过小店的时候,不由得多逗留了段时间,没想到功夫不负有心人,还真让他找到了这个“旧物”。
沈玄清念大学时,正是边城经济最困难的时候。难为人家姑娘不离不弃,既没有嫌弃他穷,也没有置喙他带的礼物不够体面,每次都能笑嘻嘻地全部吃入腹中。
他本人不喜欢甜食,为了回忆过去那一丢甜,他逼着自己咬了一口。
绵密、酥脆的口感在舌尖上蔓延开来,边城故意放缓咀嚼的速度,试图通过延时来重新体验一把旧日时光。
只可惜,他如今财务自由了,在感情上却不能自由。
“还不错,”沈玄清象征性地咬了一口,将剩下的部分放在卫生纸上,重新埋首于电脑前。
男人低“嗤”一声,伸手将她吃剩的部分丢入口中:
“浪费可耻。”
分明是没有审判意味的一句话,落入沈玄清耳中却不那么动听。
覆在键盘上的指尖一顿,她缓缓转过头来,眉头微蹙:
“你什么意思?”
夸张的咀嚼声伴随着男人戏谑的声音一同在耳畔响起:
“没什么意思。”
无名火从心底蔓延,她不清楚几分钟前尚且平静的氛围为何变得这么僵硬,于是,这份僵硬杂糅进了话语中:
“没什么意思是什么意思。”
边城微微欠身,扯过一张面巾纸,混乱擦拭了一下指腹上的渣滓:
“你认为它是什么意思,它就是什么意思。”
他也觉得自己这气来得有点猝不及防,分明是低姿态的讨好,到了实际行动的时候,又成了拧巴的不甘。
沈玄清转过头,目视电脑,挤出冷笑:
“无聊,你要是不想和我说话,我们就别说话了。省得自讨没趣。”
话落,“啪”地一声,她合上电脑盖子,准备收东西走人。
铁臂一把拽住了皓腕,边城的声音掺杂着薄怒:
“你想去哪?”
“和你没关系,要你管!”
女人试图蚍蜉撼树,奈何现实很残酷,铁臂纹丝未动。
“放开!”
肌肤相触的地方,温度格外烫人,热源经由脉络迅速攀至整条手臂。
两人对视了几秒,边城在她的瞳仁中窥见了自己眉头紧皱的模样。
呵,这又是何必,何必将气氛搞得这么冷。
他定定地看了她几秒,终于松开手:
“你没有身份证,能去哪儿。在这给我好好呆着,我出去一趟。”
说着,抄起椅背上的外套,准备再次出门。
手才触及门把手,窸窸窣窣的声音自门外响起。
电光火石之间,他拉开门,门外人的手顿在半空中,霎时间,大眼瞪小眼。
打瞌睡有人递枕头,心情欠佳有人送上门挨骂,这“及时雨”来得太及时了。
“你他妈在这鬼鬼祟祟干嘛呢?”
黄毛挠挠头,迅速将手里的小卡片往挎包里塞,双手合十:
“大哥,对不住了,大哥,打扰了。”
说罢,他欲转身离开。
脚尖尚未来得及转向,铁臂径自钳住了他的胳膊:
“哟,贴小广告的。”
这种牛皮鲜广告,多半出现在深夜,人流量密集的小区,未曾想,旅社也有这种上门推销。
见男人目光炯炯,黄毛挣了挣胳膊,眼珠子滴溜溜转了半圈:
“哥,给你打个折,5折,怎么样?”
话音未落,男人钳着胳膊往前一递:
“想吃牢饭就直说,我现在就送你过去。”
他边说边动作,黄毛见其动了真格,自知是遇到了硬茬,于是挣得更厉害。
他目测了一下两人的身高差和体格差,默默将硬碰硬排除在外。
“哥,哥,疼,有话好好说。兄弟我也是混口饭吃,下不为例,下不为例!”
边城眉头紧皱,用另一只手去拽他的挎包。
“算了吧,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听到对话声,沈玄清掖了掖身上的睡衣,循声走到门口。
瞥见她的裸露在外的脚踝和细瘦的脚掌,边城的眉头皱得更深了。
他偏偏头,语气不耐:
“去里面呆着,别在这晃。”
孤男寡女共处一室,年龄相当,女的还洗了澡,这画面自然引人遐想。
黄毛将目光投向沈玄清,脱口而出:
“哥,你看。春宵一刻值千金,别因为一点小事就冷落了人家姑娘!”
“你他妈给我闭嘴,”边城拉挎包拉链的动作一顿,目露凶光地扫向眼前人。
闻言,黄毛乖乖噤声,几秒后,他再次发声:
“美女,你看着眼熟啊。”
边城“啧”了一声,再次看向双臂环抱的女人:
“进屋,别杵这碍眼!”
见黄毛嘴里不干净,面上嬉皮笑脸的模样,沈玄清不由得心生怵意,脚步也跟着向室内挪动。
才走了两步,就听背后一阵慌乱。
“你他妈别跑!”
“哥,不跑还等着你抓我进局子吗?”
原来,贴小广告的黄毛趁着边城分神的功夫,脚底抹油-溜了。
边城捏着一张“幸存者”,舌尖抵了抵腮帮子,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故意将声音提高了几度。
“哟,想不到这画上的人还挺有料,这前凸后翘的。”
屋内的脚步一滞,几秒后,“哐”地一声重响,沈玄清折返将男人推出了门外。
随着关门声一起砸至耳畔的还有一道不屑的女声:
“春宵一刻值千金,你可千万不要浪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