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言慎搬了新家,在里面简单办了一场温居酒,随后便去了王家请期。
因为选官的原因,这位进了皇帝视线的新鲜热乎的二甲进士被吏部非常爽快地安排到了一个七品县令的活计。
虽然比不上翰林院清贵,但也是相当一部分同年里不能比的。
因为路途遥远,吏部给了三个月的上任时间。
王家王大人当过官,知道他女婿被分到了南方贫瘠之地,也知道越是贫穷的地方越是不好做,于是在孙家请期的时候,特地选了一个看起来很着急的日子。
王夫人看着他圈的这个日子,不由得埋怨道:“半个月后成亲,你是不是太着急把女儿嫁出去了?到时候满京城的人还不笑话死咱们啊!”
王大人洗漱好往椅子上一坐,笑着解释道:“本来就是赶时间,半个月和一个月有什么区别?孙家那小子已经选官了,三个月就要上任,如今他们在京的宅子已经修整好了,让他们两个小年轻早点成婚,也能多点时日相处,不然你让孩子刚成婚就启程,那感情还没一路的辛苦深呢!仓促些就仓促些吧。”
王夫人听着也是有理,只是如今既要赶着成婚又要赶着上任,真不知道会不会委屈了自家姑娘。
待到出嫁那日,孙言慎请了袁旭和袁晓做伴郎,一路吹吹打打赶到了王家大宅。
朱红色的大门紧闭,门口站着王家的几位少年子弟。
孙言慎拱了拱手,像他们行了一礼。
袁旭和袁晓也在身后暗暗打量,心想:幸好也都是文人打扮,没有练家子。
之前他们南溪县有一个镖局家的女儿成婚,出嫁当天袁旭和袁晓刚好路过,那场面打得哪像是成亲啊?活像个寻仇的,以至于在袁旭和袁晓两人的心里留下了不可磨灭的印象。
如今看这王家都是跟他们一样耍的笔杆子,心里也都放松了下来。
和王家子弟在门口玩了飞花令和投壶之类的小游戏,一路跟闯关似的进了王家小姐的闺房。
在媒婆的唱礼声中,新郎新娘拜别了父母长辈,被背上了花轿,一路吹吹打打从另一条路到了孙宅。
孙家大宅不是很大,但装饰得很是喜庆隆重。
袁大郎拿出从闺女那儿学的新店开业那套,将大红的灯笼高高挂起,红地毯一路从门口铺到正房,门窗上全都贴上了喜字,就连院子里的桂花树都系上了红绸,如今正值入夏,正是各色花朵盛开的季节,孙父大手一挥,就将原本光秃秃的小花园种的满满的,虽然是简简单单的二进宅子,如今看起来却一点也不简单。
其实按照袁大郎从袁未那里学的那套,他还能让人在正房顶的房梁上挂满彩色的假花,不比那王府侯宅的雕梁画栋差。
可惜这假花毕竟是假的,结婚也只办这么一天,加上如今这房子也住不久,倒腾地再好,最后还是得收拾了免得落灰,不像那院子里的真花草,看家护院的稍微打理一下就行。
今日的孙宅挤满了人,其中一部分是孙言慎还在京的同年和朋友,一些是孙父请来的朋友,更多一部分是王家那边的亲戚。
这场婚事在京城里本就有美谈,所以格外引人关注。
原本婚期定的着急时,有王家的几个不盼人好的碎嘴子说闲话,说他王家的闺女不庄重,肯定要被孙家看轻。
结果人孙家早就做好了准备,聘礼单子上不仅有一对大雁,其他的金银玉器,田产铺子全都不少。
王夫人自然也觉得大大长脸,聘礼刚送进门,便让管家大声唱礼单,好叫那些碎嘴子的好好瞧瞧。
这边孙家做足了诚意,王夫人自然也不是那吝啬的,从公中按规制出了女儿的嫁妆后,又从自己和王大人的私库里填了不少好东西进去。
吉时已到,在媒婆的唱礼声和众人观礼的喝彩声中,王家小姐和孙言慎拜了堂,一起被送入了洞房。
因着还有客人要招待的缘故,孙言慎让人照顾好新娘子,自己则拉着两位好兄弟出去敬酒。
这可苦了袁旭和袁晓,但凡有人想要和新郎多喝两杯的,他俩就会立马挺身而出,最后孙言慎好好地进了洞房,他俩喝的烂醉如泥,被袁大郎和袁立仁拖回了自家院子。
孙言慎大婚之后,秦氏和孙父也没摆什么公公婆婆的谱,安排好这边的一应事宜,又多留了两个下人,他们便和袁大郎几人一起赶回南溪。
不知不觉,时隔半年,来时风雪交加,走时炎炎烈日。
袁旭和袁晓两人自觉又成熟了不少,加上孙父走南闯北,见识过不少他们没见过的世面,空闲时便与他们讲讲,整个旅途倒还算有趣。
待回到南溪时,时间已经到了六月初六翻经节。
自从袁大郎他们走后,大奶奶宋氏和方婆子两人不知不觉就养成了每月都去寺庙给孩子们祈福的习惯,一切都只是为了出门在外的那几人在外平安。
这天方婆子又去寺庙添了香油钱,一回来,看见家里的牲口棚里多了一辆马车。
她突然站住了,随后撒腿就往正房跑去,“大郎,旭儿,是你们回来了吗?”
袁旭听见声音,撩着衣摆跨出了正房门槛,笑着和方婆子打招呼,“奶,是我们回来了!”
方婆子一把扑过去,抱住大孙子的身体不撒手,“哎哟,奶的好孩子,可算是平安回来了。”
以前袁旭也不是没有出门的时候,但是顶多一两个月就回来了,这回为了考进士,连个正经的年都没过上,方婆子从那时起就开始在心里惦记上了。
自从袁大郎他们走后,袁未也怕自己爷奶累够呛,一口气买了好几个人,雇的人多了,自家人也就开始闲了,三不五时的,方婆子就想起以前袁旭在家的日子,以前大孙子大清早就会站在墙边背书,傍晚帮家里拢账打算盘,如今这些事儿都换了人来干,当然干得也都挺好,可是怎么就越发想了呢?
袁大郎看着自家老娘像是抱着自己儿子哭了,连忙上前说道:“娘,我也回来了,要不你也看看我,你看你儿子我被京城的风都吹黑了呢!”
方婆子擦擦快要跑出眼角的眼泪,笑着拍了拍自家大儿的臂膀,“不错,平安回来就好。听你在信里说,你在京城生意做得挺好?”
袁大郎不好意思地摸了摸自己的头发,说道:“我这不是在京城没事干吗!就把咱家的米花糖给做了点卖,结果没想到这东西在京城也格外畅销,天天在我摊子前面排长队,看的别的点心铺子眼红,我就把方子给卖出去了,不过您老也别生我气,我这手上都握着契书呢!耽误不了咱家在南溪的生意。”
方婆子听着白了他一眼,伸出一只手来,“净说那些没用的,我还能担心京城的生意影响到咱们这儿?我是说你把账本交出来,咱家还没分家,这挣了钱该交公就要交公,不然这一大家子我可怎么管!”
袁未在一旁看着偷偷笑了,自己的爹自己了解,虽说做起生意来嘴皮子溜记性也好,可叫他记账他就麻爪,他爹不爱拿笔,以前在家的时候,都是抓孩子们给他记,这回出门,她哥要备考,爹肯定不会拿这种小事去烦他。
果不其然,袁大郎交出的账本和他身上的钱对不上,不过看在他大致都能说的清楚的份上,方婆子也就放过了他,只是不放心地叮嘱道:“大郎啊,你也该上进些了,就是你爹管着地里的那一摊子账,那账本也比你记得清楚,哦对,你们今儿回来了,明儿记得回老宅一趟,跟你爹报个平安,他这老头子,一辈子地里刨食的,有福也不肯享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