佳气斋。
姬荀骓下朝回府,一边看公文,一边问,“端木浅最近身边新添了什么人吗?”
萧存道:“他身边有一个人很特别。”
姬荀骓放下公文,“关于恐人症的事情,暂时没法认定他就是装的,可直觉上我总觉得他身边有高人指点。”
萧存回忆道:“那天临淄王下朝的时候,有个人站在雨中等他。虽然是小厮的装扮,但我肯定那是个女子。
临淄王待她太过不同。
出宫门的大人哪个不是站在宫门旁,等着下边人送伞过来。
临淄王是自己冒着大雨跑过去的。
之后,他接过那娘子手中的伞,两个人在伞下说了几句话。
再后来,两个人进了车厢。
但他是一边给那位娘子撑伞,一边用手给她挡着另一面的风雨,先把她送进的车厢。”
姬荀骓:“……”
这让他想起了前临淄王府的日常。
那时他刚调入玉京,和端木野走动频繁,经常去两仪坊的那座宅子,对端木野和他的家人很熟悉。
哪怕是再短的距离,端木野也不会让他的王妃走过来,他总是去迎接他的王妃。
有一次他甚至看到,端木野一边走,一边用手给王妃遮挡太阳。
不得不说,纪间蕊的姐姐和姐夫真得是一对令人羡慕的神仙眷属。
不过,端木野和王妃是夫妻,而那小厮装扮的人却是端木浅的谁,这是闹的哪一出啊。
姬荀骓心烦事多。
他家这几桩婚事,从姬大王到姬行尘,就没有一件是省心的。
姬行尘挨了荆条,不敢再来。
今天早朝结束后,还拉着他的衣袖问到底什么时候去保媒。
“两京高门那么多贵女想嫁给端木浅,他这是在宠爱哪个妖孽,那妖孽长得倾国倾城?”
萧存知道姬家有联姻的意思,既然姬荀骓问到长相,就只能往差里说。
“当时雨下得很大,她又撑着伞,不大能看得清楚。
倾国倾城肯定谈不上,最多就是长得机灵点罢了。
临淄王在龙须关时,没听说他和哪个娘子关系密切,所以这位娘子是他回玉京后才出现的。”
姬荀骓冷哼一声,端木浅挡雨的画面越想越不高兴。
“我家老大人好像有让我们家和端木姓王族联姻的意思,不知道他怎么想的。
别人家的闺秀养在深闺,我家大王多年养在深山,我上一回见她,还是她小时候的事情。
没上山前,大王把中京的家管得很好,她唯一的缺点就是爱花钱,这在姬家其实也算不上什么缺点。
因为除她之外,姬家每个人都很节俭。
可在这之后养在深山的娘子得多单纯,得多没见过世面,就算想花钱也花不出去了。
我估计,连玉京城是怎么过节的、玉京的花灯长什么样,有什么特殊含义等这种风俗,她都一知半解。
将来万一嫁给了端木浅,她能过得好吗,她能敌得过端木浅宠爱的那个妖孽?”
他揉了揉眉头,这个话题说得远了。
关系到他家大王,难免关心则乱。
说到底,他其实是在怀疑端木浅身边有谋士。
“云从认为,那个女子有没有可能是他身边的谋士。
端木浅那么做不是出于一个男子对女子的爱意,而是出于主公对谋士的礼遇呢?”
萧存想,王爷是不是太自欺欺人了。
难道一个男子对女子的爱慕,他会看不出来。
更何况,那是普通的爱意吗,那根本就是明晃晃的爱意啊。
总之这桩联姻,姬大王没戏,要是执意被嫁给临淄王,那大王太可怜了。
“我们谋士圈里没听说过有哪位女谋士。
一则,谁会请一个女谋士,女谋士怎么谋生呢,所以这就是没有女谋士的市场背景。
二则,每个谋士都不是凭空出现的。
比如,她师尊是谁,师尊师叔伯师兄弟有没有名满天下的。
她自己有没有毕业证明。
没有这些,她怎么证明自己是个谋士。
三则,万一真得出现了一位,这个圈子很小,我们都会知道。
就像人们都知道沈得意在中京姬家。
您常用的人是我这个落魄书生一样。
本朝太宗得天下,有一半是谋士的功劳。
所以谋士这个行业在我朝发展至今,已经相当完备。
就算是临淄王想把她藏起来也是藏不住的。
临淄王府之前招王府记事,那些去面谈的所有人,他们全有谋士档案在册。
查得深点也许难,可查基本资料非常容易。
比如哪年毕业的,师承谁,专业擅长是什么等等。
目前就没有这个人。”
姬荀骓道:“凡事总有例外,或者是我们想象不到的情形。
从前先帝认为,文学青年就只会风花雪月。
恐怕我以前也认为,大多数文学青年就只能写写酸诗和激烈文章,能学以致用的少之又少。
可今天的早朝,陛下背了一篇文章就把大臣们给撂倒了。
端木浅明明出生入死,被说成冒领军功。
明明爵位可以世袭,被张刺史说的好像是,因为有了这军功才袭的爵位,把袭爵的事和军功绑在了一起。
其他人要么中立,要么赞成,没有人站出来为他说一句话。
他是陛下最在意的侄儿,如果搁在别的皇帝身上,早就气得撸起袖子和大臣们对着干了。
要么吵,要么冷战。
可陛下没有。
这位本朝第一文学青年算是把书给读透了,道理给读懂了。
该加恩的加恩,该敲打的敲打。
既没让哪个御史血溅当场,又暖了不少寒门出身的臣子心,还让参加科举的学子更有盼头。
看来本朝的文学风又要狠刮一阵,文学青年又能起来一波。
这,就叫做例外。
换个思路想,即便端木浅有恐人症,谁诊断的,谁说出‘恐人症’这种从前没听说过的名称的。
这个人到底是医术高明的医官,还是谋士,都要查得清清楚楚。”
萧存请示道:“那如果是谋士,要怎么做;又如果,不是谋士却是他宠爱的某个女子,要怎么办。”
姬荀骓想了一想,“如果是谋士,这样的高人留在临淄王府只可能是威胁,这个人就绝对不能活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