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烦心事儿磨了两天,许纲这番话算是给了太后台阶。

她本以为是自己一时犯错,但许纲这么分析,无疑让她在心里已经完全忽略了自己的错处,反而心绪开明,语气都扬起来。

“你倒是心思玲珑,抬起头来。”

许纲得逞一笑,马上又换上一副恭敬表情,抬起头却不直视太后,以表自己不敢冒犯之意。

太后见他规矩,又满意些许。也不枉费她从刘岩提起这人时就加以注意。

那日刘岩哭咧咧跑到她这来诉苦,说是许纲欺骗了刘庸平,踩着丞相府就是踩着太后的脸面云云,听得她烦不胜烦。

若不是看在他好歹是个左丞,早就把他踢开了!

不过眼前这人,虽然年纪轻轻,做事却颇有城府,有几分心计,倒是可以利用。

“你叫什么名字,在朝中任何职?”

许纲故作不卑不亢道:“小人许纲,从八品翰林院典簿。”

从八品?太低了些。

太后眉头微皱,念这人心思活络,自己又是用人之际,便没追究,反而赐了他点银子。

“你先退下吧。”

许纲心知若想得到重用,就不能急于求成,恭敬地领了赏准备退下,却瞥见常跟在太后身边的嬷嬷低声说什么。

他耳朵尖,听到是“任将军来了。”

再偷看太后神情,竟有些松懈,暗猜这个任将军不是一般入幕之宾。

深夜还敢入宫,再加上那个老嬷嬷习以为常的语气,八成不是什么老实臣子。

许纲瞧着手里的银子冷笑一声——这太后的银子他不稀罕拿,他稀罕的,是太后。

这个女人多年来筹谋什么,无人不知,眼下只是被暂时压制罢了,她手里的兵权钱粮必定不少,到时自己如果能把这个女人拿下,那她手里的东西岂不都是自己的?

满朝文武,姓任的将军不过就那么一个任超,四品中坚将军,官职比自己高上四级,只能使些手段才能把他拉下来!

想到这儿他不禁想到白天的时候见到的那个小乞丐,顿生一计……

-

如此直到入了盛夏,每年这时候最是为百姓津津乐道的话题,便是荣国公夫人举办的百花节。

荣国公历经三朝,如今年逾古稀,早就退出朝堂。

这朝堂之上有一半人都是他带出来的学生,学富五车,胸怀宽广。因此即便是在民间也素有佳名。

荣国公的发妻国公夫人生性爱花,府里有一处大大的花园,每年盛夏时争奇斗艳,迷蝶飞舞,煞是好看。

起初只有她的好友观赏,后来被一朝帝后甚为喜欢,便下旨令她们每年操办这百花节。

时日久了,百花节也就成了这京城中贵女们争前恐后要去的集会。

那里不但有百花,还有人比花娇的姑娘,和风流俊逸的男儿,更可互许姻缘。

一大早,沈趁就收到了荣国公府的请柬。

其实她对这种集并无兴趣,但荣国公为人清廉,对政事的见解更是精辟,故而她前几日便修书一封去讨教。

现在太后和皇上明争暗斗,荣国公一把年纪,想来不愿参与这些,便以此为由叫她带着夫人去百花节相见。

许适意对这百花节也略有耳闻,这段日子她闲下来,就会看看这京中的奇闻轶事,也不怕到时候说起话来听不懂别人说什么。

但临到前一晚,许适意仍旧有些担忧:

“百花节上都是京城贵女和官眷,我第一次去,若是哪处做得不对,岂不是给你惹笑话?”

沈趁把她搂在怀里,想了想道:“那些所谓贵女,多是麻烦的人,阿意可与之周旋,若是谈得来便谈,谈不来的话叫漫儿来寻我,我带你去别处。”

许适意摇摇头:“如此便逃走了,人家肯定要笑你了。”

沈趁怜爱地拍拍她:“阿意如此为我着想,我甚是感动。”

她想了想,干脆下床拿了笔墨来:

“来阿意,我这几日也有打听不少,我把我知道的说与你听,你心中有数,到时候便不会那么拘束了。”

许适意有些意外地坐起,看着沈趁在案上写写画画,不禁心软。

这人白天在外头忙了一天,晚上回来却还会因为自己这些小事上心,帮她出主意。

不多时,沈趁便拿着一张纸回来,上边写了些人名。

“这些是我进京以来听说过的,虽然都是传闻,但也算有点参考价值,来。”

她当即指着那些名字,给许适意将每个人是什么关系,什么脾性,有什么被人传扬开的丑闻之类,一一提醒。

许适意喜欢看她对自己的事如此认真对待的模样,也仔细地听着,两人一直到夜深才收拾了睡去。

-

第二天一早,沈趁和许适意穿了沈夫人准备好的衣服,一同坐着马车去荣国公府。

此时荣国公府前已经来了很多人,放眼望去无不穿红戴绿,看着就是贵气逼人。

沈趁下了马车,扶着许适意也落地的一瞬间,便有不少人看过来。

今年是她们第一次来百花节,一个是初入朝堂就被封从一品武将之首的小沈将军,一个是被南国大皇子争抢失败的首富,难能不引人侧目。

进府之事也有讲究,官职低的肯定不能走在官职高的前边。因此众人纷纷等在原地,有和沈趁相熟的已经上前搭话了。

一个魁梧的汉子过来道:“我说怎么小沈将军终日把夫人藏在府中,原来夫人如此美貌,确如小沈将军平日所言!”

沈趁轻笑:“哪有哪有。”

而后对许适意低语:“这是我昨日与你说过的付成。”

许适意马上想起和付成有关的信息,柔柔一笑算作回礼,跟在沈趁身边进荣国公府。

其余人纷纷投来注视的目光,许适意眼神示意招吉去把带的礼物拿来,唱礼的官儿一听招吉说,顿时人都精神了:

“扶阙将军及夫人到,翡翠珍珠如意一对,夜明珠三颗!”

此言一出顿时一片哗然——那个如意听上去就价值不菲了,竟还有夜明珠?还一送就是三颗!这许家到底不愧为大宣首富!

许适意本是想着,毕竟是第一次集会,不必太过招摇,不过看来还是招摇了。

好在沈趁的官职摆在那儿,从一品的将军,官职之高,即便礼物送得招摇也是情理之中,其余人也无需比较。

两人正要迈进去,身后一人把沈趁叫住:“小沈将军好手笔!”

沈趁闻言回头,是任超。

此人虽然是中立,但沈趁却总觉得他是个笑面虎,因此总是暗自提防。

不过眼下毕竟是人多眼杂的时候,她摆出一副没什么毛病的和善面孔来,正要说点什么客套话,却见他身后走出一人,登时愣住。

任超身后才追上来的,不正是被嫁去王田家的路上失踪的许茹?!

许茹走上前正要行礼,却见是许适意和沈趁,登时脸上的笑都维持不住了!

她还在说最近京城里到处传的什么“小沈将军”,原来竟是当时借住许府的沈趁!

那个许适意竟嫁给沈趁了!

许适意蹙眉,却没说什么,毕竟这中间肯定发生了很多事,眼下不是说话的地方,问太多反而没好处。

她轻轻戳了一下沈趁的腰,沈趁会意,继续自己的客套说辞:

“早闻任将军府中有一位美娇娘,可是这位?”

任超并不知道她们认识,点点头:“我与夫人去年成婚。”

沈趁想到这时间刚好对得上,和任超边说边往里走:“沈某去年也在京,怎不曾听说任将军的喜事?”

任超并不觉得这事儿有什么好隐瞒的,直言:“相识匆忙,并未办喜宴。”

他说到此处便不愿再说,沈趁听得出来,也不多问。

一直到看着任超离开,沈趁才看向许适意:

“看来她不是失踪,很有可能那天就被救走了,而救走她杀了王田的,应该就是任超。”

许适意也点头:“许茹从未往家里来过书信,要么是过的不错,要么是难以通信。只不过她今日看上去气色颇好,应当不是后者。”

那时是秋日,按理来说凛北并无大事,任超去那边干什么?

沈趁存了疑,毕竟人太多了,不好说这些。两人对视一眼都没再提。

沈趁把招祥叫过来:“去看着点任超。”

招祥领命而去。

-

入了宴席,官员坐一处,家眷坐另一处。沈趁看着许适意去女眷那边入席,自己便也不太放心地就坐。

许适意相貌出众,又是第一次来,有的是人打量揣测。

但她到底是见惯了大场面的人,对这种氛围并未感到丝毫不适,一举一动仍旧尽显风雅,比其他拘谨怯弱的女眷好了太多。

许茹坐在后头,瞧着许适意的模样,心里便止不住地发起恨来——

她本以为,自己嫁的已经够好了,四品中坚将军,在凤城可不是谁都能见到的。

可却不知这许适意眼光如此之毒,想必是早就知道沈趁的身份,当初才刻意接近!

越想越气,一想到自己竟然还是没比过她,许茹就更气不过了。

从离开许府之后,她谎称自己的家人把自己发卖了,对许纲也好,对许陈氏也好,他们虽然是她的骨肉,但她当时被嫁也没有得到任何人的庇护!

所以她怨恨极了,此生都不愿再踏入那个地界。

却是想不到,这许适意竟然也来了京城!

她怨毒的目光犹如实质,许适意怎会察觉不到?当即淡淡看过去,瞥到如今的许茹,心头无波。

据说许陈氏被送到牢狱之中不过几日,便郁郁而终。这许茹应该是不知此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