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外头的动静早就被屋里的两个儿子听到,出来看时,不禁愣在原地——这巨牛村,何时有这么两个仙姑?

二人对视一眼,皆是乐呵呵地过去。

“老不死的!还算你有点用,给我们哥俩弄两个老婆也行啊!再养你两年!”

许婆婆气的浑身发抖:“你们两个狼心狗肺的东西!我……我真是!”

许婆婆气得说不出话,大儿子却呆了一会儿才疑惑地看着许婆婆道:

“你还会骂人了?你不是疯了?”

另一个儿子本就不信许婆婆疯病,见状更是笃定:

“这老东西装的!你还不信我!她肯定还有私房钱不想拿出来,故意装的骗我们!”

“妈的你不拿就别怪儿子翻脸不认人!”大儿子也立马改了态度,顺手抄起墙上靠着的棍子就招呼过来。

许婆婆被打怕了,身体先一秒吓得一抖。

沈趁看在眼里怒上心头,低喝一声:“招吉!”

招吉早就对这两个兄弟的做法看不入眼,无奈往日有个嫂嫂和这个大儿子有所苟且,不许他插手。

可今日不同,他只听命于眼前的人,故而大喝一声直接伸手抓住棒子,一个用力把人连着棒子甩出去几米远。

二儿子被招吉这架势吓了一跳,“招吉!你怎么动手打人?!你不怕你嫂子伺候你家法!”

这威胁不奏效,招吉一个健步就冲过去,一手扣住二儿子的肩膀,把人拎小鸡一样提到许婆婆身边,又把他扔在地上,一脚踢起来,叫这人跪好了,才粗着嗓子道:

“好好跟你娘说话。”

二儿子都没用两条腿就瞬间移动到老娘面前,吓得面如土色——

那招吉是什么人?巨牛村有名的,能把公牛扔出去的人,又杀过人,谁敢惹他!

大儿子仍在叫嚣:“你这老东西!当年贵人叫我们杀了你,我俩还顾念亲情留你一条贱命,想不到你现在竟然伙同外人打我们!早知道当年就该弄死你!”

话说到这个份儿上,许婆婆心里渺茫的一丝亲情也化为云烟,她叹口气闭上眼睛,说不出一句话。

招吉不喜欢听,沈趁虽然厌恶,这毕竟是别人的家事,自己也不好多说什么,便看许适意道:“阿意以为该如何?”

直觉告诉她,这个老婆婆对许适意颇为重要,因此何去何从,应该把决定权交给许适意。

许适意自然知道沈趁所想,心中涌过一道暖流,点点头,问许婆婆:

“我有诸多不解,再者,许婆婆当年是我的奶母,喂养之恩不敢忘。您可愿与我一同回凤城?我们多年不见,总该叙叙旧。”

许婆婆当然愿意!

她连连点头,正要开口,却被大儿子制止:

“你们是什么人?我娘当时可是被贵人送回来的罪奴!如此随便跑了,我们如何跟贵人交代?!”

说穿了就是想要银子,但这种人,沈趁并不愿搭理。

“帮婆婆收拾东西。”

招吉招祥应了一声,大踏步就进屋开始收拾东西,把两个儿子气的不行,却又知道招吉不好对付,因此只是干看着。

小儿子离沈趁近些,斜着眼睛看了一眼两个姑娘,贼心顿起——

虽然当年贵人让他们“早早把你娘送走”,但他们又不傻,不但留些许婆婆,还每年都以此为由去找人勒索些银子。

这眼看着今年的日子就到了,哪能让他们这么带走!

看那两兄弟是听这女人的话的,不如……

小儿子眸中闪过一丝阴狠,眼疾手快抓起一块石头便要挟持沈趁。

沈趁冷哼一声,在他拿着石头扭过身来的时候便拉住他高举的手臂,强行把人转了个方向重新对准许婆婆,而后手扳住他的肩,脚尖踢在他的腘窝。

小儿子疼痛难忍,直直跪了下去。

几个呼吸间便干脆利落地解决,把大儿子也吓了一跳,只怕这人是比招吉更难处理的,也顿时灭了其他心思,眼看着招吉和招祥把东西收好。

其实也没带什么东西,只拿了当年许适意母亲留下的一个玉镯作为信物。而后许婆婆便随同沈趁几人一同离了巨牛村。

-

一路上,许婆婆憋了十几年的心事总算是说出口来。

想起当年的事,她是又气又恨,一边说一边痛哭不止。

许适意并未背着沈趁,出发之前沈趁又买了两匹马给招家兄弟骑,一个在前一个断后,稍微也有些距离。

许婆婆恨恨地看着许适意道:“小姐!老爷怎么如此昏了头,和那毒妇人成了亲!这是引狼入室啊!”

许适意微微叹气:“当年母亲和姨夫殒命,姨母一个人孤孤单单,带着许纲,母子二人无人投靠,总会有些心术不正之人欺辱。她日日带着许纲找父亲哭诉,父亲见她们可怜,又是母亲的胞姐,便把母子二人以续弦之名接进府里,不过这许多年也不曾亲近。”

“唉!”许婆婆口打嗨声,“那都是装出来的!那许陈氏,最是心思歹毒!小姐,这么多年我无处寻你,只怕你也遭了她和那个奸夫的毒手!”

“奸夫?”许适意一愣,她在府中这么多年,下人来报什么都有,唯一不曾报告许陈氏和什么人有染,怎么还有奸夫一说?

“小姐既然不知,那老奴便从头说来。”

“那日老爷夫人和毒妇一家人同去上香祈福,晚间突降暴雨,有下人来报老爷说几间铺子着火了。老爷心急,夫人便宽慰他先回凤城查看情况,自己随后也便回去。”

“老爷连夜回去,夫人担心了一晚上,实在睡不着,捱到天刚亮便带着我去找那毒妇,想把提前回去的事告知。

结果我俩到了门口,毒妇的贴身丫鬟正倒在门边睡着,我上前把人叫醒,她马上惊慌失措起来,故意大声道‘参见夫人!’,夫人心思机敏,猜到有什么不可告人之事,当即推门进去。”

“却见那床围之中,一个急匆匆穿了中衣的男子跳将出来,随即便是毒妇不着寸缕地拂开床帘,一见是夫人来了,登时吓得面如土色!”

“我们也没想到是这样的事,一时间愣在原地,那男子便迅速跳窗而出逃走了。”

“后来才知道,原来她男人昨夜晚间就被老爷叫回去帮忙了,只是夫人不知。发生那种事,毒妇跪在地上苦苦哀求,求夫人看在姐妹情深的份上不要声张,她自己会和男人交代清楚。”

“夫人也是心软,就答应不提起此事,吩咐众人启程回府。谁料那毒妇死不悔改!中午停在半山腰歇脚的时候,雨突然又降下来,我们只能找地方避雨。

她男人回来报信说是走水了,并非大事,叫夫人放心,他已经回来接。那毒妇却不知自己男人回来了,还在与奸夫厮混!被去寻人的丫鬟撞见,迅速回来又告知夫人。”

“夫人又惊又怒,把人叫回来质问她为何做出这等事!当时她面上哀伤,细数多年来和夫人的姐妹情深,又是一番哀求。夫人不忍,终是没有再管。可这毒妇!晚间就连同奸夫互相勾结,炸了山体!本就大雨连绵,再经火炮一炸,顿时乱石成河!”

说到这儿,许婆婆忍不住大哭起来,过了好久才缓过气,睁着两行泪目,一字一顿道:

“小姐啊!老奴那时和白天去寻毒妇的丫鬟说些闲磕回来,就见那个奸夫点了火炮,几步跑没了影!老奴觉得大事不好,还未呼喊,便天崩地裂!夫人的马车,和毒妇男人的马车都被滚落的巨石压成了齑粉啊!”

往事重提,对许婆婆来说如同再次经历。

而对许适意来说,却是第一次完完整整听到自己苦苦追寻的真相。

她猜到是许陈氏痛下毒手,却没想到,只因被撞破奸情,便狠心将自己的亲妹妹和丈夫一并杀害!

她的眉紧紧蹙在一起,双手也早就把身下的坐垫捏出褶皱来。

她的母亲她再清楚不过,那么温婉善良的人,即便是撞破了许陈氏的丑事,既然心软答应,便绝不会和任何人提起!

许陈氏和她一同长大,对母亲的性格必然再清楚不过!可她依旧痛下杀手!

许适意气得浑身发抖,只恨不得将那个毒妇挫骨扬灰!

沈趁听在耳中,亦是满腔愤然,捏着手里的马鞭一言不发。

良久,她听到许婆婆渐渐止住了哭声,许适意安慰她几句,也再无话说。

马车走得快,碌碌之间,就把日头从正中挤到西坠。

转眼间,四下夜幕,繁星密布。

早秋的天气不冷不热的舒适,沈趁停了马车,打算原地休息一夜。

招吉和招祥抢着要守夜,都被沈趁拒绝了——听了白天的事,她心中烦闷,睡不着。

她更心疼许适意,料想她也一定彻夜难眠,故而催着两人去睡,自己则是靠在树下,仰着头看星星。

许久,身后来了一阵极轻的脚步声。

沈趁不必回头便知脚步声来自何处,无非是那个一步步踩在她心尖上的小姑娘。

许适意也未开口,安安静静坐在沈趁旁边,斜眸看了看沈趁平直的肩,想靠。

却又觉得唐突,却又觉得没什么好的理由,却又……怕把人吓到。

她几厢为难辗转,最后叹了口气,问沈趁:“已经死掉的人,会去哪儿?”

沈趁一怔,想起自己不明不白冤死的父亲,心中苦涩。

她理解许适意的感受,在这一点,她和她感同身受。

至亲之人为奸人所害,都是些见不得光的事被发现,从而杀心便起,便毁了一个家庭。

她叹了口气:“我想,生前志向不同,死后也不会归在一处。”

她侧头看许适意,那人也仰着脸看星星,流畅的下颌线与脖颈相连,隐于衣领之下,曲线蜿蜒玲珑。

小姑娘太可怜,突然就被这样的真相打击,该如何才能安慰她?

沈趁心中思忖,最后道:“我父亲也是被奸人所陷害而亡,我和母亲,亦没有见到他的尸身。还是托皇上的福逃得一条命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