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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来是被她无心之语说得面红耳赤芳心乱跳,如今也见这人羞涩难言,许适意触到一种前所未有的新奇之感。

并且——

她隐隐感觉,找到了在沈趁身上满足自己私欲的入手之处。

许适意一眨不眨地看着她垂眸的神态,含笑道:“多谢小沈将军,日夜惦念。”

话音一落,她也面色红润。

长至十八岁,她从未说出如此直白露骨的话。乍一出口,自己也有些无所适从,却等待沈趁的回应。

沈趁耳朵红透了,余光瞥到其他人在说别的,小声道:“我的确惦念,阿意心知便可,莫要一说再说啦,饶了我可好?”

许适意心情大好,柳眉微扬,将裙摆里掩着的小羊剑穗露出来给沈趁看,又道:

“我亦同浸影,你也没有吃亏。”

沈趁呆住,她的脑袋被近在眼前的温柔笑意占据,此刻她甚至读出许适意眸中流露出来的羞涩和认真,再瞧那清澈眼中所映着的自己的影子,总有深情。

明明是谢灼的调侃,明明自己平日里总言语欺负这人的羞涩。

可而今角色调换,许适意并未自喜得意不放过她,反而将自己置于和她同等之境地。

示了弱,服了软,告诉自己她许适意也日夜惦念她,情深义重,温柔极致。

正值日光熹微的春日,沈趁的心里也一片芳华,暖风和煦,溪水溶溶。

她二十二年的单调人生里不曾涉猎的,唯有一处少年情爱事,而今在许适意温柔的包揽里,和风细雨般的轻哄里,悄然已遍地。

——福宁殿——

相拯将处理好的奏折推到一边,拿起最先看到的右丞陈灵的奏折,陷入深思。

可他自己思索半天又想不出所以然来,正纠结时,外头的小公公禀报:

“陛下,二位丞相一同觐见。”

这俩人一起来?

相拯意外还是头一回,也没分开召见,便叫二人都进来。

左右丞相各为其主,本就立场不同,互相看不顺眼,此刻站在殿下也是分立两旁。

“二位爱卿同来见朕,可是有何要事?”相拯道。

刘岩觑了一眼陈灵,赶前一步道:

“回陛下,经两个月的挑选,全国各地相貌上佳,气质上乘的秀女已至京城外。按照先例,该派一位武将护送至宫中,臣以为新提拔的御内禁军统领谢重言该当此任。”

又是这事儿,相拯一阵头疼。倒也心知事已至此,不接是不可能的了,只能无奈道:“劳烦老爱卿劳碌,便就叫重言去吧。”

刘岩眼过精光,连连答应,却见陈灵面无表情,摆明了是打算等他走了之后再说自己的事。

这后生!

刘岩狠狠瞪陈灵一眼后告退。

陈灵权当没看到,待人走了,才躬身道:

“陛下,先帝曾有旨,待境和长公主二十岁时将殿下接回。现如今已逾期三年,臣以为,此事当办。”

相拯心一动——他前几年才与皇姐有了书信往来,却都是密信,叫他蛰伏忍耐。

去年又一封密信叫他宽心,沈趁等人就回来了。

前几日他刚接到“欲回”二字,今日右丞相就来启奏……

这之间的联系不由他不深思,看着与自己对视的陈灵,他旁敲侧击道:

“丞相奏折之中便已说了此事,不瞒爱卿,朕今日也想起此事,欲将皇姐接回,可巧爱卿与朕想到一处。”

陈灵何其聪慧,顿时明白相拯的暗中试探,坦诚道:

“陛下与长公主血浓于水,臣又承重用之恩,自是与陛下和长公主殿下同心同德。”

?!

相拯一愣——难道自己的皇姐虽身在古寺,却时时关注着京中变化,通过陈灵等人保护自己?

陈灵这番话已表明他是受皇姐委派,那浸影那边呢?可与皇姐有联系?

虽然心中思虑重重,他也知道身边有太后的眼线,遂点头道:

“爱卿此言深得我心,我亦与爱卿同思。此事朕已知晓,待到重言将秀女们接进宫来,便叫他去山光寺接皇姐回京!”

陈灵点头,而后告退,相拯吩咐人收拾长和殿不提。

谢灼这边接了圣旨,倒是一下子忙起来了。

他估摸着接秀女用不太多时间,明日即可,便嘱咐沈趁准备好自己给琮家的聘礼,预备后日去琮府提亲!

第二天一大早,谢灼穿了他的第二套朝服——大宣武将的朝服另有一身精钢软甲,做平时外出之用。

他软甲银盔,内衬玄色布衫,后展白色披风。

比起刚进京时,这半年来他比以往更刻苦认真修习武艺,臂膀较之以前宽厚精壮不少,面庞也脱去几分稚气。若是不开口说话,看上去也颇有几分威风凛凛。

此刻他翻身上马,将自己的爱枪穿雪执掌中压在身后,另一只手带住缰绳,只带了五十人便朝京城北城门出发。

两旁街道的人看了无不驻足,年纪轻轻便已是御内禁军的统领,武艺高强,相貌端正清秀,不知不觉都成了多少京中女子的梦寐所求。

如今骑着高头大马踏在大路之上,怎不叫人驻足观看?

谢灼心里舒坦,又想到明日便去提亲,等接了那个境和公主回来就能进行成亲之事,顿时心里更快活了。

真当是春风得意马蹄疾,不知不觉间就到了北门下。

丛磊在这等他,谢灼下了马过来行了军礼。

丛磊欣慰地看看眼前的少年,拍拍他的肩头道:

“我听小姐说你明日便去提亲,是凤城时琮县令的女儿,那姑娘我虽未见过,倒也听人说她生性活泼天真善良,是个良人。明日我同去,你准备好东西,莫要失了礼节。要是有短缺之处只管说来。”

丛磊七年前把谢灼从老公公的手里接过来,已是七年了。

他二人同为沈趁的下属,情义深重。若不是丛磊尚且三十多岁的年纪,谢灼早都想拜丛磊为义父。

他的父母亲人早已下落不知,他亦不愿去寻找,在这世上他的家人便就是丛磊和沈趁二人而已。

哦,还有即将成亲的琮舞一家。

想到这儿,谢灼泪目,单膝跪地抱拳道:“多谢丛叔!”

再多的感激他说不出来,只在心中暗暗决定,若是有命活得长久,定要为丛磊养老送终,为沈趁披肝沥胆在所不惜!

丛磊将人扶起,“好了,去馆驿吧,明日我早早去你府中寻你,一同前往。”

谢灼答应一声,上了马出了城门,直奔馆驿。

到馆驿时,一公公已经在此等候半个时辰有余。

谢灼放眼望去,一大片各式各样的马车,旁边站着老妈妈或婢女,心中不免想到:相拯可算是有的受了,这么多他该如何应付?

公公谄笑着捧来一个名册:

“谢统领,这是所有秀女的名册,按家世才貌逐次抄录,这些马车亦是从西到东顺次排列,请谢统领过目。”

谢灼拿过,厚厚的一本,更替相拯咧嘴。

他随意翻开几页,顿时被一个名字吸引住视线,他盯着看了许久仍是不可置信。

不顾风姿从马上跳下来,冒冒失失地数到名册上对应的数目,看到了熟悉的马车,旁边站着的,是琮舞的贴身丫鬟。

谢灼顿觉五感皆失一般,却在心中排摆新的假设。

直到丫鬟心虚往马车里送了句话,车帘被一只手掀开一角。

琮舞面若桃花,精心妆容,朝他柔柔一笑,尽是疏离。

“见过谢统领。”

自己心爱的人,上一次见面还柔情蜜意的人,说在府中等着自己媒人提亲的人。

现在在皇帝选秀之列,眉目冷淡,尽显疏离。

谢灼怎么也想不通,他呆了半晌,才问:“……小舞,怎在此处?”

琮舞看到谢灼的手在抖,但也看到周围人探究的眼神,抿唇道:

“谢统领岂非明知故问?再者,我与谢统领萍水相逢,何故唤我的乳名,未免有失体统。”

有失体统,又是这几个字。

谢灼攥紧了拳,他迫切地想质问“明明是你要我叫你小舞,怎么而今又说是萍水相逢”之类的话。

可当他看到琮舞紧张地左顾右盼的眼神,顿时心凉了半截。

他也不傻——琮舞的样子,分明是在意周围人是否会揣测他们之间的关系。

这个认知像刀子把他心划出一个沟壑。

公公不明就里,快步过来催促:“谢统领,咱们走吧?太后娘娘在宫里等着呢。”

谢灼仿佛被人给了一锤,激灵缓过神来,僵硬地点点头,一言不发地往回转。

琮舞又看看那人的背影,一想到此刻正是众目睽睽之下,便挂上一副莫名其妙的表情坐了回去。

谢灼浑身都是倦意,他再没有几刻钟之前的意气风发。颓唐地,迷迷糊糊地带着队伍进了京城,又走了大半天,进了宫。

呆若木鸡一般看着总管挨个点名字确认,麻木地看着琮舞仪态万方地施了礼,而后路过他,余光都没有一刻停留。

谢灼心如刀绞,他没忍住上前一步叫住:“小舞!”

琮舞一惊,忙皱眉回头,顶着总管和众人探究的视线不悦道:

“谢统领,我与你不过是因为父亲设宴见过一次,为何便如此调戏于我?三番五次唤我乳名,当真不知自重二字么?!”

这话说得真重。周围人都这么想。

谢灼比他们这样百倍地认为——他准备好了迎接晴天,穿了轻薄衣服,带了瓜果吃食,躺在草地上等待和煦的太阳。

可刹那间乌云密布,雷声隆隆大雨倾盆,将他的美好愿景浇灭,也让他冷到心窝里。

谢灼苦涩地收回视线,他想着为今之计只有去琮府问问出了什么变故,是否有什么难言之隐?

一想到这些,他又有了几分力气,此间事了便飞马直奔琮府询问缘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