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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5章 她对沈趁,早已是寤寐求之

许适意打从心里觉得,她曾浑浑噩噩在地狱间游荡一个月。

便是她重生回来的那一阵子也是噩梦连连,每每梦见自己重陷泥沼,那种无力感便让她从胃里都翻腾着呕吐感。

这梦魇像是阴云密布的海面,她在中央被腥苦的海水推来搡去。

而沈趁,就是宽和的太阳,驱散积云,止息海浪。

也是把她从海中托着,吹到岸上的风,给她宽厚大地一般的安全感,也给她干燥温暖的新生。

在某一个夜晚,她在噩梦中醒来,骤然想起一件至关重要的事——

上一世坐着花轿经过那片荒草地时,微风吹拂,帘子漏出一个缝隙,浑身无力的她的的确确从缝隙中看到两个骑着马的人。

只是她当时心如死灰,自认为已经无力回天,再者那二人离得也不算近,再有机会去看的时候,已经不见踪影。

重来一次,她被上一世的遭遇逼迫的燃起前所未有的求生欲,才跌跌撞撞逃出来,又被沈趁所救。更兼得了天大的好运,能被这人如此偏倚。

比如此刻,沈趁真的如约而至,和赵小蝶交换了,来许府陪自己说话。

她的表情十分灵动,并不像面对其他人一般的平淡,絮絮叨叨的像有无数个话题等待和自己开启。

许适意出门来接她,她走在许适意身侧,漫谈轻吐,音色清澈,松散的样子随性自然,正在讲将军府重新修缮的种种琐事。

一会儿说有个工匠偷懒,一会儿说新来的婆子总怕她吃不饱,天天想着法子给她炖汤喝。

许适意心思回笼,温柔侧目凝视身边的人,眸中的深情便又自作主张地在沈趁的周围绕来绕去。

“那些汤里,可有浸影喜欢喝的?”许适意柔声问道,语调都带着上扬的笑意。

许久没听她回应,乍一开口叫名字,沈趁莫名想起上一次在朝龙山相逢的时候,许适意换着衣服,羞恼喊她的大名时的娇嗔。

她谁也没告诉,那声“沈趁”她在心里反复播放,直到现在。

她清楚这一声唤会被她铭记更久的时间,或许一直到自己何时与世长辞之后,也会心心念念。

“有的。”沈趁敛回思绪,她又兴冲冲道,“我还给你准备了一间屋子,只是不知你会不会喜欢,待你想的时候,便随我回去看。”

随她回去。

许适意心尖一动,灵光的脑袋马上想到一个小勾子,她看着沈趁,语气低叹:

“将军府不比寻常人家,我若是前去,须得有拜帖。”

她说完便攥了手,低了下头不去看沈趁,担心那个聪明的人儿看出自己的算计——

随她回去自是好的,特别好的。

只是,去一次,怎么够。

她心知自己对沈趁心存妄念,且从一开始察觉之时开始,便未想过压制这个念头。

故而不管是沈趁的人,还是和她相关的所有,她都想沾染。

果然,沈趁微微蹙眉,不过她思索片刻便想到了,恰好两人也走到许府门口。

她扯扯许适意的衣袂,“花园相见那晚,临行之前,我给你一个剑穗,可还记得?”

许适意点头,那东西被她护得好好的,哪舍得丢。

“在我卧房里。”

沈趁满意地点点头:“下次你想去,便差人去通知我一声,我定来接你。你顺便把剑穗带上,我给府里的人认认,就不怕有记不住面容的人把你拦下了。”

许适意心头暖呼呼的,此时已经走上了台阶,她并未和沈趁回话,而是对门口的家丁道:

“这位是沈将军,往后她可随意出入府中,无论我在不在,都不必阻拦。”

家丁仔仔细细看了一眼沈趁,恭敬应承下来。

许适意言毕,便转身对沈趁道:“浸影,进来吧。”

她笑得轻柔,氤氲眼波粼粼流转,晃得沈趁心里的池水都泛着一样频率的涟漪,不能休止。

可随意出入!

阿意竟给她这么大的便利!

她不介意许府多恢弘气派,哪怕只是茅草屋一间,能被许适意允许让她自由出入她的私人住宅,她亦会像现在这样感动。

于是年轻的将军就好像没被表扬过的小孩一样,昂首挺胸翘着嘴角就跟在人家身后进门了。

不过那翘起来的哪是嘴角,分明是见到许适意就摇来摇去的尾巴吧?

进了门,许适意带她一一转过了明面上的各屋子——实在是许府太大了,若是每个屋子都去,许适意怕是要累的抬不起脚来。

过了正厅,再穿过一个花园,就是许适意的院子了。

坐北朝南的一个大屋子,右边长廊还有两个连在一起的,许适意一一介绍,是她两个婢女的屋子,芊儿漫儿两姐妹。

两人进屋坐定,陈设和许适意在凤城的东院别无二致,亦是一个大书架,桌子上还有她昨夜练起来的字。

沈趁好奇,想过去看看时,许适意却忽然出现在桌子旁,麻利地收起那张纸,灵巧的手把它折了又叠,随后看似随意地塞进书架的某一个空隙里。

“阿意写的什么,怎么不给我看看?”沈趁眯着她问,因她莫名觉得许适意不太对劲,似乎是在隐瞒什么。

并且她直觉认为,与自己有关。

许适意面露赧然,却不明显。

好在她还有这么多年经商磨炼出来的定力支持着,才没显得太露马脚,只是轻松一笑道:“没什么稀罕的,浸影去那边坐,我给你倒茶。”

她说着便镇定自若地走到另一个茶桌边去,只是恨不得竖起耳朵听听后边的人有没有跟上。

沈趁若有所思地看看书架,起身也跟上去,坐在许适意旁边。

“这是什么茶?”

许适意倒满一杯,才倒给自己,闻言道:

“却是不知,是麒儿从家里带过来的。之前陛下赏赐下来的留作待客之用,也送了些给父亲。”

沈趁还记得那个每天早上都拿着一根树枝跟着自己学剑的少年,亦有好感,闻言笑眯眯道:“他来京了?”

许适意点点头:“他要参加今年的科考的。”

顿了顿,她又道:“还有琮舞,你当是有印象,她同麒儿一路进京。”

说完她便去看沈趁的表情,只见那人似乎是回想了一阵儿,而后表情马上肉眼可见地高兴起来。

许适意捏紧了杯子,心都落下去一大截。

沈趁并未到这细微之处传达出的浓浓在意,问:“那琮舞姑娘,可有婚配,亦或是,可有心上人?”

哪有人问得这么直白的?

许适意更有些恼火,语气也硬了些许,不似刚才的柔情似水。

“我不知。”

沈趁嗅到不一样的味道,偷眼看许适意。

后者正在喝茶,抬起的两只手把脸挡了个完全,叫她想观察表情的心思落空了,便只当自己听错了。

看着许适意放下茶盏,沈趁又坐近了些,

“等下次见了,我定要问出来。你是不知,谢灼自离了凤城,时常盯着什么走神,面色呆滞,后来经不起我问,才同我直言是心系琮舞姑娘。”

听到第一句,许适意还气得暗自磨牙,以为这人如此执着。好在她的后半句无意之中帮她洗脱了。

原来是谢统领。

许适意脑海中浮现出刚刚见过的谢灼。

嗯,确是不错的。

这下她的表情才缓和下来,“当是没有,我不曾听说琮大人给她约过亲事,亦没听说她有心仪之人。改日她再来时,我帮浸影问过便是。”

沈趁闻言高兴地连连点头:“若是谢灼知道琮舞姑娘也来了,肯定要整日往你这跑。”

她已经在心里盘算用多少银两才把消息告诉谢灼了。

一个人对另一个人的思念,要怎样浓墨重彩才算得上深情厚谊。

许适意不知。

她的印象里,谢统领和琮舞也就见过两次。只是如果仅见过两次的人,都能被如此惦念的话……

那离别之后,沈趁是否也会像她一样,每每想起这个人就觉得夜不能寐?

只不过这种问题着实孟浪,她的礼义廉耻牵扯着她,叫她难以开口。

即便心里迫切想知道,面上却是云淡风轻地笑道:“谢统领也是情深义重之人。”

听了这话,沈趁愈发兴致勃勃,她看着许适意的眼睛,一时还未发觉那酝酿其中的情绪。

“他呀,当是这么多年没见过那么活泼的人,不过人老实,谁跟了他也不会吃亏了去。”

外边的树枝上停着一只麻雀在梳理羽毛,不知何时又扑棱棱飞来一只。

余光中,许适意瞧见它朝先前那只小心翼翼地靠近。

许适意的心里有一个念头不停地绕来绕去,她清楚自己想说什么,这么久不提,不过是在心里酝酿一个可以说服自己的理由罢了。

是,上次朝龙山之时,她就已经被赵小蝶点破了心事。

赵小蝶亦是聪明人,不会无缘无故问那些,多半是看自己迷惘其中所以故意挑破。

自受封以来,已过去四个月,她与沈趁虽同在京城,可京城如此之大,她又是官居高位的将军,自然不是她一个商户可以随意见到的。

在无数次的睹物思人之后,她终于明白,对于沈趁,她早已是寤寐求之。

本来她就打算等这边的事忙完,就想法子去见见她,现如今她突然出现了,便不能就轻易把人放走。

最起码,她不愿此次相见仅仅只被沈趁看做是朋友相会。

最起码,也要把沈趁心上包着的壳子敲出一点裂缝来。

故而待沈趁说完,她状似波澜不惊道:“浸影呢?”

沈趁愣了一秒,她不太明白许适意是问什么。

是问她有没有也想着谁,还是问她跟了自己会不会吃亏?

既然不知,她便老老实实两个都答了:

“我……亦是十分想念阿意的,每次你我二人分别,不知为何,我总会将你万般惦记着。”

她察觉到不知为何,自己的手在捏凳子的边角。想了想又回答第二个问题,“再者,跟着我的人都有自保之力,不至于受什么委屈。”

她说得是跟着她的随从部下,许适意想听的可不是这个,但是更深一层的话她又不知如何点破。

树枝上的麻雀不知何时只剩下一只了。

许适意瞧了一眼,准备收回视线时,另一只飞了回来,掉了什么东西丢在一旁,趁着原本就在的那只麻雀吃东西的时候,赶忙靠近依偎。

见此,原本滞涩的心思忽然开朗许多。

她只担心自己动作慢了会失去机会,亦或者时间久了被沈趁在心里把自己当成朋友这个身份固化。

可却不知,若是一味地步步紧逼,不但沈趁不知所措,她也毫无章法。

沈趁和她都是喜爱岁月静好的人,又怎么能让感情的事变得慌乱仓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