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生复定是一早就料到江雪不会连同祁仕一起报案,毕竟如果这样,一旦祁仕无法被定罪,那案件很可能根本结不了。
可江雪听了晁亮一席话,意识到自己已经没有别的选择。
她立即调转自己攻击的方向,将祁仕一同咬住。
只可惜,祁仕突然怎么也找不到人,说畏罪潜逃根本站不住脚,他这种体质,压根没有逃跑的必要。
一时间,案件彻底悬在了空中。连同余芝芝的死。
没办法,碰到这么两件事情撞在一起,还牵扯着一个找也找不到的,“无罪”之人,警察也束手无策,只能让江雪他们先回去等通知。
霍生复全身而退得如此容易,纵然心中实在不平,可事已至此,她只能闷着头准备回家。
一路上,强尼都沉默着不说话,江雪似乎察觉到了他的不对劲,小心翼翼地揪了揪强尼的袖子:
“强尼……对不起,我不该瞒着你。”
平时一贯好脾气的强尼此刻却没有应声,同样闷着头。
江雪轻叹了一口气:
“唉,强尼,我也没有办法。
我实在咽不下这口气,余芝芝是我最好的朋友,我不能让她死得不明不白,更不能让人因为她的命不够重要,就瞒天过海,混淆视听。
本来,我也一点办法都没有。可是偶然间,突然又有个契机出现了,很可能可以查到余芝芝到底怎么出事的。我无论如何也不能错过。”
强尼抬起头,深深地看着江雪,语气里尽是不理解和心疼:“契机?被他们羞辱的契机?”
江雪头摇得像拨浪鼓:
“不是的,不是的!我一开始也不知道会是这样!
余芝芝去世前,刚好有件小事,也就是考核,她通过了那次考核。其实那次考核,我已经察觉到一些不对了,几乎绝大多数人,看起来都不像想通过那次考核的样子。
可我当时哪里想到那么多。
后来偶然,偶然之间,我发现我们平时练舞的房间一直被人像观看动物一样看着。不对,不是看,是玩味。
再想起那次小考大家反常的表现,我才想到,可能余芝芝的死,就和那次小考有关……所以……”
“所以?”
“正巧,前阵子,又有一次小考的安排。我心里一点把握都没有,我一面觉得,如果真的这个小考和余芝芝的死有关,他们怎么敢的,怎么敢再举办的。
可一面我又觉得即使全是我瞎猜的,我也要试一试。
所以小考那天,我主动要求,要给大家做个示范……”
江雪没有完全告诉强尼的是,她想象着那面镜子背后,端着红酒杯,玩味着观看一个又一个年轻的身体在自己面前翩跹,特地迎合了他们的口味。
那天,本就美得不置可否的江雪破天荒画了精致的妆容,舞蹈服也不是平日里粗布草率的款式,微微有些修身,藕粉色的紧身衣,蓝色的裙裤,既不失专业风范,又绽放出难以遮掩的女性的魅力。
几乎可以说是,一击即中。
“我毕竟是专业的老师,自然很容易就‘通过了考核’。
果然不出我所料!这考核没那么简单,就在我做了示范的当天晚上,霍生复便以有制片方想请我们一起吃晚饭为理由,让我晚上在公司一同见一下……
之后……之后就是你看到的那样了……”
江雪的声音越说越小,伴随着脑袋越说越低,几乎要垂下去,最后只剩下一声又一声的“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强尼……”
强尼抬起手,仰着头对着天空长吁一口气,将头发向后捋去,最后只剩下和江雪一样低的声音:
“小雪,那天,疼吗?”
江雪继续将头摇得像拨浪鼓一样,但很快,又噙着眼泪狠狠点了点头:
“疼的,那个破衣服又硬又劣质,他们用的道具也不对,胳膊上,腿上都磨破了皮。”
摇头,是江雪坚强的保护壳;点头,才是她真正卸下担子之后的软弱。
强尼心疼极了,一把将江雪揽进自己怀里,哄小孩似的轻抚着她的后背,一字一句掷地有声:
“小雪,不要跟我道歉了。你没有对不起我,你没有对不起任何人,你也没有对不起你自己。
我才应该道歉,我小瞧了你对朋友珍重的心,对不起。
我在你需要帮助时,没能帮上你什么,对不起。
你做了了不起的决定,我却产生过见不得光的自私的心理,认为那是对你的羞辱,对不起。
小雪,我真的真的,比心疼你更多的是佩服你。你一直如此,我早该知道的,你一直如此。
你勇敢,自信,你没有被身体羞耻所绑架。身体不过是灵魂的载体,你爱正义,胜过爱这个载体。当然,这个载体也很美。
你永远让我觉得惊艳。”
说罢,强尼明显能感觉到,自己抱在怀里的那个人,同样紧紧抱住了自己,那是来自江雪的回应。
的确,江雪根本不害怕自己暴露隐私使自己蒙尘,她无惧荡妇羞辱,也从没有什么身体羞耻感。
而强尼,也永远能懂她的自信,给她超越性别的尊重。
江雪低着头,从强尼怀中抽身出来。
强尼好像突然想起什么,警觉地问道:“你刚刚,说晁亮让你做什么来着,他之前同意帮我们,是这件事吗?”
别的事强尼都很粗线条,可一旦跟江雪扯上关系,他便立即智商上线了。
毕竟如今风向和案件进展都不明朗,万一非但没有成功为余芝芝揭露真相,还把江雪赔进去,那这个晁亮是真的来帮忙的吗?
江雪连祁仕都不愿意牵扯进来,更何况是帮自己的晁亮,她一个劲儿地打马虎眼:“没有,和这件事没有关系,今天也是看了新闻之后,他才来电话的。”
见江雪不愿多说,强尼也不勉强。
如今事已至此,攘外必先安内,真要是先起了内讧可真要让霍生复做梦都要笑醒。
“那那个视频呢?视频是哪来的?”
江雪眼神闪躲,装作漫不经心地样子,掏出手机,准备再看一遍自己的“杰作”:
“是我贿赂了我们公司监控室的安保,我自己放出来的。”
手机却被强尼按住了。
“算了,最近你还是别看手机了,如果有有用的新闻,我来转告你吧。”
江雪淡淡一笑,随即再次拨了祁仕的电话,依然无法接通,便听话地熄灭了手机,和强尼并肩往家的方向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