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天许昭从抢救室出来,情况反复,公社医院建议转院去县里医院。
值班的医生眼下乌青,找到白倩倩:“孩子可能是急性脑炎,我们医院并没有检查手段可以确诊,如果你们有这个条件我建议转到县里医院看看,他们那儿可以做腰椎穿刺,能确定是不是这个病。”
按医生多年的工作经验来看,小姑娘八成是急性脑炎。
家人陈述病人有嗜睡昏迷发热呕吐,四肢出现疹子的情况,刚刚推进抢救室的时候还有全身强直性痉挛、呼吸困难只呼气不进气的现象。
一般高烧可达不到这种危险程度。
白倩倩一时有些呆,脑炎。。。。
医生以为是病人家属为钱为难,出于一个医生的职业道德,又劝了一句:“这个病是能治好的,县医院有专业的检查手段,和丰富的治疗经验。
只要能确诊,对症下药,对孩子来说就是好事。
情况是比较紧急的,拖太久孩子的脑子受损,如果出现神经功能异常:运动障碍,偏瘫、偏盲、失语,感觉障碍,言语障碍,意识障碍,基本上这个人就废了。
那真是后悔都来不及。”
他能看出这个家属精神压力有点大,没仔细说清。拖太久脑部炎症还会让脑功能异常,表现为精神行为异常,人格改变。
可能出现情感淡漠,记忆力丧失或减退。或异常兴奋情绪激动、烦躁,出现各种幻觉,包括幻听幻视。
不过这样的患者,还是有生活能力,表面上看着还是正常人。
白倩倩逼着自己把医生的话听完,在脑子里又重复一遍,才问:“县医院确定有医生、设备能治吗?”他们现在带着小昭赶去县医院,一路上又没有医生看顾,要是到了县里还是治不了,她不如直接带着小昭去市里的医院。
免得小昭受苦奔波,还耽误病情。
医生点点头:“如果确定要去的话,天亮之后尽快去,在此之前病人的情况我们会仔细注意的。”这个时候没有去县里的班车。
回到病房,钱大姐上前问情况,听了白倩倩转述的医生的话,也说:“等天亮了就去县里,不能耽误了小昭。”
小昭还小呢又是个性子要强好面的,就算录取通知书没来,就按她的能力那也是实打实的大学生苗子。
意气风发的年龄那些症状随便摊上一个,那她可怎么活得下去啊。
小正听着他婶子和大娘在病房门口说话,看着躺在病床上还在昏迷的姐姐。苍白着脸陷在病床,头发散落,一张脸被吸氧面罩遮盖。一呼一吸间面罩里升起的白雾,才昭示着她还活着。
焦虑如影随形,像有一只豺狼的爪子,紧紧抓住他的心,让小正恐惧痛苦无法平静。
只能死死握住他姐没有输水的那只手,冰凉却实实在在存在着。
天微微亮,白倩倩就抱着小昭和祝老大一起坐班车往县里去。白倩倩没想到许昭这次情况这么危急,只带了两百块出门。怕什么穿刺脑电图,和一系列的治疗需要大钱,托钱大姐回家帮她取一些。
许家白倩倩的卧室,那个随便许奕拿取的钱匣子里还有几百块。
小正也跟着一起回去,取点母女俩的换洗衣服。许昭牛车上呕吐的时候,把两人的衣服都弄脏了。
顺便安顿一下小花,到时候再跟着钱大娘往县里来。
送走白倩倩几人,钱大娘叹了口气,希望小昭没事。转身和跟着她们奔波了一夜的老黄说:“黄大哥,昨天晚上真是麻烦你了。”说着往老黄的手里塞了两块钱。
一般黑石坐牛车一人一趟是一毛五分,昨天夜里算是包车了,还麻烦人在公社待了一晚上。
给两块钱是应该的。
老黄:“说什么麻烦,小昭闺女在村里长大,生病我送一趟是应该的。”倒是没有推拒收钱。
他赶车村里是给了工分的,额外收的车费啥的就和他没关系了。一半是大黑牛的口粮钱,一半要交给村里。
他一个老汉不金贵,大黑牛大晚上跑这一趟,回去不得给点好料补补?
又问:“那我们是现在回去吗?”盘算着等回去了让大儿子来送下一趟。
老牛晚上在医院的自行车车棚里凑合了一晚,他怕冻着老疙瘩把自己的棉衣披在牛身上。没了棉衣可不敢睡觉,一夜都在医院走廊踱步。
到底是老了,精神上有点顶不住。
钱大娘这一夜也是没睡,把老黄面上的疲惫看在眼里,说:“我想等邮局上班了去打个电话,小昭这情况我得给她爸爸说一声。”抬起手表看了看时间“还得有一会邮局才上班呢,咱也别干等着了。这大冷的天,我们去国营饭店吃点热乎的,暖暖身子等会还有那么远的路呢。”
老黄哪里好意思,不过扭不过诚心要带人去吃点东西的钱大娘,还是驾着牛车往国营饭店去了。
军区电讯室。
叶逡拿着公文包,脸色阴骘可怖的来上班了。
刚刚来上班的路上遇上了不对付的人,被嘲讽了两句,让他现在火大极了。
眼睁睁看着大厦倾塌在即,要将他压死,那种死期将至他还无能为力,让他时而惶恐时而癫狂。
曾经闻风而动吃人的恶狼,攻守易行,没了依仗,表面还撑着恶容内里却战战兢兢。
环视四周,要么是和他有仇,虎视眈眈等着收拾他,要么就是无动于衷却不介意火上浇油。
钱伟的年龄到了,就算没人攀扯他,最晚明年就要退了。知道自己在这个位置待不久,连叶逡这个手下第一忠犬都能舍弃。
昔日云北军区司令秘书处第一人,现在被调到电讯处当一个小小的主任。
电讯室里挂着好几排话筒,早班的接线员已经在工作了。
现在的叶逡没有属于自己的办公室,只有房间一边的独立办公桌。抱着胸靠在椅背上,脑袋里一直飞速运转,他应该怎么自救,才能解了这死局。
耳边一直喧闹不止:此起彼伏的电铃声、脚步声、接电员说话的声音,让本就心不静的男人,脑袋里乱麻了。
刚刚想让这些人安静点,就听见离他最近的那个接线员,隐约在和电话里的人说什么:云北边防特战旅、三团、许奕。。。。
新仇旧恨,齐上心头。
直接起身,从接线员手里把电话夺了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