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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四十六章,加寿金殿打人

马浦自己也对魏行暗示过两宫的事情这就结束像是可惜,他还在看风向,也还没有做过什么,两宫这就风平浪静,马浦这不是放过大好机会?

他是想过做些什么,但刑部尚书说他干涉刑部,左丞相席连讳过年后把他盯得铁紧,马浦没有办法只能安生。

接到袁加寿让行刺,马浦直接跳起来表示喜欢。当晚就准备一篇上书,第二天不上朝,他把回家后的功夫都用在检查上面,确定没有错误才去睡觉。

他也担心有人和他想的一样,就在百官列里默然等候,想看看别的人怎么说。

太子在殿试后算正式参政,在离皇帝最近的地方,也等着有没有人就加寿的事情说话。

冷瞥过看似肃然的百官们,有一句话掠过脑海中。天时不如地利,地利不如人和。

这是孟子在公孙丑下里面的话,太子拿出来用用,是从他对皇帝说的话里,和他自己又深思过的,两宫不和在加寿让行刺后达到一个极致,总会有人出来说话。

对于就中取便的人,正是人和。因为对于皇后来说,正是人不和。

殿下看似肃穆,手指在衣袖里捏了又捏,这个人要是敢出来,一巴掌把他揉死。

…。

今天果然是热闹的一天,先出来上谏的是常御史。

他是袁家正经的亲戚,也就算太后一党。在以前常御史刻意规避袁家的事情。但今天他显然也觉得个天时地利人和的好机会,在家里准备的也挺充分,走出来就毫不客气。

“回皇上,臣闻近来两宫不和,皇后娘娘多有失贤失德之处。身为中宫,不能管理六宫,不能辅佐皇上,不能教导太子,不能规范外戚,此等诸般不当之处,宜别居宫室。”

太子闭一闭眼眸。

他知道这是加寿三姨妈的公公,也就猜测他公然的提出废后,会不会与太后有关。

太后是慈爱的,不能保证有人看她眼风,猜测她到的喜好,提出废除皇后。

自然,太后如果还想表示她是慈爱的,她也会继续表示她的慈爱。但太子在当下不能指望,就眼角去看自己父皇的意思。

皇帝看向别的臣子:“你们是什么意思?”

柳明上前一步,他的身子不好,颤颤巍巍的跪下。皇帝和太子的神色全集中到他身上,柳明泣泪交加:“回皇上,自从娘娘到太子府上,没有一天怠慢。说什么不能辅佐皇上,数十年她不曾有过错,直到进宫封后以前。说什么不能教导太子,太子英明天纵,是娘娘所诞。我等外戚行规蹈距,只是为娘娘喊几声冤枉,怎么就成了不能规范?又哪里是诸般不当。皇上圣明,娘娘自从封后就事情不断,这是有人对娘娘不满,暗中推动所致。”

常御史怒容一沉,当殿就问柳明:“那柳大人我来问你,是谁对娘娘不满,是谁在暗中推动?”

柳明愤然还击:“常大人,你是谁家的亲戚,皇上和百官们人人知道。你早不站出来晚不站出来,偏偏今天你站出来说话,难道几天前的事情是你做的?”

常御史微微一笑:“柳大人,几天前是什么事情?”

柳明怒道:“几天前京里有行刺的事情,你身为御史这个也不知道!”

常御史笑了:“呵呵,原来你柳大人知道的比我清楚。”柳明张口结舌,额头青筋绽起:“你血口喷人!”

常御史不理他,向上面回道:“回皇上,柳明大人此举正是外戚不能规范,才有他这肆意挑唆,东扯西攀的言语出来。臣恳请皇上下旨,令他们以后谨慎行事。”

皇上问道:“你是说规范哪家外戚?”

常御史有力的回话:“当朝两大外戚,一个是柳家,一个是忠毅侯袁家。日前家门争斗,官声败坏不成体统,请皇上下旨斥责,规范袁柳两家,令其改过自新。”

马浦恍然大悟,这是杀敌一千,自损八百。想来他不会真的自损八百。不过是先要求规范所有外戚,再来针对皇后。

马浦皱眉,常御史正在壮年,经验也足,他要是把自己的话也说完了,自己还说什么?

就要找个法子出来上谏,见柳家又走出来一个人。这个人叫柳初,是柳至的叔伯辈,与常御史一样,也是壮年而见多识广。

他往皇帝面前跪下,面容悲戚:“回皇上,柳明的话正是臣的话。娘娘在太子府为妃时,并没有不贤不德的事情出来。进宫封后不到两年,一波不平,一波又起。更是导致两宫不和,太后娘娘对皇后也有微词。这不是一般人所能作为,请皇上下旨,令有司严查真相。”

柳家又走出几个人,跪到柳初后面:“两宫不和,这件事不益交给宫中去查。本朝三司会审,都察院,大理寺和刑部。臣家现有侍郎在刑部,臣等以为理当规避。臣等举荐刑部另一位侍郎鲁豫大人。”

鲁豫站在班列里,让人在金殿上举荐,隐隐有得意。他知道没有对柳明表示同站一条船,柳明就用这种办法把他逼出,鲁豫觉得蛮新鲜,又是在金殿上面夸赞自己,他倒不反感,兴奋涨潮般上来。

刑部尚书对他不满,他对刑部尚书也不满。如果能有一个单独查案的机会,自己这老夫,就可以甩开刑部尚书那老夫,更把柳至甩到后面,该有多痛快。

柳明告诉他,全柳家的人都不满柳至,是几位长辈们保着柳至,也只能是暂时性的。

如果鲁豫能把太后拉下来一把,能让皇后娘娘冤枉得申,家里的长辈就不会再保柳至,柳至失去家中的支持,刑部侍郎也就当不成,刑部尚书又离告老没有几年,到时候刑部就是你鲁侍郎的天下。

又能到手权力,又能看柳至失意,正中鲁豫下怀。

他抚须暗暗想着,黄口小儿一个,亏自己把他看成对手。前天他和忠毅侯家门外面打架,听说跟混混没有差别。自己以前瞎眼,才把他看高。

他正想着,刑部里尚书出列,往柳家的人身上一瞄,总有几分皮笑肉不笑。收住笑,对皇帝回道:“侍郎柳至为人精干,臣认为不应该规避。”

一个很小的官员站出来反驳他:“柳侍郎为人轻浮,前天和忠毅侯当街打架,官体早失,他不能办此大案。”

百官们认上一认,这是柳明的妻舅亲戚。

常御史站在一旁暗暗好笑,这是自己家里窝里反吗?装着无意去看柳至,见不到,恍然想到今天他和袁训乞假都没来。

常御史昨天去看过袁训,他面上的伤还没有好,可想而知柳至脸上只怕也没好,一起在家避羞不见人。

如果是他在这里,听到自己家的人要他规避,他应该夸奖他们,还是恼火呢?

柳垣稳稳出列,他在柳明出列说话,眼前就金星乱迸,很想一把掐死他。

柳垣不是说柳明反驳废皇后不对,是和柳至等商议过的。如果有人借着行刺的事情做文章,太子殿下会出面。

柳家的人在前天登门求见太子,太子陪加寿府中玩耍,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的说不见。

殿下对柳家疑心重重,又面见过皇帝说两宫不和,是背后有人作祟,皇帝首肯,把这事情交给太子去办,太子信心满满护得住自己的母后,哪怕她冷清尊荣一辈子呆在她的宫院里不出来呢,也是皇后。他没功夫搭理柳家。

柳明等人见不到太子心里纳闷,昨天又去见一回,让回话的人把姓名报得清楚明白,太子见是春闱以后上书指责太后不庇护皇后的那些,袖子一挥,不见。

柳明等人垂头丧气回去,他们不会告诉柳至自己碰钉子。但去的人里面会有回柳至的话,柳至当晚约齐人商议,都认同一个看法。

殿下心里有主张,所以不愿意见柳家人。

其实不见柳家人很好,袁柳两家才目无法纪,阖家打斗,虽然柳至阻拦得当,最后只有一个侍郎一个侯爷打起来,但外戚骄横名声又出去一层。

这个时候和太子见面,柳至担心影响太子。太子为皇后说话,也会让皇帝疑心是柳家所教。

柳至是柳家的佼佼者,深得前任太子当今皇帝喜爱。就是他明白一条,认主人。

去铺子里学徒,要认师傅。去店里当伙计,要认掌柜。当官要认上司,上司眼里要有皇帝。

出嫁的媳妇要认丈夫公婆,孩子们眼里认父母。

皇帝才是唯一能教导太子的人,太子执行的应该是皇帝的心思。皇后正在遭殃,柳家受柳义柳礼等送进去的侍候人拖累,正在名声不佳,再落一个鼓动太子的名声,柳至心想一个月送走两个孩子还太少,要一天送走两个才能安心。

太子不肯见面,柳至反而有底气。殿下自己有府第,不是前几年的小孩子。皇后娘娘有个闪失,殿下将失去一面靠山。皇后就是见天儿关在她宫里,也是占住后位,算是太子的一个屏障,虽然不怎么挡风就是。太子他难道不比自家人着急?还需要自家人去催?

因此柳至和信服他的家人们约好,有人提出废后什么的,大家也不要反驳,看殿下怎么回话。

这就此时见柳明等人出去一堆的话,柳垣只想一脚踹死他。你这是招摇你能护皇后,还是你能辅助太子殿下?

省省吧,老实安心的呆着吧。还敢提出让柳至规避?不请自家人请别人,真不怕百官们笑话你。

柳垣大步而出,对着柳明的妻舅怒目一瞪,瞪得他缩缩头,往上回话:“回皇上,柳至为人如何,皇上您最知晓,轮不到小人乱说。”

柳明的妻舅和柳明一起傻眼,你说谁是小人?

柳垣看也不看他们,面上也有了伤心。皇帝和太子见出来一个不同说话的柳家人,注目过来,把他面上的泪看在眼中。

“臣柳垣,代柳至,代家中长辈们启禀皇上。我家自蒙皇恩居于京中,世代皆受皇恩,世代皆出官员。不敢自称为忠臣,亦不敢助长板荡。不敢欺骗皇上,也不敢巧言舌辩。皇后娘娘不得太后欢心,臣阖家不安。”

柳明气得浑身哆嗦,柳垣狠狠瞪视过去:“他们除外!”

常御史暗笑,果然这是窝里反。他迅速明白柳至的过人之处不可小瞧,他这是准备把这口气咽到底,看看柳垣说的话,不得太后欢心,这是捏着鼻子吃苦果,接着再讨好太后。

柳垣下面的话验证常御史所想。

“丞相去年西去,娘娘伤心过度,于亲疏礼仪上都有疏忽,臣等看在眼中,着实痛心。也曾对娘娘提醒,但并不敢规劝。娘娘是六宫之主,上有皇上、太上皇和太后训诫,下有太子殿下规劝,臣等说话,唯有小心。去年有宫人符纸一事,今年有宫人下毒一事,可见娘娘心伤丞相,尚有悲痛,无法约束宫人。在丞相在世的时候,可没有这样的事情。前天又有袁加寿京中受行刺,想来娘娘疼爱于她,更添一层伤心。此伤此痛,本不应拿于朝堂上争论,也只有皇上太上皇太后和太子可解。臣代柳至,代全家恳请皇上降恩旨,体恤娘娘。”

太子隐隐有喜色,他脑子里一直转着让皇后能出宫闱,但怎么办,他不得主意。

他能想到的,还是想请皇帝和母后恢复情意。

这是他受太上皇太后形影不离,和岳父袁训夫妻恩爱影响。还有加寿受行刺,小王爷萧战和加福天天跑来安慰,吵架居多,但总有陪伴。萧战对加福的态度,加福不帮我,我也帮加福,把有心事的太子总能打动。

人没有情意,跟枯树干草根子没有区别。但情意与软弱、助长别人的忍让是两回事情。

太子想明白从情意上做文章,却对他来说难度高。先是母后处事不谨慎,也怪那奴才张桂办事不妥当,带着金甲士在宫里抓拿加寿,和太后反目,这就去对太后说婆媳情意,更是难于上青天。

又打过加寿主意,让寿姐儿帮忙说话?太子自己摇头。母后见到加寿就生气,不肯疼爱她,让加寿说情是委屈不说,太后也不会答应。

殿下就先放下来这件事,准备先把柳家整顿一番,给母后敲个警钟,再慢慢劝她,柳垣的这一番话把他提醒。

对呀,母后和国丈的父女情也是情意不是?

心伤国丈,神智受损。待人接物失了礼节,太后面前疏忽,加寿面前失于慈爱,这理由太好了。

如果不是在金殿上面,太子一定会兴高采烈问柳垣怎么想出来的。但这会儿皇帝坐在金阶上面,太子就仰面,噙笑的嘴角流露喜悦,打量皇帝心思。

以太子来看这事情到此结束最好,回府去他慢慢拿国丈去世做文章,也认为父皇不会没完没了听柳家在这里内讧,谁有那功夫呢?

正觉得今天颇有受益,见又走出来一个人。

马浦适时的站出来,往上面欠身:“回皇上,臣有话要说。”皇帝颔首,马浦腹稿打得烂熟,说起来不卑不亢不打顿,忧国忧民忧皇宫。

“臣以为诸臣所说的事情,只在一点上面。那就是旧事二字。”

常御史心想这里哪门子程咬金,又来提旧事?且听听他的话再说。

柳明暗骂,这是我们和袁家的事情,与你无关。

柳垣也是警惕,当年的旧事,酿成一碗苦酒,我们喝下去行不行,你不是这里面的人,你就别添乱。

马浦要是向着太后,柳垣不痛快。马浦要是向着皇后,柳垣刚才的话就白说,太后知道又要疑心才是,只怕还以为是串通一气。

柳垣焦急的想你赶快闭嘴吧,你这丞相和柳丞相在世的时候不能相比,和左丞相,那位称病的席丞相也不能相比,你真以为你在秦朝,想说什么就说什么?

这是西汉吗?这是战国吗?一边儿呆着去吧。

但不能阻止,干瞪眼听马浦说话,苦心思虑的一篇话这就让打断,怕等下还要让马丞相的话冲干净,柳垣心焦如焚。

马浦的话徐徐展开。

“数年之前,太后以吉瑞二字为由,把亲事许给外戚袁家,当时丞相不明原因,不知道袁家是太后出身,对此亲事不满。袁柳二家从此不和。此后数年,直到忠毅侯进京以前,算是风平浪静。在去年忠毅侯封侯京中,事情一件一件的出来,皇上尽知,臣在这里不必细述。臣要进言的,是如今四海升平,反逆已伏。皇上又于去年中秋起高台,论文与天下举子,本朝诗书兴矣,礼仪兴矣。此为盛世之兆,六宫之中不可再起风波。太后从来慈爱,何不再加慈爱之语于皇后娘娘;娘娘为六宫之主,亦是六宫表率,何不再奉孝敬于太后娘娘?柳家身为外戚,世受皇恩,怎敢再起干戈于朝纲?忠毅侯爵高位显,怎敢不加约束家人,仗势而欺人?如若太后和睦宫闱,皇后修德自持,柳家敬慎温微躬,忠毅侯勤谨奉上,朝堂清平,四海清平。”

说完,马浦躬身一礼,不慌不忙退回原班。

常御史算有经历,也把眼睛瞪大,肚子里不骂难过,骂道,这个老匹夫,看看你说的是什么!

先说太后许亲,指责太后偏心娘家。再说柳丞相不明原因,是为袁训和柳家争斗开脱,说当年柳家仇视袁家是有原因。接下来说袁训进京以后事情不断,让常御史差一点儿以为他是柳家一党。

话风一变,他又开始说皇后不好。不是六宫之表率。说柳家起干戈于朝纲。这是各打五十大板,就突出他自己能谏善识,不畏太后皇后二宫,只为四海清平进言。

这种阿谀之徒水平高,不是跟后面拍马溜须那种,是自成一派,言语尖刻,然后你们都来求我吧,不然继续尖刻下去。

人都让他说了一个遍儿,话都让他说干净。

柳明又开始哆嗦,他身子骨儿有旧伤,哆嗦是常事。听完说皇后不是六宫表率,不够修德自持,这就显然皇后再怎么倒霉,也是应该或自己造成的。他气得都快站不住。

柳垣心头一暗,厉害!马浦把他说过的一番对太后讨好的话全数推倒,说太后不够慈爱,皇后失德,又一次把两宫推到风头上去。

当然也没对袁训客气。马浦讨厌的就是前太子党们年青高位,恨的就是他们耀武扬威,抓住袁训不狠狠的说,对不起他等到的说话机会。袁训就成了一个仗势欺人。

本来嘛,他打到柳家大门上,也的确是仗势,也是有仗势的味道。

他这脸露的不错,把常御史让皇后移宫的话堵死。如果常御史再敢提移宫,太后不发话阻止像是不慈爱。

把柳明的话堵死。四海不清平,全是你柳家朝堂上挑风波折腾的。影射宫里最近不太平,娘娘接二连三的出事情,是柳家自己找事。

把柳垣的话堵死,太后也不好,皇后也不好,她们都要改正自己,你不要一边儿倒的还为太后说话。

把袁训骂进去,飞扬跋扈,意指太后。

这是踩完太后踩皇后,踩完柳家踩袁训,从去年到今年的风波人物,一个也没有落下来。

只听得百官们震惊,好似平地里起雷霆,都暗暗佩服马浦的胆量,皇帝也露出赞赏。

……

皇帝是个能不夷人三族九族的人,和太上皇一样,算是清明。这样的皇帝他能容人说话。

再说马浦的话也有道理。要是太后许亲,柳丞相说好好好。风平浪静。皇后不再反感亲事,不左右加寿。风平浪静。柳家的人不乱怪太后,风平浪静。袁训不上柳家去打,交有司裁决,风平浪静。

井然有序,建立在一个巴掌拍不响。两个巴掌一起拍,目无法纪的事情还能少?

嘉许的笑了笑,皇帝正要说有理,还没有说出来的时候,一个太监进来回话:“任总管奉太后慈命,送袁加寿对皇上回话。”

皇帝愕然一下,我这是金殿百官议事,太后从不干政,让加寿到这里来能说什么?

头一个心思是有人去告诉太后,这里正在说她。但太后宫殿在后宫里,马浦也是刚刚结束,没有腿能在这么短时间走一个来回。

再说就是有飞毛腿,太后不高兴也犯不着把加寿小姑娘送上来。

应该与刚才谈论的话无关吧,皇帝这样想着,宣加寿上殿,听听太后让她来说什么。

太子也纳闷加寿是个小姑娘,她来能做什么?有话不会退朝后再说,往殿外看去。

……

金殿外面是高而长长的玉阶,加寿在台阶下等着,听说让进去,就不让嬷嬷们抱,扶着她们,一步一步的往上爬。

嬷嬷们低声地道:“姑娘可别忘记话。”

“放心吧,我会说呢。”加寿又在得意。太后让她来的,加寿现在能为太后办差使,加寿还是那天下第一伶俐的人儿。

等她上到玉阶,两个太监迎上前来含笑:“请随我来。”肃穆着面容在前面引导,跟加寿的两个女官上前一步,走到他们后面,把他们和加寿隔开。

这里走的才是小加寿,娇黄色绣荷花出水的宫衣,小脸蛋子白生生,鼓又鼓,绷得紧紧的走着。

嬷嬷们松开手不再扶她,跟在她的后面陪着进去。

很快就进入到百官的视线里,这里又是讨论国家大事的威严地方。不管是殿内的金碧辉煌,还是两边眼角见到的或新或旧的官袍,都对小孩子有吸引力。

但加寿管得住自己,她是谁?她居住的是宫里,是天下最大的场面。出宫殿见到的就是官员,她也不会好奇。

小眼神儿放在该放的地上,两个小手互握着,走得一丝不苟,也不慌张。带路的太监停下来,示意这里就是见驾的地方,加寿跪下来行了三拜九叩大礼:“叩见皇上,”也没有一点儿怯嗓音。

这是太后让过来的,又是可爱的小加寿,皇帝微笑:“太后让你来说什么话?”

“回皇上,太后说前天有强盗抢我的马车,今天上朝一定有话说。太后让我来说,没有人对我不好,也没有人敢打我主意,有说三道四的人不必再说。”

小眉头颦起,好一副认真的模样。

皇帝若有所思,这是母后早就想到的。母后有心了,她担心两宫不和,群臣们要乱作文章,创造无数流言出来。

嗯,这是遮盖的意思。

他想到这里,对太后充满敬意。还是母后想的周到,还有她要是不及时地让小加寿过来,皇帝正准备表彰马浦,觉得马浦说的柳家咄咄逼人,袁家依仗太后大有道理。

小加寿又有话出来,她希冀的看着皇上。没有吩咐不能直视皇帝的话在加寿这会儿用不上,甜甜的笑着:“我也有话要说,请皇上准许。”

皇帝含笑:“你说。”

“从我到宫里,太上皇疼爱,太后疼我,皇上疼我,皇后娘娘也疼我,不许有人乱讲。娘娘和我好着呢,不许乱讲。不好的奴才全打死,不许乱讲。不许!”

加寿小脸儿憋得通红,说完小脸儿全无表情,还往左右官员身上看看。面上分明还带出来,不许!

太子头一个笑出来,有了一声笑以后,想到这算在君前失仪,但谁管它去呢?让这失仪远远的走开吧。太子走出来,和加寿并肩跪下,满面笑容往上道:“父皇,加寿说的多好,母后是这一年里伤心柳国丈,对人对事都有疏忽。其实母后满心里疼爱加寿,比我看得还要重。”

笑嘻嘻让加寿做证:“寿姐儿,我说的对不对?”

加寿用力点头:“对啊。”她是异常认真严肃,每一丝神情像都在说就是这样。

太子从容的再回:“是以,马丞相说太后不足慈爱,母后失了孝敬,这是诽谤的话。请父皇治罪。柳明柳初等说母后在宫中受尽委屈冤枉,这是诽谤的话,请父皇治罪。常御史上谏母后失德,这是诽谤,请父皇治罪。”

最后一句,太子眸光柔和:“太后真心慈爱,怕一波未平,又一波又起,让加寿来回父皇,请父亲赏她好东西。”

猝不及防的,太子原样打了回去。

常御史庄重表情,看不出他为自己说出的话懊恼。

柳明等可就心乱如麻,心惊胆战上来。

柳垣是说话的里面唯一的那个没让太子扫中的人,这会儿心情不错,暗想柳至聪明睿智,没有一件事情猜的不对,看看太子殿下心里有的是主意。说不好,今天袁姑娘上金殿,是太子背后求的太后也不好说。

柳明这起子人还敢和他不和,也罢,脸面前的这场羞辱是他们自己找出来的,自己乐得看个笑话。

马浦就心头格登格登,寒凉秋风扫落叶似的卷上来。太后厉害!她的人压根儿不用出来,把一个小姑娘使唤过来,把她的慈爱显露无遗也就罢了,这是往她自己脸上长光。还把袁加寿又一次捧成通情达理的孩子,看看皇后对她分明不好,她却上金殿为皇后求情?

皇后娘娘的失德这辈子抹不干净。

以皇后几十岁的人,不如袁加寿七岁孩子的度量,娘娘还要脸面的话,一头撞死最好,不要把太子连累。

再看太子抓住袁加寿的话反手就是一击,他是不再关心皇后娘娘的失德,只关心皇后是不是坐稳中宫。

太后保皇后,袁加寿也保皇后的话,皇后娘娘的位子是不用担心。但袁加寿越是帮她说话,就越显得她不是人,这真是一箭几雕,太后娘娘心思非一般人可比。

本来正要就太后和皇后的行事讨论一番,小小程咬金杀出来,一句“不许”,引来太子全盘反击。

金殿上一片沉默,有的人是震惊,应该是没想到加寿会出来说话;有的人是欣喜扬眉,这是袁训的亲戚好友,阮梁明等人。加寿又出彩了,看似为皇后说话,其实把皇后撵到墙角里呆着,阮梁明高兴之余,对弟弟阮英明使个眼色。

小二也正打算出来,见兄长赞同,迈着方步出来。

“回皇上,加寿上金殿,先是太后的言语,这正是太后慈爱之举。再说的是寿姐儿自己的话,按民间论亲,寿姐儿和皇后娘娘是婆婆与儿媳。寿姐儿为娘娘进言,这正是娘娘疼爱她之举。寿姐儿小小孩子,娘娘不疼爱于她,她怎么会为娘娘尽肺腑之言。娘娘有何德之失?就是太子殿下为皇后娘娘进言,说臣子们诽谤,也是对娘娘疼爱寿姐儿尽知,才有这样的气话出来。以臣来看,常御史梗直进言,并无过错。柳埂明识时务,是为明理。柳明柳初二位大人苦苦诉说娘娘受尽委屈,这是糊涂不明真相,胡言乱语。马丞相指责太后,对太后不敬;指责皇后娘娘,对娘娘不敬,挑动袁柳旧事,还是意指两宫,臣赞同太子殿下,请皇上治柳明柳初马浦之罪。”

小二说完,阮梁明董仲现南安侯钟恒沛常御史父子等一起跪下,阮梁明为首,朗朗清声:“两宫不和,四海不宁。今太后有话在此,寿姐儿孝敬在此。枉议两宫者不安好心,请皇上治罪。”

后面大家复述:“枉议两宫者不安好心,请皇上治罪。”

这几家子人不少,还有一些中立的臣子们认为阮梁明的话有道理,也一起跪下来,一起说着这句话,金殿上像起了一片嗡嗡声。

马浦着了急,他的权臣正在过瘾,一头撞上石头。

什么是权臣?

依附于太后,依附于皇后,有权也许有权,但那是佞臣。

权臣是有和别人不同的见解,总是能提出别人想不到的见解,不管东西南北风,我的意见不动摇以外,假以时日,别的人还要跟着我转,这是马浦眼里的权臣。

他想的本来没有错,真正的权臣也就是这样。上能指出天子之错,下能挑拣百官弊端。但他遇上策划已久的太后,这个好处不让他拿。

见一堆的人说着治罪,马浦还能镇定。这当口儿他得辩解几句不是,不然倒霉的成了他。

还没有出班列,一个声音抢在他前面。柳明又嫉又恨,从听完加寿的话就怒火中烧。

小贱丫头,她倒成了个大好人。她不许别人说娘娘?她和娘娘很好?既然很好,娘娘不许出宫,你干什么去了?

不是从符纸到下毒,件件有你的身影。

柳明大声分辨:“皇上太子请不要听袁加寿一派胡言,娘娘次次受难,处处和她有关……”

“不许!”加寿愤怒地把他打断。想了想,扯下自己的荷包,她的荷包里从来鼓囊囊,不是装金钱,就是装吃的,扔起来保准趁手。对着柳明就掷:“坏人!天天说我和娘娘不好,不许说。好着呢!”

“啪!”落到柳明脸上,柳明哎哟一声,眼睛上一疼,吓得他以为眼睛坏了,捂着脸大叫:“皇上救命,袁加寿当殿行凶!”

阮梁明提起中气,把柳明这病弱数年的人嗓音盖住。

“回皇上,寿姐儿自从去太子府上管家,早起五更从不怠慢。每日汤水除侍候太子以外,敬奉太上皇太后皇上皇后,从不敢不用心。太子殿下都曾夸过科举有寿姐儿之功。又往皇后娘娘面前问安,也从来不少。她不过七岁,七岁的孩子能有这样的孝敬,和别人家的孩子相比,已经算是难能。柳明大人再次诽谤,请皇上重重治罪。”

太子也恼了:“太后有话不许再说,你乱说,眼里还有太后吗?父皇在这里呢,你这么大的人说加寿不好,她恼了她才多大,拿东西打你一下,她有能耐对你行凶?这里许多人看着呢,你还敢诬陷!你眼里还有父皇!”

泪水涌出,对着皇帝叩头泣道:“父皇容禀,刚太平没有多久,可恨这些狼子野心,总想挑起事端。这样他们就能当忠臣好人,皇家就全是负恩之辈。请父皇重重治罪,不治他的罪只怕还有后来之人。”

皇帝缓缓开口,没有人看得到他眸中深邃。

对着请命的太子和官员们,对着让加寿打了的柳明,对着惊慌上来的马浦,他淡淡道:“太后有旨,后宫本清平,卿等要生事。来人,革去柳明柳初等的官职,撵出金殿,不许进宫。马浦妄言两宫,罚俸三月,以为警诫。袁加寿,”

眸光落到加寿小胖身子身上,已经没有笑意。也不是生气就是,带着意味深长:“回去见太后复命吧,说朕是这样处置。”

加寿开开心心的谢恩,笑眯眯地又道:“皇上不生气了是不是?那请皇上允许皇后娘娘出宫吧,御花园里的荷花开了,还有我生日就要到了,要请娘娘呢。”

皇帝慢慢腾腾:“啊,这事情再议,你下去吧。”加寿笑盈盈转身,阮梁明等跪在她后面,都和她含笑相望,一个太监过去捡起她的荷包,悄悄一咧嘴,这沉的里面装的有什么?

嬷嬷走过来陪笑接过,也不给加寿当殿佩上,就握在自己手里,太监女官嬷嬷们陪着加寿出去,不管是谁来看,也是得意而出。

到了殿外面,加寿坐上宫车,听听进到内宫门上,活泼起来,对嬷嬷道:“快丢了吧。”

嬷嬷取出荷包,打开来里面全是碎石子,装得满满的,用足力气打人,跟个小型暗器差不远。

嬷嬷把碎石子送出去给任保,任保顺手抛到花下泥地上。车里新换一个藕荷浅黄水红的水鸟荷包给加寿佩好。打开来,里面是蜜饯,加寿吃一个在小嘴里,对着旧荷包惋惜:“可惜了,这是我喜欢的。”

砸过坏人的,加寿就不再要。

……

太后静静坐着,目光不时看向窗下坐着,独自打棋谱的太上皇。太上皇知道她在看自己,却一个眸光不回,也不说话。

太后有些没趣,就往外面看,等着加寿回来。很快加寿欢快的进来,太后瞄瞄太上皇,见他也不像以前抬起头,面有笑容的等待加寿和他说话,又有些悻悻。

好在有加寿,加寿凑到她耳朵下面,嘻嘻着喜欢:“我打了人了。”太后心中的闷闷一扫而空。

最近落个不慈爱的名声,太后也暗暗生气。拉着加寿的小手悄悄问她:“怎么打的?”

加寿看看太上皇,像是能猜出太后和太上皇这两天不对劲儿,也是低声说话,把殿上的事情说过,得意的不行,耸起小肩头笑出小豁牙:“嘻,我装的石子儿。”

太后扑哧的乐了,刚乐出来,就悄悄去看太上皇。见他没注意到似的,和加寿眨眨眼睛,有几分解气。心想一个孩子打了人,难道你们敢打孩子不成?

这是太后的主意。见事情办完,轻推加寿:“去吧,今儿晚上还是回家去住,好好让你母亲疼几天。”

加寿答应着:“我会帮您看看小六的。”太后眉开眼笑,说了一个好字,加寿又去太上皇说声我去了,太上皇给她一个微微笑容。

加寿出去以后,太上皇和太后还是一个坐在榻上,一个坐在窗前,都没有主动和对方说话。

……

“加寿,”太子飞奔着回来,满面的欢笑:“你今天说的太好了,”加寿摇头晃脑:“我打人也好呢,让他敢说我!”这不可一世,得到太子翘出大拇指,笑道:“好!”

天还是中午,加寿先回到太子府上。

两个人坐下来,太子在心里把加寿看得更重,加寿是能帮到他的人不是?

打迭起话来哄她喜欢,加寿歪脑袋同他商议:“我和娘娘好着呢,”太子笑道:“自然,以后还是这样不许别人说。”

回想金殿上打人的小英姿,太子伸向加寿的荷包。两个荷包有相似之处,太子没看出不对,以为这就是打柳明的那个,道:“用什么打了他,给我一块吃,让我也喜欢喜欢。”

加寿给他看,满满一荷包的梅子,太子噙上一块儿,加寿道:“梅子开胃,等下我的汤啊,你要痛喝两碗。”

太子说好,加寿想起来话没有说完,接着刚才的话道:“我说过我和娘娘可好可好,我今天煮的汤,等下银针试过,麻烦你送去好不好?”她噘一噘嘴儿:“今天你去,明天我陪你去。”

太子失笑:“多谢你明天陪我去,原来是你陪着我?”加寿一脸的沾沾自喜:“一直是这样的,太子哥哥不用谢我。”在这里小脸儿一变,忽然往后面就走。

太子一愣,随后跟上笑:“是战哥儿在?”加寿头也不回:“快点儿来。”来到房子后面廊下,两个大火盆炖着两锅汤。萧战手里拿着长勺子,加福是个小碗,喝的津津有味。

加寿大叫一声:“我的汤。”看其中一个,是留给自己和太子喝的,只有一半。另一个是给皇后的,萧战倒不敢碰,还满着。

加寿小脾气上来,伸头看看加福小碗里没有多少,再看自己少了近一半的汤,对萧战追问:“作什么喝这么多?”

萧战还一脸的奇怪:“我只喝一口。”把小脸儿一沉:“我们来陪你,不要乱怪我。”

看在这是加寿遇刺以后,小王爷天天来陪伴的份上,加寿压压火气,但越看越奇怪:“你只喝一口,三妹碗里也不多,为什么少这么多?”

萧战搔头:“是你汤煮的不好吧?”

太子要笑,加寿气呼呼:“你就说你怎么喝的吧!”

“我才没喝你的汤,我是代你尝尝。喝一口,没吃过不好,又喝一口,还是没觉得不好。又是一口,”

加寿盯着他的大嘴。

小王爷家传,黑肌肤大横脸外加大嘴巴。和加寿加福相比,寿福是小樱桃,小王爷是小土盆儿。

萧战装没看到:“我又是一口,这回尝出来,不咸也不淡,我说可以给加福喝了,我只喝你一口。”

加寿小脸儿乌沉沉:“你自己说这是几口!”

萧战火冒三丈,见加福汤喝完,扯起来她:“咱们回家吃去,我一次只喝你一口,加福也只喝你半碗,看你凶巴巴,小气包儿长不高!”

他往台阶下面去,加寿站在台阶上面,听说自己长不高,加寿坏坏的用小手在自己脑袋上比划高度,再在眼睛前面比划萧战的高度,明显的比萧战高出去很多,加寿开心了:“哈,战哥儿你一点也不高哦。还敢说我!”

加福笑眯眯摆小手:“大姐,明天再来和你玩。”

加寿笑眯眯:“三妹,明天我备下好吃的等你。”

萧战不回头:“我们明天吃酒楼,不来陪你!”

“不要你来!三妹,你记得早早的来哦。”

“好的,大姐。”

跟的人簇拥着小身影走远,太子哈哈大笑。蹲下来在加寿胖脸蛋子上面拧一把:“加寿你呀,实在是太可爱了!”

……

在太子的心里,可爱的加寿,上金殿也是可爱的,还会打坏人。回家来拌嘴也是可爱的。没有一处不可爱。

…。

散朝后,自有人把话传给袁训。宝珠本来是不疑惑太后的,听过有些模糊。这件事情落好儿的是加寿,失德的娘娘反而是加寿求情,她以后翻身添上难度。

把阮梁明等人送走是午后用过饭,袁训有几杯酒,在榻上睡下,宝珠坐上榻沿:“这事情与姑母有关?”

袁训在她手上一拧,宝珠会意不再说这句,再道:“柳至大人蛮可怜,论起来是丞相留下来的病根儿,他又对执璞有救命之恩,咱们一家人老小还要恨他,就是孩子们一早握着木刀不放手,也气他。”

“那你把孩子们叫过来,我交待几句。”

宝珠说好,让丫头去找儿子们过来。没一会儿,跟执瑜的人过来一个,哭丧着脸:“侯爷侯夫人饶过小的,小的拦不住小爷们。”

袁训一惊,基本上不用他说也明白三分。宝珠催问:“小爷们去了哪里?”

“小爷们说寿姑娘让柳家的欺负,侯爷让柳至大人打的有伤,他们去找柳家的孩子们算帐去了。”

宝珠震惊,本能轻推袁训:“去把他们叫回来。”又见到丈夫面上有伤,犹豫一下,吩咐丫头:“带马来,我去。”

“我去。”袁训心情沉重,听过阮梁明的话,宝珠能明白,他也明了。宝珠柔声道:“你面上有伤?”

袁训跳起来寻衣裳:“这怕什么,要是还当兵,到处是有伤的人。”宝珠轻声道:“我怕柳家的人见到你又要打起来。”袁训抿一抿唇:“所以得我去,他们要是再把你也冲撞,你看这事情还能解得开吗?”

宝珠愕然,但心头油然生出敬重。看着袁训匆匆出去,对着他的背影宝珠暗暗点头。

她嫁给袁训后从没有过后悔,以前是认为嫁对人,现在也还是这样的看。

这不是一个惹事生非的丈夫,也不是一个怕事无能的丈夫。往柳家门前挑事情,惹得别人对柳家乱猜一通的是他。在心里还有能解得开心思的,也是他。

为了加寿,袁训不惜做一切黑皇后的事情。但他心底永远有一点善念,是不愿意平白得罪任何一个人。

如果有人认为他不想得罪人,为什么不换种方法,还要去黑柳家。情境所逼,事后所想的从容,与当时的紧迫是两回事情。再说袁训要是退上一步,柳家别的人就要黑他,黑他的宝贝女儿,黑他的姑母太后娘娘。

有时候一步不能后退,与心里有善念是两回事情。

宝珠信他,也更爱戴他。也相信他虽然黑了柳至,也还期盼着能和柳至相好。

宝珠也相信自己的丈夫能做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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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想说什么,忘记了哈,想起来再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