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消息一来,大家都清楚了,担心了这么久,结果还是如此令人震惊。因为联合政府内部分为了主要的两大派,南极基地里这些天也逐渐开始分门别派了。梁英觉得这种情况很不好,如果内部分裂持续下去的话,那她就一个人带着物资回观测站去了,这边的口水仗就不掺和了,嘴上说说,大发脾气解决不了这边的任何实际问题,这里的运作系统并不复杂,掺杂不了太多的政治立场和国家立场,缺建设物资和生存物资,这才是重中之重。

好在这种不团结的现象结束得很快。当所有人的立场逐渐明确之后,一些观点上的碰撞就不再需要更多了,他们都察觉到说再多也没用,该少吃还是要少吃,该工作还是要工作,该研究学习还是要照做,要开会,要讨论,要做记录,要做实验,要搞理论做研究,除非上升到拳头解决观点不一的问题,要不说再多都是无用的,所以干脆就不说了,联合政府的问题,还不至于让南极来吵嘴解决。基地里人少,表达太多这方面的观点没有意义,剑拔弩张的也不好,也都不说了。

南极基地内部逐渐又恢复了正常的工作状态,进行理论研究上和工作建设上的交流和进度汇报。

四天后,在基地一个小小的房间,十多个人集中在这里交换信息、作总结,对于整个南极所处的状态进行了一次整体的讨论和分析。总之,情况不好。在昨天,联合政府发来了一份文件,要求南极立即执行。

“手续不对吧?而且还要求调走南极一半的建造机器人!”李志宇说:“哎呀,不过在这件事上面我还真没有发言权,决定权也不在我这,这文件上面少东西。不过要我说,我是坚决反对的!南极发动机必须按时完成,还有五年呢,不对,不到五年了!建设进度本就比预计的缓慢,不能给。”

南极基地的设备技术维护人员:“调走建造机器人?啊,我想明白了,是智能派国家的需要吧,直接从南极抽啊?其他国家呢,他们的地下城不是还封存着一些嘛,现在隔离协议翻篇了,这些机器人就非得从南极抽嘛?一抽还直接抽走一半?夸张了吧,不过我也没有最终决定权。”

有人当时就不乐意了,话语间带着讥讽,道:“当然,你们当然不同意,你们用不着的,也不需要别人用到,是这样吗?隔离协议都不要了,隔离计划就跟半开着的门一样,留着半边门还有什么意义?这边的建设又没有办法长时间开展,留在这里也是无用。”

“哎哎!话可不是这么说的!”李志宇抢过话头,说:“南极发动机建设至关重要!问问南极发动机建设工程组的人嘛!又不是完全没有办法继续了,他们最近不是忙这件事情嘛!”

对于南极计划的继续,好几个人表示了不认同,尤其在当前的环境下,将宝贵的劳动资源留在南极就是对世界和处在危难中的人们的不负责任,联合政府竟然能够下这样的文件,那就说明外面的事态已经比他们知道的还要严重了。

赞同调用的人说:“我们在这里不会遭到病毒的侵害,身体不难受,说话利索,瞧瞧!大家几天之前说话的嗓门在那些感染者耳里就是天雷了,咱们就是食物方面过不去,自给自足快要到极限了,工作有停滞,除了领航员,我们这儿可是被世界向往的‘天堂’和‘白银之地’,南极发动机的建设任务我清楚,但比起当下实打实的艰难困苦,那一半的建造机器人又重要在哪儿啊?为那些在病痛中的人考虑一下,行吗!?当智能派国家恢复过来,还会将那些建造机器人调运回来的,所以现在到底什么事重要?!大家好好考量一下吧。”

中立者说:“说半天也决定不了结果,我们说这些没什么用,不过要我说,现在地下城需要的机器人不一定就是这边的建造机器人,这型号到了那边还能用吗?能用的有多少?应该有一个具体的数目,这样才好……算了算了,我闭嘴。”

瞧这氛围,他们一人一句马上看着又要吵起来了,剩下的人都闭嘴了,他们的工作跟建造机器人一点关系也扯不上,就不发言。

“得了,再说多少也于事无补,执行还是不执行,就和两个选项而已,不难吧?我看事有蹊跷,谁知道联合政府里面变成什么样了,想想可能已经是一群小孩子了,他们能做什么决定?我看这个文件也是那群孩子发的,有些胡闹了,是不是?综合一下意见,现在确实没有必听他们的了,智能派国家难道就造不出来新型的机器人吗?他们不是有什么新的超级计算机吗?我看……南极发动机还是继续吧。”

说话的是罗伯特·凯恩·布兰登,南极基地战斗组的一员,负责维护南极基地的地面安全,要进行每七天一次的南极计划建设区的常规巡视,是南极洲的武装力量,是隶属于联合政府直接领导下的军事力量的一部分。他在这个房间里面显得不协调,他穿着厚重肥实,戴着军用动力外骨骼,枪不离身,满脸的胡子茂密,这是他来到南极后才开始蓄起的胡子。

他继续说:“各位的意思呢?我作为一名战斗指挥官看得出来世界局势很复杂,在这里必须要保证南极的绝对安全,我感到奇怪的是南极如此安全,两个月以来没有人来到这里?我听闻联合政府要将生物医学实验室搬到南极来,如果他们来了,这里可就不安全了,不论是谁来,威胁性都是大的!不如……”

“真是见鬼,今天真是……能吵起来的人都聚到一起了,看样子我得先离开了,抱歉各位。”

离开一人。

“所以,不如什么?我看不如去睡觉去,保存体力。”

“是啊,所以还有什么好不如的呢?除了睡觉,大家还是继续工作吧,至于建造机器人想调走就调走,一号线一次运输就够了,就等着什么时候来,能给我们带来足够的食物,这一天一顿真是够呛了。”

布兰登眼神锐利,他现在倒是精神得很,与其他人形成了鲜明的反差。他说:“不知道地球环轨进来会不会带来病毒,我可不想经历那种人间炼狱,妈的……”

紧接着他说出一番令人心惊肉跳的话来,他想要南极独立,让南极洲成为一个新的政治体,拥有完整的领土,成立新的政权独立于联合政府之外,然后成为联合政府的成员国。他说得言简意赅,没有多余的词汇。言虽简,意却深。闹政权独立,现在?在这样的时候?国家政权在这样的危机下都岌岌可危,新的政权又能干什么?

“我翻译器出问题了,我调一下。”

翻译器没有问题,布兰登也没有说差嘴。

“哎,各位,南极没有酒吧?或者说某人有什么特殊的酿酒方法?如果有,请给我一小口,真是拜托啦,一小口就行!我大概有七八年没有闻到酒香味了,现在真是馋嘴呢!我也想醉酒说说胡话,然后再听听从别人嘴里我都说了一些什么惊世骇俗或是幼稚可笑的言论,那样比较有意思。”

“罗伯特,我觉得你可能感染病毒了吧,我知道进来信息很多,我们都很有压力,可是你的这些话未免太梦幻了,我宁愿现在讲一些黄色段子,或者讲几个政治黑色幽默的笑话,哦!已经是了!布兰登先生,如果有压力就休息休息吧,现在没有危险,是时候该休息一下了。”

李志宇知道他是开玩笑,想笑两声,但是内心苦涩,真是笑不出来,“幸亏梁不在,不然不管你是不是开玩笑,她的唾沫你吃定了!”

“今天可真是奇怪,看来我也得离开了,真不知道你们说的是什么……无用,无用。”

又离开一人,接着又跟走一对恋人。既然都走了三个了,剩下的人在这里呆着也没什么意思了,该说的都说完了,南极基地的自给自足已经到极限了,还是回去躺在床上想办法吧,再过一个星期,大伙就得两天吃一顿饭了,或者直接出去抱一块冰回来啃着吃了。至于南极独立?还是先填饱肚子再说吧,不然真的太幽默了。

罗伯特·凯恩·布兰登脸上的表情不像是讲了一个笑话,虽然他平时不论说什么都是差不多的一个表情,就连讲一个黄色笑话都是一本正经的,现在南极一半以上的笑话都是他贡献的,但却没有贡献多少个表情,就像别人评价的那样,他的脸就是在南极太久被冻上了,做不得任何的表情,可惜的是年龄没有冻上。

他见大家准备离开,突然生硬地笑了一下,像是木头突然的破裂,发出了“啪嚓”的一声,虽然只是嘴角一个浅浅的向上的裂痕,但是在众人看来实在是别扭,胡子拉碴的都看得那么明显,这算是破天荒头一回了,他的面部肌肉终于破开了冰冻,拧出了几根奇怪饿的褶皱。大伙都觉得他是不是真的压力过大,但他是在南极洲活动范围最大的,压力也不应该这么大才对。

房间当安静,听到一串串肚子叽里咕噜的苦叫。

“铁树开花了你呀!”

罗伯特干笑几声,跟划不着的火柴一样,连声带烟不见亮,但他还不如不笑,就是胡子动了动,说出了一番跟他的表情完全不相称的话,仿佛一个冻僵了的僵尸打着人语,“怎么?你们就这点儿反应啊?还以为你们有什么好的意见呢!……我现在讲的笑话是不是很厉害了?”

众人陆续离开,如果后面就是讲笑话,还不如睡觉。离开时,有人拍着罗伯特的肩膀说:“以后还是让别人来说吧,罗伯特,你是真的不适合讲这些,不过……有进步!”

李志宇第二天与梁英进行观测记录对照的时候提了这件事。

她现在一直是愁眉不展的,说:“你知道我要喷吐沫星子啊,罗伯特这个人……我打交道不多,就是最近俩月见面见得勤,两三次吧,也听大家说过他,他能说出这话来说明他还是往这方面想的,最终是以幽默的形式吐出来了,你觉得幽默吗?当时听到的时候。”

“幽默啥呀!当时我可不觉得幽默,也不觉得好笑,都这种情况了还开这种玩笑?讲笑话!眼看就吃不上了,我都看见有人头上出汗了,现在哪儿都乱,咱们这如果没有补给,也快了……幸亏他是在练习新的笑话,也不知道他听了谁的建议,整这一出。”

“南极基地里不是有休眠仓嘛,他们没提这个?”

“啊?没提啊。”

“这几天一直没提吗?”

李志宇仔细回忆了一下,摇摇头,“没有,没人提过,你的意思是……”

“那是迫不得已了,休眠仓的数量不多,挺不过去就休眠,多好啊!没人提这件事,说明有人已经开始琢磨了,情况严重的话,可能会有人抢休眠仓,就跟你说的,如果没有补给的话。”

李志宇恍然大悟,思想沉入到了梁英所说的那种境况之中,喃喃道:“哦,这样……对。”

“能够通过睡觉来躲过灾难,从灾年迁移到好一些的年景,我听我父亲说,我们的祖上就是从东北那面举族迁移到华北的,就是为了躲灾荒,好像是明朝还是什么时候。”

“哇,你还深藏不露呢!明朝到现在这得五六百年了吧!你是想效仿先祖?”

“想想,就是想想,你我孩童时期不是还闹数字生命嘛!有些人就是喜欢数字生命,虽然他们距离数字生命非常遥远,也就只是想想能够到达,就是想一下而已,在那有限的时间里啊,不会变成真实了,对吧?睡一觉度过灾难,你不想?”

李志宇放下手中的数据表,沉思片刻,带着希冀点了点头,又皱眉摇了摇头。

“哎呦……你要是真睡进去了,现在?跟摆在冷冻柜里的食品可就没区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