仪式已经进行到了第四天,可是整个邓格拉尼斯除了已经人潮汹涌外没有任何其余异常情况。
第四天是格拉尼斯正式的诞辰,在之后,邓格拉尼斯的贵族都会在夜晚召开盛大的篝火晚会,并且慷慨的邀请每一个来到邓格拉尼斯的民众都前来参与这场狂欢,宴会会持续三天,直到第七天的前一晚,最后在第七天将司康之石重新送回密林深处,这场盛大的仪式才算彻底结束。
“老大,这是今天晚上在宴会大厅和篝火集会现场警戒的人员名单。”
手下人将一份写满代号的亚麻纸递给阿尔扎戈斯,可对方只是接过来随便扫了一眼便放在一边了。
“瓦兰迪亚那边的探子送信回来了吗?”
“还没有,估计这会命令才刚刚传到他们手里,老大,您是在担心什么吗?”
阿尔扎戈斯眉头紧锁,这些天来他的神经一直都紧绷着,使得他的面色看起来很不好。
“整个邓格拉尼斯被我们重点观察的地方全部没了动静,甚至不少地方都已经人去楼空……敌人打算大规模行动不是最可怕的,最可怕的是你的敌人突然没了动静,瓦尔切格每次有大风暴来临之前,整片海湾都会呈现出一种诡异的平静,我实在是放心不下……”
阿尔扎戈斯满心疲惫的仰倒在椅子靠背上,怔怔的望着茅草和木棍制成的天花板发呆。
一旁的下属也不知怎么办才好,只好拘谨的站在一边默默不言。
过了一会儿后阿尔扎戈斯才缓缓将目光从天花板上移开,他再次看向一旁被自己搁置一边的人员名单,他脑海里将这些天来搜集到的线索好好的整合了一下子。
目前来看,对方动手的时间基本上可以确定是这几天无疑了,可是不管是卡拉多格身边还是芬·登吉尔家族那几个被阿尔扎戈斯特别关注的成员身边都没有出现过可疑的人员,而那些后者本身也没有什么很奇怪的举动,无非是继续在酒后或者餐桌上不痛不痒的咒骂,抱怨几句卡拉多格而已。
暴风雨前的宁静最是可怕,阿尔扎戈斯内心的预感越来越强烈,他相信,接下来的几天才是重头戏上演的时刻。
同时现在几乎可以确定,瓦兰迪亚人有很大的参与其中的嫌疑,但是整个瓦兰迪亚,不是头脑简单脾气暴躁的战争狂人,就是满眼第纳尔贪婪成性的守财奴,阿尔扎戈斯实在是想不出除了阿尔德里克以外谁还会有这个兴趣和精力去经营这样的阴谋计划。
卡拉蒂尔德?
不应该,这个女人满心都扑在自己的家族身上,杰屈朗的经济状况也在她的经营下蒸蒸日上,虽然阿尔扎戈斯确实觉得对方有足够细腻的心思来弄这些东西,可是这一家子更像是纯粹的骑士,除了和瓦兰迪亚大部分贵族一样喜欢劫掠村庄外,倒还真没有什么地方能和阴谋家这身份搭上边的。
因加泰尔?这老小子在连续吃了好几个亏之后倒是成熟了不少,可是他的目光也一直放在俄尔堤西亚湾,巴旦尼亚从来都不在这位男爵的考虑范围之内。
戴·洛塔德的伯里康也差不多,目光都基本放在帝国西南部沿海一带。
埃博半岛三男爵吗?
这三个北方贵族行事风格一贯粗犷,如果让他们来弄阴谋计划,估计三个人会直接带着军队提着长剑照着对方脑门呼过去。
贝尔吉尔也和埃博半岛的男爵们差不多,虽然人们总说贝尔吉尔相对来说更加阴狠,但是那也只是对他作战风格的评价,他本人对阴谋这一套一直都是不屑一顾的。
瓦尔坦就不用看了,戴·热兰家族一直都是类似于王室的贴身骑士一般的存在,甚至翁加尔堡的建立目的都是为了拱卫加伦。
“那就只剩……”
然而,想到瓦兰迪亚最后一位,也是地位最高的那位时,就连阿尔扎戈斯自己都不由得摇头苦笑一声。
“怎么可能呢?那老小子肯定干不出这种事情来。”
然而摇头否定了自己的想法之后,阿尔扎戈斯却又犯了难,既然所有人都否定了一遍,那又会是呢?
思来想去,阿尔扎戈斯最后还是将怀疑目标放在了卡拉蒂尔德和因加泰尔身上,这俩家是最有可能性的,有足够的财力,军事实力和在自己封地内稳定的统治基础来支持他们在外搞小动作。
“派几个人去一趟城防队,以埃尔贡的名义命令他们去提审一趟来自沙拉斯和杰屈朗的商队。”
一旁的下属闻言点了点头,接着又问道
“老大,还有什么要吩咐的吗?”
阿尔扎戈斯看着手上的名单想了想,开口道
“篝火晚会的话,卡拉多格露面的时间不会太长,而且到时候整个集会现场全部都挤满了人,对方即便是想动手也不会挑这种场合……你去通知在主城大厅的宴会上负责警戒的人,他们由我直接指挥。”
下属闻言再次点了点头,接着确认了阿尔扎戈斯没有其他吩咐后,便离开房间向下面传达命令去了。
而阿尔扎戈斯依旧坐在原地,目光却看向了一旁的的《巴旦尼亚贵族世系表》。
“只有你……但我真的希望不是你,我和卡拉多格一样,认为你不会伙同外族算计自己的同胞,可,我总觉得我不应该相信你。”
语罢,阿尔扎戈斯摸了摸脖子上挂着的银制三叶草项链,闭上眼睛,用疲惫的声音说道
“愿先祖保佑吧……”
……
夜晚,邓格拉尼斯的主城大厅灯火通明,热闹非凡。
阿尔扎戈斯腰间挎着一把精炼钢阔刃短剑,身上依旧穿着那一身熊皮林地服。
“队长,我觉得您还是穿上这件软甲的好。”
一旁的下属一边劝着,一边提着一件高地链甲衫递到了阿尔扎戈斯面前。
阿尔扎戈斯轻蔑的瞥了一眼那件链甲衫,想也不想的就摇头拒绝了。
“笨重的东西会影响我的动作,我可不想我在大展身手的时候被这该死的盔甲绊住。”
一旁的下属闻言神色复杂的看了一眼自己身上穿戴整齐的链甲衬皮革甲,最后还是默默的将手上那件链甲衫收了起来。
阿尔扎戈斯自然有他狂傲的资本,毕竟当年在全巴旦尼亚竞技大赛上,他可是仅次于卡拉多格的存在。
而且如果不是自己当年为了耍帅选了双手大剑结果被卡拉多格选的双手斧摁在地上锤,阿尔扎戈斯自认为自己还是有能力争取一下“格拉尼斯冠军勇士”的称号的。
牛气哄哄的装了一波之后,阿尔扎戈斯的目光望向了宴会大厅之内,只见戴着银制仪式王冠的卡拉多格斜靠在大厅长桌的主位之上,正在和一旁的埃尔贡交谈着什么。
围坐在长桌周围的巴旦尼亚贵族们则是高举着酒杯,或毫不顾忌的放肆大笑,或一脸倨傲的和周围人列举着自己的光荣事迹。
当然参与过这种场合的阿尔扎戈斯自然知道这些贵族们喝醉酒之后讲的那些战绩的真实性究竟如何,不过最让他在意的,还是此时才推门而入的普林多尔。
现任芬·莫卡尔家族的族长,普林多尔,常常被人认为是阴狠,不讲信用,凶残无度的,以至于普林多尔本人常常被人和彭·坎诺克的领主埃隆相提并论,后者的风评更加糟糕,疯狂,残暴,狠戾,这些被认为是受诸神诅咒的词汇都可以完美套到这位领主身上,但是与普林多尔不同的是,埃隆的评价更多的是偏向于作战风格和战斗风格方面。
然而不可否认的是,芬·莫卡尔家族不管是在先王埃里尔失踪之后,还是在卡拉多格号召全体巴旦尼亚人对帝国人开战时,亦或者是在后来对外的一系列战争中都不遗余力的支持马鲁纳斯的卡拉多格政府,由拉诺克·亨堡,彭·坎诺克和阿布·科梅尔堡组成的巴旦尼亚在因韦斯河谷的防御线一次次挡住了来自萨哥特平原的瓦兰迪亚骑士的铁蹄。
不过,即便如此,依旧有不少好事者揣测这位曾经显赫无比的家族的族长居心何在,他们认为亦普林多尔的性格,对方大概率依旧没有放下对杀死了自己父亲的芬·登吉尔和占据并且蚕食着自己家族原本封地马鲁纳斯的·芬格鲁芬多克家族的仇恨。
普林多尔进来之后,在场不少贵族都举起酒杯欢迎着对方的到来,普林多尔也畅怀大笑着跟一个个贵族互相拥抱,勾肩搭背的打着招呼。
阿尔扎戈斯站在宴会大厅的一角冷眼看着场中的这一幕,他的目光不自觉的分开寻找起塞因的身影来,最终在临近主座附近找到那个脸上依旧带着些许微痕的小子时,阿尔扎戈斯敏锐的察觉到对方的神情有些奇怪,而且眼神还不自觉的瞟向正在和埃隆大声讲着荤段子的普林多尔。
阿尔扎戈斯默默记下了这一现象,脸上却是不动声色,目光继续看向走向卡拉多格的普林多尔。
卡拉多格的主座在一处高台之上,因此即便卡拉多格此时是坐着的,普林多尔却依旧不得不仰头看着自己的至高王。
普林多尔行礼之后,两人又相互说了些什么,接着,普林多尔往后一招手,只见两名身着常服的莫卡尔家族族兵便护卫着一名少女走了过来。
那应该就是卡拉多格之前提到过的准备联姻的那名莫卡尔家族的少女了,少女个子不高,差不多一米六左右,留着一头和普林多尔发色一样的亚麻色长发。
离得太远,加上有两名高大的莫卡尔家族族兵的阻挡,阿尔扎戈斯没能看清楚对方的容貌,不过对此阿尔扎戈斯也毫不在乎,他更加好奇的是普林多尔把对方带来的目的。
大厅内,卡拉多格居高临下的对着长桌的右边喊了一声,接着便看见一名高大的少年略显拘谨的站了起来。
这么快就让两人见面吗?阿尔扎戈斯看着站起来走到那名莫卡尔家族少女身边的门格斯这样想着,少年应该是很腼腆的,毕竟在阿尔扎戈斯看来,门格斯都快扭成一条蛆了。
场中也响起起哄的大笑声和口哨声,见状,阿尔扎戈斯也收回目光,接下来就是一群中年大叔调侃两个未经人事的年轻人的剧情了,阿尔扎戈斯对此没什么兴趣,只是接下来依旧会时不时的看向普林多尔。
他依旧无法彻底放下对普林多尔的怀疑。
但是如今依旧一切正常,而且普林多尔表现的看起来对于和芬·格鲁芬多克家族联姻很是急不可耐。
联姻也是一种重新振兴家族的手段,阿尔扎戈斯这样暗暗想着,内心还是有些纠结。
此时,警戒主城庭院情况的小队负责人半踮着脚,轻声而快速的走到了阿尔扎戈斯身边。
察觉到下属靠了过来 阿尔扎戈斯微微撇头看了一眼之后便回过脑袋轻声问道
“是外面有什么异常情况了吗?”
来者点了点头
“芬·登吉尔家族的人拉了几马车的酒和熟肉,现在正在外面分发给各家族带来的灶卫们。”
阿尔扎戈斯闻言皱了皱眉
“酒?每个人都分到了吗?”
“是,而且那些灶卫似乎都被节日的氛围感染了,一个个都在胡吃海塞,疯狂往嘴里灌酒。”
阿尔扎戈斯眉头紧锁,对于崇尚传统的巴旦尼亚人而言,大口喝酒大口吃肉是豪爽的表现,对于森林名门出身的灶卫而言更是如此,可是如今的关头,这些人要是全都喝醉了可不是什么好情况,但是偏偏阿尔扎戈斯又不好出面阻拦。
“确定是芬·登吉尔家族的人吗?”
属下点了点头,阿尔扎戈斯深吸一口气,目光看向了老老实实坐在长桌旁的塞因。
“该死的,芬·格鲁芬多克家族的灶卫们也喝了吗?”
“是的。”
“可恶,你带着这枚印信,赶紧出去以至高王的、名义喊停那些愚蠢的灶卫,告诉他们等宴会结束他们想喝多少喝多少,但是如果今天晚上因为他们醉酒耽误了事,他们一个都跑不了!”
等属下接过印信快步离开之后,阿尔扎戈斯的目光再次看向了大厅。
此时许多贵族们都已经喝的烂醉如泥了,卢伊汉,埃隆等人都已经被他们的属下带回了自己的房间,埃尔贡也有些迷迷糊糊的,普林多尔也似乎喝了不少,之前被一阵起哄的门格斯则是已经趴在桌子上鼾声如雷了。
宴会也来到了尾声,卡拉多格见状已经命令下人带着场上的贵族老爷们下去休息了,一切似乎都很正常,没有任何异常情况发生。
“真的是我想太多了吗?”
阿尔扎戈斯见状也开始有些怀疑起是否是自己太过多疑,然而,就当阿尔扎戈斯打算从黑暗处现身,上前找卡拉多格时,却突然听见大厅外一阵骚动,接着便听见不少人开始大呼小叫的叫嚷起来,阿尔扎戈斯心下一惊,因为那零散起伏的喊声此时已经开始变得整齐起来,因此阿尔扎戈斯也得以听清楚外面人喊的内容。
他们在喊“起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