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明是冬天的寒风,弗拉诺王子却像是被架在火堆上,面色泛红,局促不安。
也许是希路尼公主怅惘眼神中暗藏的痴痴灼热让他无法招架吧。
王子这样子可真没出息。
穆辰洲无法想象,他先前是怎么把取消婚约的事情说出口的。
不过,没出息总比没良心好。
至少他体会到了希路尼公主浓烈炽热的情感,并对这情感做出了回应,羞愧,或是亏欠,都深深发自内心。
弗拉诺王子是善良的,面对公主的问话,他勇敢地抬起双眼,与希路尼公主四目相对。
“克里特大陆面临着空前的灾难,我相信我朋友所说的一切。”王子认真说道,“如果我们的血能够为阻止灾难提供帮助……我想是的,我希望你也这样做。”
“阻止世界的灾难吗?”希路尼公主重复一句。
她后退了两步,然后转身,面向远方。
远山轰鸣声,即便此刻没有传来,也在每个人的心中回响。
“没想到,渺小的我会遇到如此时刻,能够成为拯救世界之事的参与者。”希路尼公主说道,“先前,毁灭似乎已经在我身上降临过。然后,殿下的朋友,强大的魔法师出现,给予解救之法,给予希望。可未来某一天,毁灭可能再度降临。”
“对一个人来说也好,对世界来说也是,毁灭与救赎,没有任何其一是必然结局。”
希路尼公主一通感言,很具有哲学家的范。
很难相信,久居深闺的北国公主,刚迈入出嫁的年龄,竟将命途之事看得如此透彻。
那么,以这种眼光看待世界的人,会怎么掌控手中的命运权杖?穆辰洲心里摸不准,只能怀揣着期盼,看着希路尼公主。
下一刻,公主回过身来,微笑道:“纵然未来不可预知,我选择与王子殿下一起,尽我们能够努力的事情。”
此话一出,穆辰洲感到一阵暖意泛起。
身边海雯飘舞的红发安静地垂下——北风停止了吹拂。
海雯拿出《魔法秘密编年史》:“那么,我们开始吧。”
事情经历了曲折,最后却进展迅速,一下子便将有两位王族愿意配合。
实际上,只有穆辰洲的情绪是曲折的。弗拉诺王子不管以什么状态,用什么言行,终究是令希路尼公主点了头。
公主的女侍从端来一个盘子,上面摆着铁质剪刀、山铜顶针、胡桃木制成的刺绣绷子,还有兽骨制成的缝衣针。
这些统统是希路尼公主平常时候用的裁剪工具、针线行头,实际能用在此时此刻的,只是那根工艺精湛的缝衣针。
它能代替穆辰洲粗暴的长剑尖峰,尽量温柔地为王族取血。
弗拉诺王子首先将缝衣针,果断而迅速地刺破手指。
他力道刚刚好,渗出血滴又不至于伤口太深。
他选取的是左手食指,不会影响执笔作画。
海雯的书本早已翻到最神奇那一页,在王子面前静候着。
见王子捏住刺破的手,她指了指书页:“这儿。”
弗拉诺王子点点头,朝着魔法师示意的地方挤出血滴。
穆辰洲第二次目睹王族之血与《魔法秘密编年史》融合,魔性光芒如约而至、层层激荡,摄人眼球。除了这光芒和不知所云的咒文,其他倒是没什么特别变化。
等光亮散去,海雯把《魔法秘密编年史》朝公主面前移了一些:“该你了,公主殿下。”
弗拉诺王子用手帕将缝衣针擦拭妥善,递给公主。
希路尼公主接过缝衣针,把这顺手的东西牢牢握紧。
她看着弗拉诺王子的脸,屏气凝神。
时间流淌,几秒钟过去,公主像是下定了某种决心,随即闭上双眼,眉头紧锁,嘴唇一咬,手一动……
“这儿!”海雯见公主的指尖有血渗出,忙把书凑近,指明位置。
在弗拉诺王子未消的血迹边上,希路尼公主的血滴沾染上去。
穆辰洲继续观察。
他有种错觉:新的鲜红血珠似乎更加秀气、更加鲜亮,犹如一颗精心打磨的红宝石。它所激发出的光芒也更加耀眼。
如海雯先前之言,年轻的王子和公主,两人的血液相继注入,确实是一件具有仪式感的浪漫事情。
光影对面,希路尼公主无法看见任何发亮的东西,只专注地盯着书页,看自己的血追随王子之血,没入魔法师奇幻的书本中。
此时,光影随着血液的淡去而愈发白亮,竟然亮得有些刺眼。穆辰洲突然意识到:一切不像是错觉,《魔法秘密编年史》这一次的反应非比寻常。
海雯也震惊了。
她伸出手按在闪光之处,魔力顿时如同溃堤之潮,涌入纤细的手中。
“丫头,这是?”穆辰洲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甚至不确定老婆是否安全。
“咱先生,我感到思维在涌动,十分强烈。”海雯说着,闭上双眼,仔细感受《魔法秘密编年史》的变化。
这骤变来得太过突然,穆辰洲来不及思考。
好在海雯没事,他至少能安下心来。
“现在呢?怎么做?”
“书本里的魔力在发生奇妙变化,我要进行冥想。”海雯说道。
她的眼睛没有睁开,声音越来越轻,表明越来越集中精神,冥想已经开始进行。
穆辰洲当然明白进入冥想后是种什么状态,专注力每多一分,都会让冥想效果更优。
他默不作声,脱下外套披在海雯身上。
希路尼公主见状,缓缓移开手,接过身边侍从递来的手帕。
弗拉诺王子亦不敢打扰魔法师的工作,悄声问穆辰洲道:“完成了吗?”
“是的,完成了。”穆辰洲用微笑向两位王族表达谢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