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一群年轻的女孩。
她们神情愤怒，手拿标语在喊着什么。
里面的一部分人面容扭曲、肿胀，有的脸上甚至有个大洞，十分渗人。
米亚戳了戳迪奥：“对面是什么？”
迪奥扫了一眼，淡淡道：“应该是在罢工抗议的火柴厂工人。”
“脸怎么长那样？生病了？”
“晚上还会发光呢。”
“？”
“磷颌骨坏死。火柴的制作会用到白磷，这东西是有毒的。你知道的，资本家可不会花钱弄防护措施。”
闻言，米亚不禁有些唏嘘：“我还想过去火柴厂打工呢，幸好没去……”
迪奥揉了揉米亚的脑袋：“走吧，去看妈妈。”
米亚“嗯”了一声，拉着迪奥的手去到了墓地。
这次米亚给妈妈带了菊花。
她蹲下身，把菊花放到墓前：“妈妈，我是米亚，我从熊变回人啦。明天我跟迪奥要出趟远门……”
米亚说了很多。
迪奥站在墓前，一言不发地听着。
说完，米亚站起来，扯了扯迪奥的衣角：“不说点什么？”
“都被你说完了。”迪奥抓住米亚捣乱的手，带她离开。
两人没有回礼帽，而是坐马车去了贫民窟。
贫民窟的老房子是妈妈的财产，虽然有过不美好的记忆，但兄妹俩没打算卖掉。
迪奥叫了小弟去照看，可这次要离开这么久，总归要去看一眼的。
奇怪的是，马车还没开到房子那，迪奥就带米亚下车了。
米亚满头问号：“我们还没到站呢。”
迪奥指了指眼前的建筑：“你之前不是问过我吗？安迪妈妈的牙齿为什么没了。”
米亚扭过头，顺着迪奥所指的方向看去。
那是间破旧的房子，砖上爬满了青苔。门口没有店名，但米亚知道这里是贫民窟的黑诊所，医生大概率没上过学，也没行医执照，很可能是由理发师转职过来的。
迪奥给米亚讲了安迪一家的事情。
先前，安迪的妹妹凯莉生了个孩子，安迪为了养家糊口，去了炼钢厂工作。
也许是一天十四个小时的工作太过疲惫，安迪不小心掉进滚烫的钢水里，融化了。
出了事故，工厂自然是不会赔偿的。
倒不如说，他们没叫安迪一家赔偿“污染钢水”的费用已经算良心的了。
当然了，人体的那点杂质对钢水并不会造成什么影响，炼出来的钢依旧照常出售，去铸成帝国的钢筋铁骨……
安迪的爸爸早就跑了，安迪是家里的大儿子，是唯一的劳动力。
失去了安迪，他们一家也失去了稳定的收入来源。
更倒霉的是，凯莉的孩子生病了。
为了给孙子治病，安迪的母亲不得不去出售自己的牙齿。
这时候还没有靠谱的制作假牙的技术，除了金银这类贵金属做成的假牙，有钱人还会用人类的牙齿当假牙。
穷人随便找个诊所，让医生用钳子一拔就可以了，连麻药都不用。
米亚“嘶”了一声，抬手摸了摸自己的嘴：“最后呢？孩子救回来了吗？”
“没有。那孩子出生的时候你也在，应该能看出他身体不太好。”迪奥耸耸肩，牵起米亚的手，拉着她回老房子。
米亚摇摇头，回握迪奥的手，跟着他走。
时代的尘埃压在每一个人头上，而替身似乎让她摆脱了原本的命运。
米亚和迪奥离开贫民窟有一段时间了，但这里居民仍记得他们。
少女的金发用玫瑰翡翠发簪挽起，露出白皙修长的脖颈。她身穿白色洋装，裙摆绣着银线刺绣，在阳光下波光粼粼。
少年穿着笔挺的西装，手里的乌木手杖装饰了黄金和红宝石。
两人仿佛在发光，与阴暗破败的街道格格不入。
居民们躲在角落的阴影处，目光死死粘在他们身上。
但没有一个人敢上前。
跟在兄妹俩身后的那群手下西装革履、眼神狠厉，明显不是好惹的。
震惊、嫉妒、贪婪……居民们的神情异常复杂。
这是一个充满机会的时代。
可机会向来与这条街道的人无缘。
兄妹俩发财的事情很快会流传开来，成为人们津津乐道的“传奇”。
片刻后，米亚和迪奥去到了老房子里。
小弟很负责，房子一尘不染，破旧的家具和物品还得到了维修和保养。
米亚非常满意，在里面左看看右看看。
“迪奥，你看这个水缸，小时候你掉进去过呢，我差点要米亚砸缸了。还有这椅子，妈妈总是坐在这里给我们讲故事。还有……”
小小的房子有很多回忆，米亚带迪奥逛了一圈，忽地在墙角看到一根手臂粗的木棍。
米亚捡起木棍，摸了摸上面的暗红色印子：“这不是达利欧用来打人的那根？原来还没扔啊。”
米亚随手丢下木棍，却发现迪奥的脸色不太好看。
米亚扑过去，抱住他的腰，仰头看他：“怎么不开心了？”
少女的五官比欧洲人要柔和，看起来稚嫩可爱，迪奥怀疑她身上有着东方人的血统。
他抬起手，捏了捏米亚肉肉的脸颊：“突然觉得达利欧死得太轻松了。”
米亚踮起脚尖，啄了迪奥下巴一口：“那我们找温青去达利欧的墓跳大神？诅咒他在下面天天上刀山，下火海。”
眼里划过一道暗芒，迪奥托住米亚的背和腿弯，抱起了她：“不用了。我们回去吧。”
“好。”米亚环住迪奥的脖子，靠在少年结实的怀里。
迪奥侧过头看米亚的脸，米亚立马回了个甜甜的笑。
表情缓和了些许，迪奥抱紧米亚柔软温暖的身体，快步走出了这间老房子。
他本以为这一切已经过去了，但似乎不是这样。
一想到自己体内流着达利欧的血，他就快疯了。
他曾惋惜过自己跟米亚不是亲兄妹。
可现在看来，这样才是最好的……
两人回到礼帽，叫上乔尼和温青，收拾了行李前往利物浦。
他们坐的是火车，用钞能力包了一整节车厢。
米亚对这种充满时代气息的蒸汽火车很感兴趣，还去锅炉那体验了一把铲煤。
米亚的怪力震惊了司炉，被夸成了“先天铲煤圣体”。要不是迪奥中途过来找人，米亚恐怕会被直接忽悠入职了。
到站后，四人转乘了马车。
折腾了好一阵，终于到了乔斯达家的庄园外。
比起庄园，米亚感觉这地方更像公园。
修剪整齐的绿植、充满艺术气息的雕像、漂亮的天使喷泉、一眼望不到头的面积……
“卧槽！”
米亚扒着庄园镀金的雕花栏杆大门，使劲往里瞧，仿佛刘姥姥进大观园。
“好大！好漂亮！好有钱！”
“哇！原来伯爵住在这种地方吗？”乔尼有样学样，贴在大门那往里看。
“你们两个收敛点。”嘴角抽了抽，迪奥一手揪住一人的衣领，从门上撕下来，“太丢脸了。”
没过多久，管家便出来迎接了。
他头发花白，但脊背挺拔、仪态优雅，身上的燕尾服没有一丝褶皱，看起来跟普通的老人完全不一样。
管家面露微笑：“各位贵客，久等了，请进。”
作为这几人里面最靠谱的，自然是迪奥出面跟管家交涉。
迪奥脱下帽子，行了个标准、优雅的礼，跟管家寒暄了几句。
或许是因为迪奥的礼貌，也或许是因为迪奥没有贫民窟特有的那股“寒酸气”，管家嘴角的笑容真诚了一点。
管家正要邀请大家进门，却在看见迪奥身后的乔尼时愣住了。
管家涕泗横流，扑过去抱住乔尼的裤脚。
“少爷！我们找你找得好苦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