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这是上官浅进入宫门后第一次离开,所以她比平常人还要积极许多。
话也多起来。
经常侧过头去和宫尚角说着什么。
哪怕后者往往只回她只言片语。
但是对她来说足够了。
宫远徵和宋夕颜一起走,手握得比之前每次都要紧。
他现在已经可以自如地在宫尚角面前和宋夕颜牵手,不会像第一次那样慌张。
说是立春出来踏青,倒不如说是放风。
像是被关久了的犯人放出来,呼吸一下新鲜空气。
他们在距离鹿鸣镇不远的地方安顿下来。
天色已经接近傍晚。
宫尚角正要喊人弄些吃食,却被上官浅拦下来。
在他疑惑的目光里,她道:“今日是立春,以往浅浅在家里的时候都会做些春饼,不如大家尝一下我的手艺?”
她话里说的是“大家”,然而眼睛一直盯着宫尚角,等待他的回答。
闻言,宋夕颜轻轻抬眸,看了她一眼,而后无波澜地又垂下眼眸,似是不感兴趣。
宫远徵自动对上官浅说的话免疫,一双眼几乎要挂在宋夕颜身上。
生怕自己一个不注意,她就从眼皮下消失。
至于跟他们出来的其他六个人,更没有什么发言权,此时一个个鹌鹑似的不吱声,心照不宣等待宫尚角回答。
沉吟一会后,宫尚角点点头,“嗯”了一声。
没等上官浅露出欣喜的表情,他继续说道:“我陪你一起。”
上官浅:…………
表情僵硬了一瞬。
她的确想和宫尚角亲近起来没错,然而不是现在啊!
她是想趁这个功夫,想办法传递消息出去!
可宫尚角既然开口了,就不会轻易改变。
见上官浅似乎愣神,他勾唇反问:“不行?”
周身有淡淡威压的气势。
上官浅没来得及调整表情,原本呆在旁边一言不发的宋夕颜突然开口打破这诡异的场面。
“正巧阿颜也会做春饼,可以和上官姐姐一起。”她抬眸看向宫尚角,“角公子不如和徵公子下盘棋,他刚刚还说很想和哥哥下棋呢。”
宫远徵:?
他什么时候说过想下棋了?
以前每次和宫尚角下棋,自己都会输的一败涂地。
久而久之,他很少再和哥哥下棋了。
然而,等宫尚角的目光看过来时,宫远徵的动作比脑子快。
他愣愣地点点头,印证了宋夕颜的话。
“……对,哥,我挺想和你下棋的。”
宫尚角:……
审视的目光在几个人之间看来看去,最后蓦地收回。
“既然这样,远徵,那我们就来一局。”
话都到这了,不下棋也说过去了。
然而,宫尚角话出口后。
所有人陷入了沉默。
因为。
下棋对吧。
棋呢?!
谁家出来踏青随身带棋子的?
说了半天说了个寂寞。
宫远徵恨不得咬断自己的舌头。
刚刚他想都没想就附和了宋夕颜的话,现在才知道这是个多么可笑的借口。
然而话已出口,只能硬着头皮装傻。
就连上官浅都有了明显的不自在。
相比之下,宋夕颜就淡定得多。
只见她转身去自己的小包裹里翻找着什么。
片刻后回来,拿着一个鼓鼓囊囊的袋子。
在众人好奇的目光里,打开袋子倒出来,“哗啦啦”的声响——倒出了一大把骰子。
红色和白色的掺杂在一起,构成了一幅让人哑然无语的画面。
众人:…………?
这是什么操作?
哪有人随身带这么多骰子的。
其他六个人里,终于有人没忍住,小声问道:“宋姑娘,你家是……开赌坊的吗?”
不然从哪来这么多骰子。
宫尚角本来也有些微怔,听见这话,轻轻勾唇,好像在笑她。
“不是要下棋吗?没有棋子还有骰子,将就用吧。”宋夕颜似乎并不觉得有什么毛病。
(寒鸦玖:你,你,你太败家了,什么东西都往外kuku拿啊你!)
上官浅此时也反应过来,出声找补:“宋妹妹还真是心思玲珑,竟能想到这种法子。”
宫远徵早已经被惊呆了。
让他想破头都想不出,宋夕颜的包裹里竟然装的都是这些?!
事已至此,只能赶鸭子上架了。
他伸手就要去拿骰子,即将碰到一颗红色骰子时,宫尚角出言阻止:“远徵,我用红的。”
宫远徵愣了一下,点头道:“……好。”
他又换作去拿白色的。
宫尚角说完那句话,转头看向上官浅和宋夕颜,语气意味深长:“不是说要做春饼吗?”
上官浅福身告辞,还不忘拉着宋夕颜一起。
???
等到两人都走后,宫尚角才慢条斯理地打量着满桌的骰子,眉目幽深,看不出情绪。
“哥?”宫远徵唤他。
他回神,伸手随意捡了个红色的。
落子。
而后指尖漫不经心地划过鼻下。
嗅到了不同寻常的味道。
——血。
他的判断没错。
这些红色骰子,都是吸了血液变红的。
至于是谁的血。
宋夕颜?
与血有关的东西,多为不祥。
尤其这东西还是宋夕颜的。
她精通许多旁门左术,就连身上带的东西都看起来神神叨叨的,难保其中不会有什么陷阱。
宫尚角不知道这些浸了血的骰子有什么作用,但他下意识去阻止宫远徵碰到它们。
不过宋夕颜既然敢拿出来,就说明这些东西对他们没有什么伤害。
至少不会危及性命。
这也是宫尚角敢自己去碰的原因。
两人就这么一来一回,用骰子代替棋子,开了一盘棋。
不过半局,宫远徵就缴械投降:“哥,我输了。”
潦草的棋盘上,他的白子几乎消失殆尽,只剩下几颗还在苦苦坚守。
前后左右都被红色围守。
即使有通天之力,也难逃败局。
宫尚角垂目,不语。
他望着那片红色,心中微微泛起波澜。
刚开始并未发觉,然而这盘棋下的久了,他脑中竟然生出个无比荒唐的念头。
——红色骰子上隐隐的血液气味,随着棋局深入,竟变得愈发熟悉了。
那股极轻极淡的血腥气萦绕在鼻间,没由来地勾起他过往思绪。
就好像,很久之前闻见过一般。
宫尚角甚至怀疑,自己是否被宋夕颜的东西蛊惑了心智。